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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張小嫻    


  "謝謝你。"回到家裡,我忙著收拾,三百多呎的房子已經愈來愈不夠用了。

  "我們換一間大一點的屋好嗎?"  "為什麼?"  "我們的東西愈來愈多了。"  "我手上的錢不是太足夠。"  "我有嘛!"  "不可以用你的錢。"

  "為什麼不可以?"  "總之不可以。"  "是誰的錢有什麼關係?"我跟他爭辯。

  "不要再說了。"他堅持。

  幾天之後,良湄打電話給我,說:"我剛剛去看房子,在灣仔半山,環境很不錯,我已決定要一間,我樓上還有一個單位,你有沒有興趣?"

  "你為什麼要買房子了?"

  "自己住嘛,又可以用來投資,面積不是太大,約九百呎吧。你也該買些物業保值,錢放在銀行裡會貶值的,你不是說現在不夠地方用嗎?"

  "我跟文治商量過了,他不贊成。"

  "那房子真的很漂亮,是我一個客戶的,裝修得很雅致,你一定喜歡的,如果你也買一間,我們就是鄰居,你去說服徐文治吧。"  "他不會答應的。"

  "那你就別告訴他,怎麼樣?現在樓價每天都在升呢,你要快點決定。"  "現在可以去看看嗎?"

  "當然可以。"我瞞著文治去看房子,誰知一看就喜歡得不得了。

  "你先買了再告訴他吧。"良湄說。

  兩個月後就可以搬過去,我一直盤算著怎樣告訴文治。我愈拖延,我愈不知道該怎樣說。終於,在我要出發到巴黎開一個小型的個人時裝展前夕,我跟他說了。

  那天晚上,他特地跟同事調了班陪我在外面吃晚飯。我們去吃印度菜。

  女侍應又送來了一盤幸福餅。

  我拿了一塊,裡面的簽語是:人能夠飛向未來,卻不能回到過去。

  "人能夠飛向未來嗎?"我問文治。

  "只要發明比光速快的交通工具,人類理論上是可以飛向未來的。"  "根本不可能有比光速快的交通工具。"

  "但是人,一定不能夠回到過去,時鐘不會倒轉來行走,除了你那一個。"他笑說。

  "你抽一塊嘛。"我說。

  他拿了一塊,裡面的簽語是:年少時,滿懷夢想與憧憬,為何你忘了?

  "這句是什麼意思?"我問他。

  "也許要將來才知道。"他苦笑。

  "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訴你,但你不要生氣。"  "什麼事?"他笑著問我。

  "你要先答應不能生氣。"  "好吧。"  "我買了房子。"我戰戰兢兢地說。

  他的臉色立刻沉下來。

  "是良湄叫我買的,她買了同一幢大廈另一個單位,房子在灣仔半山,九百多呎,有三個房間,很漂亮。"  "你什麼時候買的?"  "一個多月前——

  "  "你現在才告訴我?"他生氣地說。

  "你答應不會生氣的。"  "你是不是要自己搬出去?"  "當然是和你一起搬——  "  "我不會搬過去的。"他斬釘截鐵地說。

  "為什麼?為什麼你一定要分你我?"  "我知道你現在賺錢比我多,但我不會花你的錢。"  "你為什麼這樣固執?"我開始生氣。

  "你為什麼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他從公文包裡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我面前,"我今天剛從人事部拿了一份職員買房子的低息貸款計劃書,看看可不可以向公司借錢換一間大一點的房子,你已經自己買了。"我看著那份文件,心裡很內疚。

  "你拿了電視台的低息貸款,幾年內也不能離職,會給人家看扁你的,你寧願這樣也不肯用我的錢嗎?"我企圖說服他。

  "我們之間的距離愈來愈遠了,你已經不再需要我。"他站起來,哀哀地說。

  "誰說的?"我哽咽。

  "是現實告訴我的。"他撇下我在餐廳裡,我追出去。

  "你不守諾言,你答應過不會生氣的。"  "我們分手吧。"他冷漠地說。

  "你說什麼?"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會有很輝煌的成就,我只會阻礙你發展——  "  "不會的。你不是也替我高興的嗎?"

