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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頁 晨薔 「來,來,先請回外屋坐——此事說來話長! 三人回到外屋坐定,顧會卿吩咐家人泡上茶來。平時很有涵養、極懂禮貌的白蕙,見顧會卿慢條斯理地喝茶,急得如坐針氈。 半晌,顧會卿開言道:「姑娘,你所要問者,當由汝母相告,怎地卻來問老夫?需知積年公案,涉及人多啊! 這時林達海說話了:「顧老先生說得好。我也是醫生,懂得醫德。有關病家隱私,醫生不能隨便洩露。只是今天白蕙姑娘前來請教,實在是不得已啊。」 顧會卿喝了一口茶,道:「請道其詳。」 於是林達海將白蕙近日遇到的一連串難題與疑點,以及與自己商量決定來尋顧會卿的原委,簡述一遍。 顧會卿認真聽完林達海的話,沉吟有頃,看著白蕙說:「這麼說,王竹茵,哦,這是令堂尊諱。她本來是要把一切告訴你的。而且事關兩個青年人一生幸福。那麼,我今日所言,就算是完成你母親遺願吧。」顧會卿開始娓娓地追述往事。他邊憶邊說,邊說邊憶,常常倒過去補充,或回答白蕙的插問。 還是從方丹的出生說起吧…… 方汝亭的妻子在給他生下一個女兒後,不到十來天就發高燒去世。汝亭看著這個嗷嗷待哺的小嬰兒,簡直不知怎麼辦才好。他心疼這個出生才幾天就失去母親的孩子,不放心把她托付給陌生人。 這時,一貫忠心耿耿的管家、也是他們方氏家族內的一個遠親方有財說:「老爺,我女人生產後剛滿月,奶水很好,讓她來奶這個孩子吧。她會像嫡親母親那樣疼愛這孩子的。」 方汝亭讓有財馬上回老家去接老婆、兒子。 果如有財所說,他女人一見小方丹這個粉雕玉琢般漂亮的娃娃,就愛得不得了。從此,她不是一邊一個,同時奶著兩個孩子,就是先把方丹餵飽拍睡,然後再來奶自己那餓得哇哇直哭的兒子小喜子。 方汝亭讓打掃出一間上好客房,安排好各種傢俱,讓有財一家和方丹一塊兒搬進去住。 一張大床,有財娘子睡在中間,左右兩邊是兩個孩子,有財另搭鋪睡在旁邊。 這兩個孩子就這樣睡在一起,玩在一起,吃著同一個女人的奶,慢慢長大了。 方家上下人人捧著這個大小姐,有財娘子更是把她寵壞了。小小的孩子在家裡說一不二。唯有奶哥哥的話,她卻是言聽計從。 方丹和只比她大一個多月的小喜子長到六歲,方汝亭之父方志祜偕夫人從法國回來述職休假。方丹憑其漂亮、聰明、機靈,把祖父母完完全全迷住了。兩個月下來,方志枯夫婦再捨不得離開這個唯一的孫女兒。 他們向方汝亭提出,要把方丹帶往法國,理由是在那裡可以接受新式教育。方汝亭體諒父母在國外的寂寞。再說,他當時開廠、做生意,事業正興旺,成天在外忙碌,又準備討一房姨太太生個兒子,因此便痛快地答應了。 誰知臨到要走那天,方丹竟滾地大哭,拉著奶媽和奶哥哥小喜子不肯撒手。 沒有辦法,方志祜只好推遲起程,讓奶媽快作準備,帶著小喜子跟方丹一起動身。他想,這樣也好,方丹有個熟識的小友作伴,剛到一個陌生國度,不會感到太寂寞。而奶媽則正好照顧兩個孩子的起居生活。 於是這位方老太爺親自給小喜子取個大名叫方樹白,把他以侄孫名義與方丹一起帶到法國。 樹白與方丹到法國後,先是在同一個法國教師的輔導下學法語,一年後兩人一起進了那兒一所貴族學校。課餘時間,又一起學鋼琴、學繪畫。 大小姐方丹無論學什麼都趕不上她的奶哥哥,那個實際上半是隨從半是侍讀的樹白。樹白天賦之高、感受力之強,使那些法國教師也驚歎不已。 方志祜也很喜愛樹白。一方面樹白給他爭了面子,另一方面在他表率之下,方丹也頗有進步。方志祜慶幸自己當初決定的英明。 光陰荏苒,一晃八年。方志祜告老還鄉,帶著家人回到上海,買下西摩路一片地基,蓋了82號的房子,與老伴和方丹、樹白一起定居在那裡。 此時方汝亭的姨太太因六、七年未生育,兩人感情又不和,離異了。