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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禹禎 「明天我將回孤兒院一趟,如果可以的話,是否能等到我將孤兒院的事處理後,再與你詳談?」 「當然可以,只要你們願意回來,我是舉雙手歡迎。」瓊姨高興的點了瓶紅酒,三人舉杯一飲而盡。 「你們這些日子以來——還好嗎?」瓊姨鼓足了勇氣,道出內心的關心。 然而這句話竟撼動心芸內心深處,將近十年多的歲月,她不曾聽過瓊姨和她有如此溫馨的對話,從來沒有。她們有的只是針鋒相對,置對方於死地方肯罷休。而今,自己「退一步,海闊天空」,卻沒想到會有這般意外收穫! 她真的很意外也很高興,自己真的多了一位朋友,少了一位敵人。雖然瓊姨是她的繼母,然而母女之情是完全不存在,倒不如以朋友相稱來得實在。 「還好,你呢?」硯倫誠意的關懷問道。 瓊姨又倒了杯紅酒,仰頭飲盡。「以前總認為事業是自己的第二生命,沒有什麼可以吸引我的。而現在,宇凡過世後,才知道沒有人可以體會自己的辛勞,沒有人噓寒問暖,沒有人可以訴說心事,沒有人……」 瓊姨突然哈哈大笑,引來旁人一陣側目。「有人總喜歡長篇大論,猛講什麼把握眼前的幸福,才是真幸福!當時直覺這種道理我也懂,何必旁人多管閒事,而今,失去了才想挽回,真是一大白癡!所以我也學別人,對你們苦口婆心勸說:別像我一樣,不經一事,不長一智,這個代價之大,是旁人無法瞭解的……」 瓊姨攬著心芸的肩膀,喃喃的道:「好好珍惜你的幸福。」 遠處走來業務部的李經理,他看見心芸後一陣歉赧。曾經他在會議上很不給心芸面子,百般刁難她的提案。 當時的情況是他與現任董事長——瓊姨兩人協商使用這個辦法,也許可以讓心芸心灰意冷,而自動退讓,如今計謀成功,董事長更是將他列入心腹。現今公司有什麼大小事都會找他商議,而他也看準董事長身邊已無其他人可以依賴,因而當今公司當紅之人,就屬他最為吃香。 公司上下,除了董事長外,其他人都滿懼怕李經理的假公濟私的卑劣行徑。每個人都提防這個小人,只有董事長仍蒙在鼓裡,大家也都想要諫言,可是又擔心董事長誤以為那是個人在「吃味」,所以沒有人願意去趟這淌渾水。 李經理看到董事長與心芸之間甚為親密,更加深他的不安。他擔心心芸及硯倫重返公司,那麼他處心積慮的計劃很可能無法實現了。 「經理,好久不見!」心芸抬頭俏皮的對他笑笑,打斷他的思維。 「哦!看不出當年的醜小鴨,這會兒變天鵝了。」 「錯啦!心芸可是道道地地的小美女。」瓊姨看著心芸認真的說,「和你媽一樣的美……」她彷彿又將自己的思緒跌人那段苦澀的過去。 「董事長,你是來遊說他們倆重回公司的嗎?」李經理以試探的口吻問道。 「真不愧是我的心腹大將呀!」瓊姨很滿意李經理的反應。「一切就等硯倫辦好私事後,到時再一起詳談公司目前的計劃。」瓊姨看著硯倫認真說道。 「瓊姨,承蒙你抬愛,讓我受寵若驚!」硯倫內心有些不自在,他突然覺得李經理那雙看他的眼神,似乎充滿敵意,讓他倍感壓力。 「對了,董事長,束升公司的董事請您過去。」李經理必恭必敬的諮氣,讓瓊姨不得不移動腳步。 「喔!那我們過去吧!」瓊姨站起身來,行動似乎有些顛簸。 也許是紅酒的後勁力使然吧,心芸想著,但多少仍有些不放心的道:「瓊姨,你還好嗎?」 「這點酒不算什麼,心裡的傷感才是一大隱憂!有空回來,我們不是陌生人,好嗎?」瓊姨牽起心芸的手,緊緊的握了一會兒,才轉身向他們倆揮了揮手。 不知怎的,心芸有股想哭的衝動,看著瓊姨的眼神竟是滿心的關愛,猶如母親生前對她的寵溺。 她深呼吸著,看著窗外的夜景,那撲朔迷離的霓虹招牌,正像當初她和瓊姨間的關係。現在,望著遠方單純的路燈,心芸覺得她和瓊姨間就像那盞路燈,懂得適時將愛流露出來,讓人感受它的自然、它的真實、它的需要…… 心芸到新公司上班已一個禮拜了,對於她的工作已漸入情況。可是,硯倫回去孤兒院也七天了,卻沒有任何訊息。 