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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嚴沁    


  「不——我想一個人戀愛兩次也不算錯,這是機緣,生命中注定的。」雪凝說。

  雨濃看她一眼,感激她解圍。

  「甚至可以三次、四次。」曉晴笑:「像我這種人,我不堅持戀愛一次。」

  「其實——真正的戀愛,一次也夠了。」雨濃說。

  「你保守。有些人一輩子追求愛情,樂此不疲。」曉晴說:

  「他們也很快樂。」

  「我想我付不出那麼多愛。」雨濃還是淡淡地笑:「愛——應該是一生一世的。」

  兩個女孩子都沉默下來,她們同時想到,他忘了自己曾經結過一次婚?那不是戀愛?

  她們卻沒有問。

  「等會兒我送你回家,然後——我想單獨和雪凝散一會兒步。」他說。

  「我自然識趣,不做燈泡。」曉晴笑:  「你真坦白,我很欣賞你的作風。」

  「男人都該這樣。」他說。

  雪凝感冒在家,曉睛只能獨自上學。

  習慣了每天上學,放學,甚至在學校都有人陪伴,一個人站在那兒等巴士的滋味就絕對不好受。

  今天連陳蔭都沒空,還有兩堂課。

  巴士偏偏跟她作對似的,望眼欲穿的不來,靠在那兒,她簡直不耐煩極了。

  早知道今天逃課算了。

  一輛汽車停在她面前,她呆怔了一下——很熟悉。

  好像是冷敖的車子,車窗裡伸出頭來——是他。

  「上車,我帶你回去。」冷敖露出好淡的一絲笑容。

  「啊——」她手忙腳亂的上車,心跳得幾乎從口腔裡跳出來。怎麼會是冷敖!

  「從康樂園出來。」冷敖淡淡說。

  「溫若男今天不上班?」

  「她從外地剛公幹完回來,我送她回家。」

  「她自己也開車的,是不是?」

  「是。否則她每天怎麼上班?」

  「我以為你每天會去接她。」她孩子氣地。

  他又是微微一笑。

  「她已上了十年班。」他說。

  下面一句,是他才認識若男半年,對不對?

  「她是你的女朋友?」她鼓著勇氣問。

  他呆怔一下,彷彿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你們拍拖?」她漲紅了臉。

  他又笑,今天笑了很多,平日他是沒有什麼表情的。

  「我跟她很談得來。」

  「戀愛?」她捉到機會就不放鬆。

  她想著雪凝的話,總要讓他知道她心意,而這次——可能是她一輩子惟一單獨和他相處的機會。

  「為什麼這樣問?」他看她一眼。

  「心裡很想知道。」她想——還是說實話吧!

  「叫我怎麼答覆你?」冷敖像在自問:「我和若男很談得來,就是這樣。」

  「我覺得你沒有回答我。」

  「問題很難答。」

  「戀愛是一種感覺。」她偷看他。

  他漂亮的側面令人發呆,他似乎是在沉思。

  「事實上——我回答不出。」他說。

  「雪凝和鄒雨濃——」

  「我並不瞭解他們的感情、感覺。」他立刻說:「但看來他們很快樂。」

  「你——快樂嗎?」她不放鬆。

  「我——一直很快樂。」他說。

  他為什麼說「一直」,難道認識若男之後,快樂不曾加濃?只不過是延續?

  「現在和以前同樣快樂,沒有改變?」她問。

  他皺眉,然後沉默良久。

  「曉晴,我回答不了你,」他坦然:「你的問題很有趣,我會好好想一想。」

  「然後回答我?」她望著他。

  「一定要知道答案?」

  「是,我是個固執的人。」

  他再想一想,又微笑著。

  「你的固執很有趣,你和我想像中不同。」

  「你想像中我怎樣?」她追問。

  「認識你時你大概才十二三歲吧?」他搖頭:「印象中你就是那麼大。」

  「老天!八年之後的今天,我已大學三年級,還是當年的印象?」她怪叫:「悲劇!」

  「你說什麼?」

  「不——我說怎麼可能呢?」她不敢再說「悲劇」兩個字,第一次接觸,她不能太露骨:「我二十歲了。」

  「我承認忽略了你的成長。」他說:「奇怪的是我每天都感覺到雪凝的長大,知道她改變了。」

  「這表示你從來沒注意過我。」她忍不住說。

  他下意識地看她一眼。

  「我只記得你是個很可愛的小女孩兒,眼睛又黑又圓,牙齒好整齊,笑起來很開朗。」他說。

  「我不漂亮?」

  他又看她一眼。

  「小時候很可愛,現在——當然更漂亮!」

  「說得勉強,當然,你沒有正眼看過我。」她說。

  相處下來,冷敖並沒有想像中的冷漠,她也沒有全身顫抖而暈倒。

  想像和現實真的不同。

  「你比雪凝——刁蠻。」他說。

  「比溫若男呢?」她問。

  他好意外地看她,比若男?