方汝亭便也搬到父親這裡來住。 沒多久,方志祜老兩口相繼去世。汝亭遵照嚴命把後花園的那座灰樓給有財一家,並把樹白當作兒子一般對待,準備將來把他與方丹都送往大學深造。方丹和樹白仍在一起上學,一起玩耍。 兩人長到十七歲,樹白儀表堂堂,英俊儒雅,聰明而多才。方丹亦成為一個出眾少女,美貌熱情,風韻楚楚。兩人從小同起同坐,彼此從無拘束。剛懂事時即在法國長大,沒有受過傳統禮教之約束,倒沾染不少法蘭西民族放誕風流的習性。家裡人只把他們看作一對相親相愛的兄妹,也並不防備,更不限制他們的接觸。在這樣的環境下,兩個耳鬢廝磨的青年人焉能不從兄妹情誼發展為男女之愛。特別是方丹正值懷春年齡,更兼性格奔放,對比自己稍大而英偉不凡的樹白自然是溫柔繾綣,依戀不已。 她常會脈脈含情呆呆凝視樹白,心中湧起陣陣洶湧激盪的情波。 那年初夏,再過幾周就是中學畢業考試,他們二人都將在這個暑期畢業,然後參加大學考試。一個星期天下午,天氣炎熱,閃雷隱隱。他們在方丹屋裡彈琴。 樹白擅長譜曲,此日剛寫成一首四手聯彈鋼琴曲《阿多尼斯獻給維納斯》。兩人正坐在琴凳上一起演奏。彈著彈著,方丹芳心躁動,突然一把捏住樹白在琴鍵上跳動的手,把它緊緊貼在自己臉頰上,然後移到嘴邊,用滾燙的唇狂吻。樹白正當青春年少,而且對她亦非無情。平時偶有肌膚接觸,並無特殊感覺,今日卻覺不同。 片刻之後,方丹站起身來,把滿臉通紅、眼睛放光、喝醉了酒似的樹白從琴凳上拉起,雙手勾住樹白頸項,整個身子毫無顧忌地貼上去。當薄薄的絲質連衫裙裡,已經發育起來的胸脯剛剛碰到樹白只穿一件衫衣的身子,兩個人觸電似地分開了,但隨後便是狂熱的擁抱和久久的接吻。青春的火焰把他們倆的心熔化了,把他們的身軀鑄成了一塊整體。他們漸漸地從琴凳旁移到沙發,又從沙發移向方丹的臥床…… 就從這個炎熱的下午開始,這一對在一起生活了十七年之久的年輕人,才第一次真正發現了對方軀體的種種秘密,並迅即使這種秘密不成其為秘密…… 他們之間的感情,就像外界的氣溫那樣一天比一天升高。畢業考結束,暑假來臨,兩個人更是一分鐘都不願分開。終於有一天,樹白的母親撞見他們兩人在床上。她嚇傻了,半天才回過神來,趕忙輕輕退出,把那房門緊緊掩上。而屋裡那對沉醉在愛河中的男女,竟全然沒有覺察。 有財夫婦又怕又急,愁得一夜沒睡好,才想出一個招兒。第二天,有財去見主人方汝亭,說是老家昨天晚上來人,小喜子他外公病重,急想女兒和外孫回去見面。 方汝亭便讓他們快快啟程,還送了不少盤纏。 樹白哪裡願走,無奈父命難違,而且他媽媽答應,回老家呆幾天就回來。他這才勉強同意。一對熱戀的情人實在難分難捨,臨行前夜,樹白瞞過爹娘潛入方丹臥房告別。方丹把頭緊靠在樹白胸口,噙著熱淚說:「快去快回,記住,你的丹妹天天在盼你。」 樹白走後數日的一個下午,方丹百無聊賴地在花園裡散步,不想突然暈倒。 方汝亭急忙把顧會卿找來。顧醫生為方丹一搭脈,不覺呆了。憑他數十年行醫經驗,即刻斷定,這是喜脈,然而喜脈不喜,小姐尚未出閣呀。他不敢隱瞞,看看屋裡除方汝亭外,只方有財在。顧會卿知道,有財最得汝亭信任,因此便如實告訴汝亭:令嬡並非患病,而是已經懷孕。 顧會卿輕輕一語,猶如晴天霹靂,汝亭的臉色霎時比暈倒後剛醒來的方丹還要蒼白。他一步衝到女兒面前,抓住她的頭髮,把她從沙發上拖起來,接著便是狠狠一巴掌,把方丹打翻在地。方丹的臉頰上五個血紅的手指印應聲而起,鼻血、牙血也都流出來。汝亭氣得七竅生煙,大聲喝道:「你這個不知羞恥的賤人!誰?你懷上了誰的孩子?」 顧會卿和方有財都嚇呆了:從來沒見方老爺發過這麼大的火,他們都知道女兒是他的命,從小到大就沒碰過一指頭。 方丹也嚇傻了,被自己的懷孕,被父親的暴怒。她結結巴巴地說出來:「樹……樹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