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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語綠    


  「相公,吃塊蝦球吧!」

  蝦球最好,大小剛好卡住喉嚨……

  「不了,我飽了!」

  可惜……

  「娘,我先走了。」袁睿站起身。

  「慢著!」發出嚴厲斥責的當然不會是正扮演柔弱、賢慧妻子的宋雨脈,而是谷函月。

  「娘,有事嗎?」

  「我說睿兒,你也太過分了,這幾天老跟裴驥鬼混,放雨脈一個人在家裡。她才剛嫁過來,正需要你陪她,你居然這樣不負責任!」谷函月難掩心中不悅。

  今天下午她才從傭人那兒得知「另一件事」,谷函月隱忍著怒氣吃完一頓飯,眼見自己兒子對待媳婦的冷淡模樣,終於還是忍不下去了。

  「還有,你在搞什麼鬼,這幾個晚上居然沒回房裡睡,反而睡在書房?」

  袁睿全身僵住了,雙拳緊握身側咬牙不語,他怎麼跟娘解釋?連他自己都羞於啟齒的……

  每晚躺在床上,忍受「她」的香氣、體溫、味道……該死,那簡直有如地獄般的酷刑。

  他不許自己碰她,只好逃了,而他實在痛恨這種懦弱、身不由己的感覺。

  「娘,您別生氣了!」雨脈接口,「其實不能怪相公,要怪該怪我……」

  不只是谷函月,連袁睿也沒想到雨脈會突然這麼說。

  「是我任性的要相公去別處睡的。雨脈初為人婦,還不大習慣與人共眠,更何況……更何況這幾日雨脈的……身於不潔……」雨脈低垂螓首,羞澀地說。

  袁睿聽她說這女人家俬密的事,頓時連脖子都熱紅了,對於她在娘面前替他說話,他不只訝異,更有感激,她果然是個識大體又善良體貼的好妻子!

  「雨脈,你這麼想就不對了。夫妻是要相處一輩子的,有什麼好不習慣的?就是要從現在開始培養感情啊!」谷函月可不能讓兩個年輕人這麼胡來,否則——她抱孫子的希望不就要落空了。

  「是雨脈不對,雨脈知錯了。」

  「娘,您別再責怪她,其實我也有錯。」袁睿不願雨脈代他受過,他凝視雨脈,繼續說道,「分房睡是我的主意,您也知道最近孩兒不知走了什麼楣運……」袁睿搖頭,一臉悻然。

  也不知怎麼搞的,最近他不是無緣無故的跌落水池中,就是不知吃了什麼壞東西,頻拉肚子,前幾日甚至還差點被傾倒的牆給壓死,若非他武功基礎紮實,恐怕不知已經死了幾次了。

  剛開始他把這些「意外」歸咎於楣運,可愈來愈多的證據顯示——它絕非天意,而是「人為」。

  幾天前的夜裡,他熟睡之際,突然有人偷襲他。至今他仍清楚的記得,那黑衣人飄忽如鬼魅的身手,他只差那麼一點就能擒住他。

  黑衣人的武功不容小覷是一回事,最主要的是他身上散發出怪異又熟悉的氣味在最關鍵的時刻困擾了他,讓他閃了一會神。

  「孩兒認為雨脈最好暫時先和我分開住,以免遭受池魚之殃。」

  刺客的舉動愈來愈張狂,他最不想的便是柔弱纖細的雨脈受到傷害。

  「也是。」谷函月皺緊眉心,這個理由說服了她。歎口氣後又憤然道:「怎麼會這樣。咱們武揚鏢局在江湖上一向以和為貴,也不曾得罪過人,怎麼會有人在你新婚之際就來找咱們的麻煩,」

  「娘,您別擔心,那黑衣人遲早會落入我手中的。」袁睿隱含怒氣的低沉語調中,有一股令人無法漠視的威嚴和自信。

  谷函月頷首,對兒子的能力毫無懷疑。

  宋雨脈直視丈夫堅定的臉,平靜無波的雙眸閃過一抹幾無可察的……

  慌亂?

  不行,他已有警覺了,不能再拖下去……黑暗中的人兒皎唇沉思。

  遠遠地走來一名侍女,那是她等待已久的目標,從花叢深處射出一道寒光,準確地命中侍女頸後。

  侍女只覺一陣麻癢,摸摸頸後猜想是蚊子吧,於是也不在意,正準備踏出下一步,怎知就軟倒下來。

  黑暗中的人兒閃身而出,撐住侍女,動作之快,甚至連侍女手中的茶水一滴都沒倒出來。

  她揭開壺蓋,放了一些細微的粉末,很快又蓋上,從懷中拿出一個鼻煙壺似的物品朝侍女鼻下揮了揮,氣味散出,力時解了她中的迷香。

  下一秒,侍女醒過來,發覺自己一個人呆站在廊上,手裡還捧著準備給總鏢頭的茶水。

  剛剛……她怎麼了?侍女搔搔頭,覺得好像發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是……她怎麼都想不起來?

