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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張小嫻    


  「可以嗎?」胡小蝶挨在翁信良身上。

  翁信良翻過身來,壓在她身上,胡小蝶雙手緊緊抱著他。

  「你還記得這種感覺嗎?」胡小蝶柔聲問翁信良。

  翁信良點頭,吻胡小蝶的嘴唇。他們像從前那樣,熱情地接吻,胡小蝶把手指插進翁信良的頭髮裡,翁信良伸手進她的衣服裡,撫摸她的胸部,他聽到她的哭聲。

  「不要這樣,不要哭。」翁信良停手。

  胡小蝶抱著翁信良,哭得更厲害。

  「你還愛我嗎?」她問翁信良。

  翁信良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愛著緹緹。

  「是不是太遲了?」

  「別再問我,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你,好像所有安排都是錯誤的。」

  翁信良躺在沙灘上,緹緹在婚前死去,沈魚是他在海洋公園碰到的第二個女人,胡小蝶在他與沈魚一起之後再次出現,所有安排都是錯誤的,彷彿在跟他開玩笑。

  胡小蝶把翁信良拉起來:「回去吧,你家裡有人等你。」

  「對不起。」翁信良說。

  胡小蝶用力甩掉藏在頭髮裡的沙粒:「我只想重溫感覺,沒有想過要把你搶回來。看,你身上都是沙,脫下外套吧。」

  翁信良把外套脫下來,胡小蝶把外套倒轉,讓藏在口袋裡的沙粒流出來。一張字條跌在沙灘上,胡小蝶拾起來,字條上寫著:「我是不是很無理取鬧?如果你不惱我的話,笑笑吧!」

  「你女朋友寫給你的?」

  胡小蝶把字條放回他外套的口袋裡。

  「我從前也寫過字條給你。」胡小蝶幽幽地回憶。

  沈魚在看一出西班牙愛情電影,男女主角在床上纏綿,這個男人在每一個女人的床上都說愛她。翁信良還沒有回來。

  翁信良趕到戲院,幸而這套電影片長三小時。

  「差不多完場了。」沈魚說。

  「爆玉米呢?」她看到他兩手空空。

  「爆玉米?」翁信良茫然。

  沈魚知道他忘了,他匆匆送她上計程車的時候,牽掛著另一些事情,或者另一個人。

  「我現在出去買。」翁信良站起來。

  沈魚把他拉下來:「不用了。」

  他們沉默地把電影看完,翁信良在黑暗中懺悔,如果他不去見胡小蝶,便什麼事情也不會發生。他從來沒有試過像今天晚上這麼驚險和混亂。

  電影院的燈光亮了,沈魚坐在椅子上沒有起來。

  沈魚坐著沒有起來,翁信良正想開口跟她說話,她便站起來,他唯有把說話收回。女人的感覺是很厲害的,翁信良有點膽怯。

  「那只芝娃娃怎麼樣?」沈魚問他。

  「沒事了。」翁信良答得步步為營。

  「你是不是有另一個女人?」沈魚語帶輕鬆地問他,她是笑著的。

  「別傻!」翁信良安慰她。

  沈魚的笑臉上流下眼淚:「真的沒有?」

  翁信良說:「沒有。」

  沈魚擁著翁信良:「你不要騙我,你騙我,我會很難過的。」

  翁信良內疚得很痛恨自己,是他自己親手搞了一個爛攤子出來,卻又沒有承認的勇氣。

  胡小蝶在翁信良走後洗了一個澡,她幸福地在鏡前端詳自己的身體。她沒有什麼可以失去,因為她本來就跟他睡過。現在好男人只餘下很少,她一定要把他搶回來。上天一定會憐憫她,那個飛機師是個壞男人,他對她很壞,壞到她不好意思說他的壞,所以她告訴翁信良,是她忍受不了那個飛機師太愛她。她說了一個剛剛相反的故事,她不想承認她當天選擇錯誤。她當天狠心地離開翁信良,她怎能告訴他,她回到他身邊是因為她後悔?今天晚上,翁信良終於又回到她身邊了,男人都是軟弱可憐的動物,他們都受不住誘惑。胡小蝶不認為自己不是第三者,翁信良和沈魚之間如果是如魚得水,她是決不可能介入的。

  翁信良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公文袋,公文袋裡面的東西,是認識緹緹和沈魚以前的一些私人物件,不方便放在家裡。翁信良抽出一張照片,是胡小蝶抱著叮噹在他家裡拍的照片。那時的胡小蝶和叮噹都比現在年輕和開朗。叮噹已經十四歲,這麼老了,難逃一死。

  叮噹在籐籃裡發出微弱的呻吟聲,看來止痛劑的效用已經消失了。翁信良拿出一瓶嗎啡,替叮噹注射。

  晚上十時三十分,翁信良仍然在重複翻看以前的照片和信件。電話響起,是胡小蝶。

  「你還沒有走?」

  「我今天晚上不走。」翁信良說。

  「我可以來看看叮噹嗎?」

  「可以。」

  二十分鐘後,胡小蝶來到診所。

  「它怎麼了?」胡小蝶湊近叮噹。

  「它在睡。」翁信良說,「我替它注射了嗎啡。」

  「你將它人道毀滅吧。」胡小蝶冷靜地說。

  「你改變主意了?」翁信良有點意外。

  「它沒有必要為了我們生存下去,」胡小蝶哽咽,「是你把它送給我,所以我捨不得讓它死,寧願它痛苦地生存,我太自私,沒有必要要三個成人和一隻貓和我一起痛苦,請你殺了它吧!」胡小蝶嚎哭。

