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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沈童心    


  一個小丫頭走了過來,欠身說道:

  「雲姑娘該就寢了。」

  這是夏侯靖遠的規定,白雲痕傷勢未癒,身體非常虛弱,所以每夜初更便必須就寢。

  「雲兒,你休息吧,我回凝翠軒去了。」

  夏侯青陽步出房門,白雲痕跟著站在門口,扶著門框,柔柔問道:

  「你……還會再來看我嗎?」她期待的望著他,弱不禁風,似一朵風裡搖顫的水仙,讓夏侯青陽又是心疼,又是心動。

  他溫雅一笑,點了點頭,給她一個篤定的答案:「會。」

  白雲痕也笑,站在門邊目送他離開海棠居,想像他一個人在月光下,行行走走。

  白紙一張的白雲痕,失去記憶,失去武功,卻從這一刻開始,一點一滴的把夏侯青陽寫進心裡。

  第十章

  這天,天氣清朗,白雲痕嫌整天留在莊裡太悶,夏侯青陽便帶她一起到山間遊玩。走了一點路,白雲痕便已臉色蒼白,胸口作疼。

  「雲兒,我們到亭子裡坐一下好了。」夏侯青陽道,扶著她慢慢走到山徑邊的木亭,讓她坐在木椅上休息。她蛾眉微蹙,嬌喘不已。

  「很疼嗎?」他柔聲問道。

  白雲痕無力的點點頭,夏侯青陽握住她的手,慢慢運氣助她調息,白雲痕只覺一股熱氣傳至心間,氣息漸順,胸口也不疼了。

  「你也會醫術啊?」她笑道。

  「……我們倆就是在涼亭認識的……」夏侯青陽說道,想起淇水鎮外的十里亭。

  「真的!」白雲痕見他提起過往事情,精神一振。「然後呢?」

  「那天我中毒了,是你幫我解的毒,從那天開始,我就管不住自己的想著你……」夏侯青陽柔聲道。

  「那我呢,我……喜不喜歡你?」白雲痕頰生紅暈,問道。

  「我也想知道。」夏侯青陽深深望著她。「雲兒,我也想知道,那時候,你喜不喜歡我。」

  白雲痕見他說得真摯,心中一動。

  「我想是喜歡的吧。你不是說我幫你解毒,還送你什麼『玉華無塵丹』嗎……如果我想起了以前的事,就能告訴你……」她緩緩說道,似乎已經肯定自己是喜歡他的。

  夏侯青陽心中一陣溫柔,卻也發現自己不喜歡雲兒提到以前的事。她現在天真柔美,沒有過去,他可以一輩子珍藏她,不讓她離開,只是……想到了牛鶴仙的忘情丹,他心虛不已。

  他扯遠了話題,笑道:「你看這裡,美不美?」

  白雲痕笑道:「嗯,真的很美,可以看到山下的人家……」還有一個小人兒般的樵夫,搖晃著肩上的一擔柴,在遠遠的山徑上行走。

  兩人話題改為山川風景,談了一會兒,白雲痕忽然喊道:

  「你看,那花兒……」她指著山壁上那一小片紫紅色的花。

  「你喜歡嗎?我去摘給你。」

  說罷,夏侯青陽一下躍上山壁,摘了一朵交在白雲痕手上。白雲痕將花朵端詳了一會兒,又聞了聞,喜道:

  「這花兒……我忘了它叫什麼,能拿來當藥引子。青陽,你陪我在山裡找找,這裡也許有什麼奇珍異藥。」

  「當然好啊。」夏侯青陽想,她也許有辦法醫治自己的傷勢,可是心念一轉,又問道:「你……想起什麼來了嗎?」

  「沒有……」她搖搖頭。「可是我看到這花就覺得它能用,就像我覺得我會扎針一樣,我也不明白為什麼。」

  夏侯青陽陪著她在山裡搜尋了好半天,又找到了兩種可供藥用的花、草,白雲痕得到奇藥,笑綻如花,可是唇色也漸蒼白。

  「走吧,明兒再來找。」

  白雲痕知道青陽怕自己累,也不再堅持。她將花兜在懷裡,才走了兩步,腳下發軟,跟著一口氣順不過來,就昏倒了。

  這段日子白雲痕經常昏倒,此時夏侯青陽倒也不慌,在山徑旁找了個地方讓她靠著休息。望著她蒼白的臉,夏侯青陽只覺得非常擔心。牛鶴仙的藥無法根治她的傷,現在的她就像風中殘燭一樣……他抱緊她,似乎怕這山風也要將她吹熄了。

  白雲痕在他安穩的胸懷裡幽幽醒轉,她不動聲息的抬眼望他,見他一言不發的看著遠方,心頭不禁怔忡。她從沒見過青陽這麼憂慮的模樣……她當然不知道他的所有心思全都是為自己,只覺得他安穩、平實,卻是深如千尺之潭。

  「青陽……」她不禁幽幽喚他的名字。和他才相處多少日子啊,為什麼對他的感情會這樣幽遠、深刻呢!

