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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杜默雨    


  「二哥,別猜了,都不是。」小惜眼眸湛亮,直直瞧著非魚,又不好意思地臉紅低頭。「我只能說,我和他無緣,所以二哥也別為我擔心。」

  「為何無緣?」

  「嗯……」她怎能說,妹妹喜歡上哥哥了?

  「他知道妳的心意嗎?」非魚又問。

  「大概不知道……」

  「若是如此,他怎能算是好的?!」非魚跳了起來。「到底是哪個楞小子?他怎能不懂妳的心意?快跟二哥說,我去揪他出來,叫他過來提親!」

  「二哥,不要!」

  「怎能不要呢?我不能見妳害單相思,更不容許他因為妳斷掌、長短腳就不想娶妳。哼!如果他因此嫌棄妳,妳不要也罷,二哥再幫妳找一個更好的。」

  「他不會的,他不會嫌棄我……」

  「我不相信!有誰比妳二哥更懂得疼妳……」

  此話一出,非魚張大嘴,為自己的話而感到無比驚訝。

  是啊!有誰比他更懂得疼惜、呵護小惜?他是多麼想把她帶在身邊,好好寵她,看她嬌羞的微笑,聽她好聽的唸經聲音;他收妖,她畫符;他作法,她助念;夫唱婦隨,降龍伏虎,消災解厄,自己快樂,別人也快樂!

  夫唱婦隨?!天哪!

  他已經把小惜從尼姑庵拐出來,再拐她當道姑,如今又要拐她當老婆?

  轉了好大一圈,他終於明白自己的心思了。恁誰當哥哥的,都會疼妹子,他卻疼到想整天看著她的臉、牽著她的手、抱著她的小身子,就像師父愛師娘,想要盡早娶回家,相親相愛過一生。

  可她喜歡別人呀!

  「妳真的很喜歡那個人?」他咄咄逼問。

  「我……」小惜被非魚瞧得無地自容。

  「可以告訴二哥他是誰嗎?」

  「他……」

  「他待妳,有比二哥好嗎?」

  「沒有人比二哥更好了。」小惜的臉紅似火。

  「那妳為什麼喜歡他?」氣死了!他不相信別人會比他更好。

  「他很好,真的很好,對我很好……我……」

  「我看不見哪個男人對你好啊?好啦!老哥哥和石大哥是對妳很好,可妳不會喜歡他們吧?那幾個偷瞄你的,什麼時候又對妳好了?妳身邊真正對你很好的,也只有妳二哥……」

  非魚平時的臉皮很厚,自吹自擂,毫無愧色,此刻的臉皮卻脹紅了。

  對她好的,只有他:而她喜歡的,正是那個對她很好的男人……

  哇哇哇!那個害他恨得牙癢癢的可惡小子呼之欲出了?!

  「妳喜歡的是?」他心裡的木魚愈敲愈快。

  「二哥……」

  這聲二哥是答案?還是喊他?

  兩人癡癡對看,香煙裊裊,穿霧過霧,朦朧不清,牆上的孝女娘娘聖像也是含笑看他們。

  門外傳來雜沓的腳步聲,一群縣衙捕快衝進孝女廟分壇,打破了這份奇異的沉默。

  「縣太爺有令,捉拿誘拐尼姑淨憨的淫賊非魚到案!」

  第八章

  「縣衙抓走小觀音和非魚天師了!」

  城裡人們爭相走告,既驚訝,又懷疑,一個個往縣衙跑,不出半個時辰,就把縣衙大門擠得水洩不通。

  縣衙公堂上,縣令包子炳高坐其上,李師爺正在旁邊悄悄說話。

  「大人啊,你得感謝錢少爺提供線索,讓你逮到機會教訓那只魚。」

  「早就想教訓他了。這傢伙打著幫縣衙趕鬼的招牌,在外頭招搖撞騙,又不肯幫我收爛攤子,他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縣太爺啊?!」

  「不如把這個道士趕出城!」

  「我知道啦!聽說這只魚開了孝女廟分壇後,城內的道觀寺廟功德錢一下子掉了三成,幾位住持跑來找我,嚴重關切這個問題,我不能不賣他們面子。」

  「大人,還有錢少爺拜託的事,你就……」

  「嘿嘿,還用你說。他要的人,本大人自然有辦法送到他手上。」

  包子炳一聲令下升堂,將非魚和小惜帶到公堂上。

  用力敲下驚堂木。「非魚,你這個大膽淫賊,竟敢誘拐尼姑?!」

  「尼姑?哪兒有尼姑?」非魚故意東張西望。

  「喂!非魚天師,你別假惺惺了。」說話的是錢可通,他在寒天裡仍不亦樂乎地搖折扇。「正巧我有親戚到香靈庵進香,聽說那兒有個尼姑叫做淨憨的,半夜讓一個臭道士給拐走了,算算她被拐和你們來到江漢的時間,這臭道士好像是你嘛!還有,香靈庵形容淨憨的外貌,正有一雙走路難看的長短腳,這不就是我們人人敬愛的小觀音嗎?」