  「怎麼同呢?她是成熟、能幹的女性,甚至比我還大兩歲,你不能跟她比。」他極自然地說。

  「成熟、能幹很吸引你?」

  他一下子臉就紅了。

  冷敖也會臉紅?這一紅臉,曉晴對他再無隔膜,他只是外表冷淡、驕傲,內心裡跟他們一樣。

  「你很會開玩笑。」

  汽車已接近沙田隧道,很快的就要到家了。

  曉晴不想放過機會,她不能讓他這麼快離開。

  「你有空嗎?」她突然問。

  「有。什麼事?」他不疑有其他。

  「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她是鼓足了全身最大的勇氣,不成功便成仁了。

  半分鐘前她還沒有這種勇氣,她的勇氣來自剛才他臉紅,他洩露了心中的秘密——他並不是那麼冷傲。

  他是意外兼呆怔,而且——坦白說他並不想去看電影。可是他不笨,他看得出她的神色,如果拒絕,他恐怕會傷了她。

  「好!」他點點頭,不讓她看到半點勉強。

  「真的?」她幾乎跳起來:「真的?」

  「我騙過你嗎?」他故意淡淡地說。他開始有點明白她的心意了。

  「那麼,你喜歡什麼電影?」她狂喜地問。

  「我連電影廣告都沒注意過。」他被她的狂喜感染了。有一個人那麼重視他是很好、很愉快地。

  「看笑片,好不好?」她神采飛揚:「今天心情好,是快樂的日子。」

  「隨你。」他穩穩地開著車子。

  她興奮地想,終於如願以償了,單獨和冷敖看電影,這算不算是個開始?

  過了隧道,朝九龍市區前進,她興奮的心安定些。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莫名其妙?」

  「不會。」

  「為什麼?我是這麼唐突。」她很有自知之明。

  「不,我們都有空,也有這個心情,看場電影是很普通的事」

  他是不想她有太多幻想,是吧!

  「是。」她口中這麼答,心中卻不這麼想。她能和他單獨在一起,無論如何是好事,而且和以前不同。

  以前她甚至不敢跟他講話。

  「陳蔭為什麼沒陪你?」他突然問。

  「他還有課,而且,我不承認他是我男朋友,這件事雪凝很清楚。立刻表明態度呢!

  「他很好,我很欣賞他。」

  「他是個很好的朋友、兄長;但——不是拍拖、戀愛的男朋友,我對他沒有感覺。」她坦白地。

  「感覺到底是什麼?」他笑起來:  「誰都有感覺,只是不知道你要求的是什麼?」

  「我不能形容,只有有經驗的人才能體會,」她說:  「但一定非常特別,非常刻骨銘心。」

  「是不是看了太多小說?」

  「不,小說是反映人生,或者稍誇張些,但一定真實。」她竟能侃侃而談了。

  「或者女孩子幻想多些?」

  「不是幻想,真的很實在!不信你可以問雪凝,問鄒雨濃,他總是大男人了吧?」

  雨濃——他想著這朋友,沒有出聲。

  他也是弄不明白,雨濃何以會愛上比他至少小十歲的雪凝。雨濃是在戀愛吧!

  「我會問他!」

  「你和溫若男——沒有這種感覺?」她又問。

  「我要怎麼說你才相信呢?我和若男很談得來、很融洽,只是這樣。」

  ☆ ☆ ☆ ☆ ☆ ☆ ☆ ☆ ☆ ☆ ☆ ☆ ☆ ☆

  「你們談什麼?」

  「圍棋、工作、生活、世界大事……什麼都談。」

  「沒有談愛情?」她定定望住他。

  談愛情?他呆住了。愛情怎麼「談」法?說「我愛你」?

  「你到底想知道什麼?」他有點啼笑皆非。

  「如果你們只談工作、圍棋、生活、世界大事,這樣——怎算戀愛?」

  「我沒有說過戀愛。」他狼狽。

  「不戀愛,你們常常在一起做什麼?」

  「好朋友,難道不能常在一起?」他反問。

  「只是好朋友,她陪你一輩子?」她問。

  他又呆住了。

  怎麼今天常常被這小女孩兒問倒?

  「我沒想過這問題。」

  「你也沒有想過戀愛、結婚、生子?」她簡直是咄咄逼人得厲害。

  「這些並非人生必經階段,人一定要結婚?」

  「你們兄妹的想法不謀而合。」她笑。

  「雪凝說什麼?」他關心地。

  「她只想著目前享受鄒雨濃的愛情;她不想將來結婚、生子的事。」

  「現在年輕人會想將來結婚、生子的事?」他反問。

  「為什麼不?」她很不以為然:「愛一個人是一生一世的事,雪凝也同意這點,但不想結婚。我不同,我愛一個人是會結婚,為他生孩子,過一輩子快樂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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