  夏侯青陽目光從遠方調轉至白雲痕臉龐,對上她的滿眼深情,心中也是激盪。

  是山風醉人,還是情意醉人,抑或醉人的其實是懷裡的雲痕,夏侯青陽緩緩低下頭,吻她柔軟的唇,深刻、動人,教此時弱不禁風的她幾乎承受不起。

  她合上眼,在他的唇離開之後,藏進他健朗胸懷,兩人就這樣親親依偎著,在山風裡……

  天色漸晚,夏侯青陽想扶她起來,白雲痕卻不肯,輕聲道:

  「我還想再坐一下。」她眷戀和他相依的片刻;她把什麼都忘了,卻反而更深刻的眷戀著他。「傻雲兒,天冷了。」

  是啊,的確冷。

  白雲痕在他懷裡瑟縮了一下,還是不肯起來。

  夏侯青陽溫雅笑了,抱起她,穩穩走下山去。白雲痕將頭靠在他肩上,山風徐徐,把她的心也吹得蕩漾起來。

  魚鳴莊裡,夏侯靖遠正在找白雲痕,見到夏侯青陽扶著她回來,心下甚是不樂。

  白雲痕倒是非常高興。

  「靖遠,你看我找到什麼了。」她把兜在懷裡的花草拿出來給他看。「我想到一個藥方可以調養身體。」

  「真的,那太好了……」

  「希望有用。我每天喝藥,好生厭煩。」她巧笑道:「這些還要曬乾了才行……」

  「我叫人給你準備。」夏侯靖遠搶在青陽前面說道。不過他並不希望白雲痕恢復,似乎覺得柔弱的她更好掌握。「你不該玩得這麼累,看你的氣色……這麼差。」他不悅的望了夏侯青陽一眼。

  「沒關係的,有青陽陪著我……」白雲痕道,也回頭望了青陽一眼。

  「休息一下吧。」夏侯靖遠道。

  「可是我還要曬藥……」

  「讓小丫頭去幫你做就行了。」夏侯靖遠說完,吩咐一旁伺候的小丫頭扶著白雲痕回房休息。待她們走後,夏侯靖遠說道:

  「我跟爹說過了,他希望你能到廣州去。」

  「去廣州幹什麼?」夏侯青陽訝然。

  「當然是去當分舵主嘍。」夏侯靖遠笑道。

  「你居然打主意打到我身上來了!雲兒現在武功盡失,我絕對不會離開她的,如果要走,我也會帶她走。」

  「她有傷,舟車勞頓的,恐怕身子擔不了。」

  夏侯青陽頓了一頓。她的身子的確擔不了,方才只走了那麼點路就昏倒了,哪裡能隨他奔波到廣州……

  「你都算計好了,是不是?」他質問道。

  夏侯靖遠哈哈一笑,道:「我惟一失算的,是讓你輕易找到雲姑娘,不過,把你弄走也是一樣的。在爹面前,你贏不了我。」

  夏侯青陽性格耿直淡泊,想法與父親總是不對盤;而靖遠謀慮深遠,野心勃勃,武功又得夏侯貫天親傳,三個兄弟當中,他被夏侯貫天視為最能繼承幫內大業的人,加上他年事已高,對靖遠的提議總是採納的多,所以兩人要是真的鬥上了,只怕青陽還是鬥不過靖遠。

  「可惜的是,感情卻不是可以算計得到的。」夏侯青陽丟下話,掉頭離開。

  * * *

  白雲痕服用自己調製的藥方,果然身子慢慢好多了,也不再需要每天喝牛鶴仙的藥湯,更不再動不動就昏倒。

  一個清爽的晨間,夏侯青陽來到海棠居,和三、四個丫頭上上下下,就是找不到白雲痕,他走到庭中,正心慌意亂,忽然聽得白雲痕喊他:

  「青陽,我在這裡。」

  夏侯青陽抬頭一看,見白雲痕居然在屋頂上笑著同他揮手。夏侯青陽鬆了口氣,跟著躍上屋頂,在她身邊坐下。

  「你怎麼上來的?」他笑。

  「早上看到一隻鳥兒好漂亮,追著追著,見它飛了起來,我提氣一躍就上來了。」白雲痕精神的笑道。她本性活潑,失去記憶令她掃除了心中陰霾,加上身體慢慢康復,整個人越發靈動,神采飛揚。

  「鳥兒抓到沒有?」

  「沒有。」白雲痕笑道。

  「看來你的武功快恢復了。怎麼不下去,一直待在這兒?」

  「這裡好風、好雲、好天……好看啊!」她笑,不願意說自己上得來,卻不敢下去。

  她不說,夏侯青陽當然也料想得到。

  「來,我帶你下去。」

  說完,他摟著她的腰,白雲痕卻頑皮的輕輕掙開,斜坡似的屋頂,哪能讓她這樣玩鬧,果然腳下一個不穩,摔將下去。

  白雲痕驚叫一聲,夏侯青陽雙腳倒掛金鉤似的勾住屋簷,伸手一探,穩穩拉住她,接著向上一拋,白雲痕飛身而起,她「哇」的一聲綻開笑顏。夏侯青陽翻身一躍,打橫抱住了她,翩然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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