  包子炳望向小惜,嚴肅地問道:「妳就是香靈庵的淨憨?」

  「我……」面對大堂審案的場面,小惜心生膽怯,稍稍躲在非魚的身邊。

  「不要支支吾吾的,本官問話,快快回答!」

  非魚伸出手,用力握住小惜的掌心,給她一個定心的大笑容。

  「我叫年小惜,以前叫淨憨。」小惜立刻說了出來。

  「以前叫淨憨?」包子炳拿了一張文書。「本官已經去信查明,妳一直叫做淨憨,妳出家剃度的度牒還在香靈庵,這麼快就忘記自己的身份了?」

  非魚搶著回答道:「誰都可以寫度牒,大人要的話,我也可以為大人或是錢少爺寫一張在孝女廟出家的度牒。」

  「呸!說渾話,我想不開才去當和尚!」錢可通怒道。

  包子炳啪啪啪敲了好幾下驚堂木,喝道:「你!叫做非魚?好像沒姓非的嘛,報上姓來。」

  「我名字叫非魚,我沒有姓。」

  「怎麼沒有姓?」包子炳擺出威嚴。「真是數典忘祖,不懂孝道!」

  「是我爹娘不讓我孝順他們的,也是他們不讓我認識我家祖先姓啥名啥。」

  「哪有這種爹娘!」

  「也不能怪我爹娘啦。我一出生就會說話,嚇壞了爹娘,勉強養到三歲,趕快送我入佛門當小沙彌,非魚就是我和尚師父取的名字。後來的道士師父懶得幫我改名字,就這樣叫下來了。」

  包子炳驚訝大叫:「原來你是和尚?老天爺啊!和尚拐尼姑,這簡直傷風敗俗、違逆天道、十惡不赦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非魚很鎮定地道:「大人,我現在不是和尚,小惜也不是尼姑,我們只是普通男女,何來誘拐的罪名?」

  「淫賊還敢詨辯?!」包子炳心裡早有了底案,忙著敲下驚堂木。「現在聽本官宣判!非魚誘拐女尼淨憨,有違禮教,現判非魚坐大牢……嗯,就兩個月好了,讓你在裡頭好好反省,期滿再逐出江漢縣城:淨憨則暫囚城內尼庵,再由香靈庵派人帶回。」

  「等一下!」非魚大驚。「大人都還沒問案,怎能就判了呢?」

  「沒什麼好問了,事實擺在眼前,她不都說她是淨憨了?」

  「可大人怎麼不問,她為何要離開香靈庵?」

  「尼姑思凡就是不對,離庵也不對,你拐她更不對!」

  「就算是尼姑,也有自己的想法,大人什麼都不對,怎麼不問,當初她進庵一事對不對?!」非魚氣極。

  小惜對目前的情況感到害怕,但更怕二哥得罪官府,立即切切地道:「大人,完全不關我二哥的事,是我自己離開香靈庵,遇見了二哥,求他帶我離開,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錯,請你不要判我二哥的罪。」

  「小惜,妳何錯之有,錯的是……」非魚急得握住她微微顫抖的小手。錯的是這群有權有勢、以衛道之名行欺負無辜小老百姓之實的烜赫人士啊。

  「咦?淨憨,非魚什麼時候變成妳的二哥?」包子炳又問。

  「我本來就是小惜的二哥了。」非魚挺起胸膛,大聲問道:「請問大人,當哥哥的發現妹子在尼姑庵受苦,不能帶她回家嗎?」

  包子炳先是點頭,再來又是搖頭。「不行不行!需得本官同意。」

  錢可通也幫腔道:「大人,據我所知,非魚根本不是淨憨的親哥哥,淨憨沒有親人,甚至她的爹都不要她,這才丟到香靈庵去。」

  「是這樣嗎?」包子炳敲敲驚堂木,製造些許氣勢。「非魚,你可是年小惜……不,淨憨的親二哥?」

  「我是小惜的結拜二哥,可是我們親如親兄妹……」

  「別說了。」包子炳只求速結案子,又道:「好啦!既然淨憨沒有親人長輩為她作主,那麼本官判她回去香靈庵也沒錯……」

  「冤枉啊!大人!」人群中傳來一聲哀號。

  「誰在那兒擾亂公堂?!」包子炳怒道。

  「大人啊!我是小惜的親爹爹啊!」

  人群中跌出一個中年清瘦男子,撲通跪倒,赫然就是年又魁。

  「爹……」小惜心頭又酸又熱,淚水一下子湧了上來。

  包子炳喝問:「你是淨憨的爹?如何證實?」

  年又魁仍穿著那件冬夏如一日的襖子,顫聲道:「我姓年,叫年又魁,小惜認得我……」

  「可我們都不認識你呀。」包子炳好奇地問道:「而且既然你是淨憨的爹,當初為何送她去當尼姑?」

  「嗚,都是我這個當爹爹的不好啊!」年又魁望向小惜,用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淚珠。「我是個沒用的男人,不會帶小孩,維持自己的生計都有問題了,嗚……小惜跟著我,是吃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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