  見鬼了,她這麼一想,頓時感到四周暗得恐怖,又靜得駭人,她身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於是匆匆跑向燈火明亮的長廊那頭。

  躲在黑暗中的人兒露齒一笑……

  書房中,袁睿和裴驥蹙眉對視,氣氣僵凝。

  「會是誰?」

  「想不出來,剛剛我們已經——過濾鏢局近一年來經手的案子,並沒有與人結仇的可能。」

  「也許跟生意無關。」

  「那會是什麼原因?有人非要置我於死地?」

  「有沒有可能是府裡的人?」裴驥突然道。「你想想看,這幾次的事件若個是熟悉環境、熟悉你日常行蹤的人,根本無法做出來。」

  「府裡的人?不可能。他們在府裡少說也都待過五、六年以上。」

  「並非所有人都是呀,像你剛過門的妻子和她的侍女——」

  「不可能。」袁睿打斷他。「她們兩個人不可能!別說她們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雨脈和寧兒的性情那麼溫婉善良,再怎麼想也不可能會是她們。」

  「那可不一定,女人心海底針,看來愈是無害的,愈危險。」

  「夠了!」袁睿沉聲吼道。「我不會懷疑我的妻子!」

  他激烈的反應勾起裴驥一種怪異的感覺,裴驥倏地挑起眉眼,揶揄道:

  「喲,怎麼才幾天,你就這麼維護你那新進門的妻子?我記得你婚前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的嘛?」

  莫非……這傢伙對他的妻子動了心?「我信任她。」袁睿迴避好友的問題。「雨脈是個慧質蘭心、知書達禮的好姑娘。」

  「可是,你不覺得她好得不真實嗎?」有哪一個女人能忍受丈夫的疏離遠若無其事的?

  裴驥正打算說出他的懷疑,一陣敲門聲打斷兩人的對話——

  「少爺,奴婢給您給送茶水來了。」

  「進來。」

  一名侍女捧著茶盤進入室內,替兩人斟了熱茶後便離開。

  袁睿端起茶杯,「算了,先別說了,喝口茶吧,我實在厭煩透了每月都要小心提防的日子。」他將茶就口,眼看就要喝下——

  「等一下!」裴驥猛然怪叫,揮落袁睿手中的茶杯。

  鏘地一聲,茶杯頓時碎成片片,茶水灑落一地,頓時冒出陣陣令人作嘔的白煙。

  因為太過驚愕,二人只是愣愣瞪著眼前的煙霧,甚至忘了伸手,去搗住嗆人的氣味侵入口鼻。

  「太……咳……太離譜了……」裴驥邊咳邊駭然地說。

  此次的下毒事件終於把袁睿逼至狂怒的境界。

  書房內是一片闐黑,窗外月影扶疏,寂靜的夜裡,只傳來遙遠的打更聲。

  房內的人和衣躺在書房後的臥楊,緊閉的雙眼似乎正陷入熟眠,實則不然,他的肌肉繃緊,像一頭蟄伏的狂獸,全身警戒,等待著獵物踏入自己所設的陷阱之中。

  黑暗、寂靜、無聲……他不知是什麼讓他全身的寒毛在一瞬間豎立了起來,只知有人進來了。

  來人沒有發出一絲絲的聲響,像鬼魅般出現在他房內。他眼睛沒有張開,但他就是知道那人已經進來了。

  也許是長年的武術訓練,也許是空氣的流動,又或者是一種直覺……他感到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盯著他,帶著強烈的殺意。

  「他」朝他靠近了,袁睿的肌肉都收緊了,然後他聞到一股幽香。

  就是這個味道!上次「他」突襲他時,他也曾聞過這種味道。

  那香味……好熟悉,似乎是他應該一下子就認出來的香味……他曾費盡心力去回想,可那答案卻像被禁錮住了,任憑他再怎麼努力,都無法撥開那層迷霧。

  不急!他告訴自己,今夜一切都將真相大白。

  「他」怎麼還不行動?袁睿直直躺著。他知道那人就在身邊,他屏息等待著。

  就這樣了吧,黑暗中的人兒凝視著那張睡著後顯得年輕無防備的男性臉龐。

  今夜……就要結束了吧?

  她是恨他的,這輩子,她一向寡慾少怒,唯有他能激起她心頭從未有過的狂濤。

  他是她唯一感到好奇而想去瞭解男性,也是唯一恨入骨血的人,更是——

  她此生第一個,也將是最後一個男人。

  不知為什麼,今夜站在他床前,看著這張許久以來一直糾纏在她腦中的臉——她竟猶豫了。

  殺了他吧!他死了,她就解脫了,不再有任何人能左右她的情緒,她就能得到夢寐以求的自由。

  她站立了許久,直至感到頰邊濕濕的,伸手抹去——竟是眼淚。

  為什麼會哭?自己究竟怎麼了?她驚駭莫名,心跳急促,似乎隱約明瞭了什麼,卻又強力壓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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