拖著疲憊的身心回家,她都會存著幻想,幻想著硯倫要給她一個意外驚喜,突然在她打開門的剎那,將她擁抱旋轉;或者偷偷的躲在她的身後,讓她嚇得花容失色;也可能站在車站牌處,等她下班,幫她提著不算重的背包。 然而一次次的失望讓她的幻想一次次的幻滅,她無法理解為什麼硯倫一去竟沒有任何回音。 雖然從沈姨的口中得知,硯倫回去孤兒院,最主要的是他的親生父親找人請他回去認祖歸宗而且是見最後一面。結果沒人知道,他這一去便無下文。唯一的希望落空,心芸無法擺脫替他擔心害怕的不安。 打開家門,仍舊是失望的沮喪,但卻被眼前的景象給嚇著了——他的房間衣櫥門打開著,他的旅行背包不見了,她為他買的衣服也空蕩蕩的。整個情形猶如回到以往沒有他的日子,一切是那麼的寂靜無聲,她無法相信,也沒辦法承受這極不可能的事。 「莫非他回來了,卻將所有的東西帶走。」 她打開他的書桌抽屜,赫然發現她的揣測是正確的,他留下一份特別的禮物——珍珠項鏈,還附上一張字條—— 我愛你,永遠深愛著你,請你相信! 也請你給我兩年的時間,讓我以不同的風貌重新面對你。 請別懷疑我的愛,正如我深信你依舊愛我……一股恐懼感油然而生,快速的侵襲著她,她呼吸急促,腦裡一陣空白,胸口更是窒息的令人難捱,她跌坐在地上,全身彷彿打上了麻醉藥,無法動彈。 她無法理解一切,「為什麼他要離開?為什麼?」她突然狂叫吶喊,歇斯底里的狂笑,淚水如決堤般的傾瀉而下。 一時間,她無法接受這項事實,她仍是幻想著硯倫有家裡的鑰匙,等會兒就會出現在她面前;甚至幻想著電話鈴響,是硯倫打來的——請她原諒那無心的玩笑。 他不可能就這樣離開她的,他不可能!他曾應允永遠保護著她,絕不讓她受到半點委屈,他曾經信誓旦旦的向父親承諾過,他不可能無聲無息的離開,絕不可能的! 她狂叫自問:「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了什麼,他要這樣對我?」心芸仰天長嘯,唯心刺骨的心,讓她無法理解事情為何演變至此? 曾經恩愛的情景竟會在瞬間消失,一切的甜言蜜語竟抵不過一個他離去的舉動——他將一切毀於一旦! 她真的無法理解,彼此沒有任何爭執,沒有任何芥蒂,為何硯倫會默默的離去,留下孤獨無依、百般無奈的她,她無法承受這突如其來的錯愕。 她強迫自己相信,這一切都是假的!他會回來的,他是那麼的愛她,他不可能捨得離開她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走了。心芸抹去淚,靜靜的用心傾聽、靜靜的用心等待…… 可是時間滴滴答答的過去,沒有任何聲音可以再次燃起她對他的信心。 突然,一個殘酷的想法讓她痛得無法呻吟——也許他不曾愛過自己,或者他心中早已有另一個她,心芸不願去想這個殘忍的假想。然而為什麼?為什麼呢?她捶著冷冰的地板狂喊。 淚水再次爬滿面頰,期待的電話聲依舊未響,硯倫的身影也不見回來。她闔上眼,全是硯倫的笑臉、硯倫的身影,她甩去思念,甩去對他的記憶…… 但是無能的思維啊!仍是無法克制不去想他、不去念他呵!她狠狠的捶著自己的頭,怨恨腦裡為何都是他的一切,她不要,她不要受這般的折磨啊! 突然,在這寂寥的夜裡,一聲鈴響劃破沉寂。 心芸相信是硯倫回來了,他可能弄丟鑰匙,但不管如何他不該和她開這種玩笑,她玩不起。她於是趕緊爬了起來,胡亂擦了擦臉,她要問個清楚,問他知不知這種玩笑會出人命。她打開門,竟赫然發現是許久許久沒有再踏獲這個屬於她的家的——瓊姨! 瓊姨進了門,被心芸慘白的臉嚇了一大跳,她的臉比白紙還要白,眼睛濕濡的又紅又腫。 瓊姨沒有看見硯倫,心想事情一定與他有關。「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了?」瓊姨從沒看過心芸如此頹廢,看著心芸滾大的淚珠滑落又一言不發的,心裡有些擔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