  「你別這樣。」翁信良安慰她。

  胡小蝶抱著翁信良。

  「不要哭。」翁信良難過地說。

  「不要離開我。」胡小蝶說。

  沈魚泡在浴缸裡已經一個小時,只要回到水裡,她的痛楚便可以暫時減輕,水是她的鎮痛劑。她不斷在玩那個將有關連的事物連結在一起的遊戲,她越來越肯定抽駱駝牌的彼得是虛構的。那個姓胡的女人長得像緹緹,所以翁信良迷上了她。

  儘管她多麼努力,翁信良還是忘不了緹緹。沈魚裸著身子從浴缸走出來,穿過大廳,走到睡房,身子的水一直淌到地上,好像身體也在哭泣。她拿起電話筒,毫不猶豫地撥了一個號碼,響了三下,對方來接電話。

  「喂——」是翁信良的聲音。

  沈魚立即放下電話。

  她本來想問翁信良:「你什麼時候回來?」撥號碼的時候毫不遲疑,聽到他的聲音,卻失去了勇氣。

  「是誰?」胡小蝶問翁信良。

  「不知道。」

  「兩點多了。」胡小蝶疲倦地挨在翁信良身上。

  他們聽到叮噹發出幾聲淒厲的呻吟聲,已經是凌晨五點鐘。叮噹的樣子痛苦得叫人目不忍睹。

  「到外面等我。」翁信良跟胡小蝶說。

  胡小蝶知道這是她跟叮噹訣別的時刻了,她抱起它,深深地吻了它一下,淚水沾濕了它的臉。

  翁信良在叮噹的屁股上打了一針,溫柔地撫摸它的身體,它的身體冰冷,他給它人世最後的溫暖,它終於安祥地睡了。這是他養了五年的貓。

  翁信良走出診症室,跟胡小蝶說:「我送你回去。」

  「叮噹的屍體怎麼辦?」胡小蝶哭著問他。

  「診所開門之後會有人處理。」

  翁信良陪胡小蝶回家,胡小蝶雙眼都哭腫了,疲累地躺在床上。翁信良一直坐在床邊。

  「你不要走。」胡小蝶說。

  翁信良站起來。

  「你要去哪裡?」胡小蝶緊緊地拉著他的手。

  「我去倒杯水。」

  胡小蝶微笑點頭。

  翁信良到廚房喝水,診所裡那個電話該是沈魚打來的吧?像她那麼聰明的女人,應該已經猜出是什麼一回事了。他實在無法回去面對她,但逃避她似乎又太無情。

  天已經亮起來,今夜沒有一個人睡得好。翁信良走進睡房。胡小蝶抱著一個枕頭睡著了,睡得像個孩子,她真正缺乏安全感。翁信良為她蓋好被才離開。

  沈魚裸著身體躺在床上,她沒有睡著,連衣服都不想穿,翁信良頭一次徹夜不歸,她很渴望他回來,又害怕他回來會跟她攤牌,她害怕自己會發狂。沈魚聽到有人用鑰匙開門進來的聲音,應該是翁信良,她立即用被子蓋著身體,故意露出半個乳房,並且換上一個誘人的睡姿,希望用身體留住這個男人。她已經沒有其他辦法。

  翁信良經過浴室,咕咕正在舐浴缸裡的水,翁信良阻止它,並把浴缸裡的水放了。浴室的地上濕漉漉,從大廳到睡房,也有一條濕漉漉的路,翁信良走進睡房,沈魚正在以一個誘人的姿勢睡覺。

  翁信良走到床邊,看到露出半個乳房的沈魚,為她蓋好被。他自己脫掉鞋子,躺在床上,實在疲倦得連眼睛也睜不開。沈魚偷偷啜泣,他對她的裸體竟然毫不衝動,完了,完了。

  「那只波斯貓怎麼樣?」

  「人道毀滅了。」翁信良說。

  「她的主人一定很傷心。」沈魚說。

  「睡吧。」翁信良說。

  沈魚怎能安睡呢?這個男人很明顯已經背叛了她。

  早上七時卅分,沈魚換好衣服上班。

  翁信良睜開眼睛。

  「你再睡一會吧,還早。」沈魚說。

  「哦。」

  「你是不是那個患上梅毒死了的貓的主人?」沈魚笑著問他。

  翁信良不知道怎樣回答。

  「我隨便問問而已。」沈魚笑著離開。

  翁信良倒像個被擊敗的男人,蜷縮在床上。

  沈魚在電梯裡淚如雨下,她猜對了,那只波斯貓是翁信良送給那位胡小姐的,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送的,總之是他送的。女人的感覺很敏銳,當姓胡的女人說貓的主人患梅毒死了,她的眼神和語氣都充滿怨恨,似乎故意在戲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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