  "是的,看到你發展得那麼好,我很替你高興,你是我愛的人,你有成就,我也覺得光榮,甚至有時候,我也覺得我有一點貢獻。"

  "你是我所有創作的動力,你為什麼不瞭解我?我一直以你為榮。"

  "我們再在一起的話,我只會成為你的絆腳石。我走了,你以後不必理會我的喜惡,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  "你真的這樣想嗎?"他淒然點頭。

  "我明天就要去巴黎了,你就不能好好的跟我談一談嗎?"  "對不起,我做不到。"他撇下我在街上。

  我一個人回到那無人的房子。

  我當天為誰回來?

  我為了誰而要成名?

  但是我竟然失去了他。

  我努力,好使自己活得燦爛,配得起他,我要勝過他以前的女人。他卻不能理解我為他所做的。

  天亮了,他還沒有回來。

  我下午就要離開,他竟然那麼殘忍不回來見我。

  我拿著行李到機場,希望他在最後一刻跑來,可是,我見不到他。

  我從巴黎打電話回來,家裡沒人接電話。曾經,我不也是一個人在巴黎嗎?那個時候,我在這裡惦念著他,他打長途電話來安慰受到挫敗的我,溫柔的關懷,耳邊的叮嚀,仍然在心中,那些日子為什麼不再回來?

  第四章:十分的酸和一分的甜(2)

  巴黎的時裝展結束後,當地一本權威的時裝雜誌總編輯歌迪亞建議我在巴黎開店。

  "我可以嗎?"我受寵若驚。

  "已經有幾位日本設計師在巴黎開店,你的設計不比他們遜色。當然,如果真的打算在巴黎發展,就要花多些時間在這裡。"  "我考慮一下。"

  "香港的事業放不下嗎?這可是個好機會,別忘了這裡是歐洲,很多人也想在巴黎開店。"  "放不下的,不是事業,是人。"我說。

  "是的,放不下的,通常都是人。我們放下尊嚴、放下個性、放下固執,都只因為放不下一個人。"  "有一個人放不下,活著才有意思。"我說。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卻沒有把握能夠再和文治一起。

  從巴黎回來,踏出機場,我看到他羞澀地站在一角等我。我衝上去,緊緊地抱著他。

  "對不起。"他在我耳邊說。

  "我以為你以後再也不理我。"  "我做不到。"  "和我一起搬過去好嗎?如果你不去,我也不去。"他終於點頭。

  搬到新屋以後,良湄就住在我們樓下,熊弼仍然住在大學的教職員宿舍,偶爾才在良湄家裡過夜。良湄也不是時常在家裡的,她有時候在傅傳孝家裡過夜。傅傳孝是廣告公司的創作總監,我見過他幾次,良湄好像真的愛上了他。傅傳孝也是有女朋友的。

  我無法理解這種男女關係,既然大家相愛,那何不回去了結原本那段情?為什麼偏偏要帶著罪疚去欺騙和背叛那個愛你的人?

  "因為我愛著的,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男人,你不是也說過,每個女人生命裡,都應該有一個楊弘念、一個徐文治嗎?"良湄說。

  "但我不會同時愛著他們。"  "沒有一種愛不是帶著罪疚的。罪疚愈大,愛得愈深。徐文治對你的愛,難道不是帶著罪疚嗎?"

  "有罪疚不一定有愛,許多男人都是帶著罪疚離開女人的。"我說。

  "那是因為他對另一個人的罪疚更深。"  "文治為什麼要對我覺得罪疚?"

  "他覺得他累你在外面飄泊了好幾年,如果他能夠勇敢一點,如果不是那次地震,你就不會一個女孩子孤零零去紐約,這是他跟哥哥說的。"那天晚上,我特地下廚弄了一客意大利檸檬飯給文治,這個飯是我在意大利學到的。

  "好吃嗎?"  "很香。"他吃得津津有味,"為什麼突然下廚,你的工作不是很忙嗎?"  "因為我想謝謝你——  "  "為什麼要謝謝我?"

  "謝謝你愛我——  "我從後面抱著他,"如果沒有了你,我的日子不知怎麼過。"  "也許過得更自由——  "

  "我才不要。"這個時候,傳真機傳來一封信。

  "會不會是給我的?"他問。

  "我去拿。"信是歌迪亞從巴黎傳真來的,她問我到巴黎開店的事考慮過沒有?她說,想替我作一個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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