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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迷迭 張晨瑩拚命用腳跟在地上摩擦以增加阻力,想遠離宿舍門口那團暗黑色的混濁之氣。 以前看不到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也就算了,現在一旦發現,怎麼可能任憑自己穿越瘴氣而毫無防備?搞不好會招惹什麼厄運上身,她才不要冒這個險。 「我跟你講,我們先繞去附近的廟拿個平安符……等一下啦!宜秀!」 林宜秀徹底漠視張晨瑩吵鬧不休的抗議聲,強硬且堅定地將室友拖進學生宿舍。 「我不曉得你到底吃錯什麼藥,可是下午一點有李大刀的程式語言,還不趕快把東西放一放、出去吃飯,你就準備被記曠課吧!」 李大刀,本名叫李鎮國,教程式語言的,是出了名的愛計較,上課五分鐘內必點名,三次不到者以死當處置;就算是學期壓根還沒開始,他對暑修課程的嚴謹仍是分毫不減的。 她可不想平白無故便被記上一筆,重修很丟臉說。 張晨瑩還掙扎著想要逃離魔掌,眼見宿舍大門口的灰色霧氣已逼至眼前,林宜秀卻絲毫沒有緩步的意思,只得心一橫、眼一閉,硬生生闖了過去—— 「真不知道你是怎麼了。」 林宜秀的叨念聲還在耳邊,張晨瑩怯怯睜開眼睛,發現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顆提到喉嚨口的心這才登地落下。 上樓之前,她回頭偷覷了大門口一眼,只見灰色的霧氣中,隱約透出一張蓄著長髮的女性臉孔,雙眼緊閉、唇邊似乎滲著一絲血跡…… 張晨瑩打了一個冷顫,飛也似的逃竄到樓上去。 ☆ ☆ ☆ ☆ ☆ ☆ ☆ ☆ ☆ ☆ ☆ ☆ ☆ ☆ 「宜秀,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人聲鼎沸的牛肉麵館裡,冷氣涼颼颼地放送,讓喝湯喝得熱呼呼的客人調節一下體溫。林宜秀瞪視著坐在對面一臉神秘的張晨瑩,不怎麼想理會她地逕自拆開衛生筷外包裝,撈起麵條猛吹氣。 不將室友冷漠的反應放在心上,張晨瑩神情肅穆地繼續宣佈她的秘密: 「我看得見鬼。」 「喔。」林宜秀唏哩呼嚕地將麵條塞進嘴裡,吃相甚差地用力咀嚼。 「我說、我看得見鬼!」張晨瑩加重語氣、用力強調。 「我聽見啦。」林宜秀不耐煩地隨口應了聲,從旁邊抽了一雙筷子遞給張晨瑩。「快吃,要來不及了。」 「你不相信我?」張晨瑩氣得瞪大了眼。 「我相信你是得了妄想症。」 為了應景,最近各大電影台瘋狂播放歷年鬼片,一打開電視就是陰風慘慘、鬼哭神號的畫面,各談話性節目也紛紛邀請命理老師暢談防鬼自保之道:在這片七月鬼怪熱潮下,她完全能諒解張晨瑩受媒體影響而疑神疑鬼的病症。 眼見林宜秀完全將她的坦白當成瞎扯,張晨瑩氣得說不出話來!正好旁邊一個鬼魂飄然掠過,她連害怕都顧不上,連忙扯著林宜秀的手指,要她望向右方: 「我跟你講,那邊有一個穿紅衣服的女鬼,你看不見對不對?她臉看起來黑黑的,死因可能是窒息,而且還故意穿得一身紅,想變成厲鬼報復——」 林宜秀扭頭望向空蕩蕩的桌椅。 「你想像力很豐富說,連死因都能推敲出來?」當初怎麼不去念法醫系。 張晨瑩為之氣結。「那是因為我親眼看見!」 她索性整個人掉過頭去,目不轉睛地望向馬路,等待下一個鬼魂路過。 「居然懷疑我?我馬上多指幾個鬼給你看……喂喂,先生,我的面還沒吃完啦!」從眼角餘光發現服務生將她的炒麵端走,她連忙伸手阻止。 林宜秀在一旁插話:「不要緊張,是我請老闆幫你打包起來的。快點,已經四十分了,炒麵你帶去教室慢慢吃吧。」 再由著張晨瑩瞎鬧下去,她乾脆直接棄選李大刀的課算了,省得老師期末特地當掉她。 「我……」張晨瑩還不甘心地想為自己辯護。 懶得多說,林宜秀三兩下喝乾碗底的湯,隨即站起身來接過包好的炒麵,再一把將張晨瑩拉出店外。 「你想講七月怪談,等一下大刀點過名之後,隨你講到爽。」反正大刀都只會照著課本念而已,課不聽也罷。「但是如果你害我被記一次曠課……」林宜秀臉色一冷,露出比夜半猛鬼更猙獰的惡笑:「我就直接讓你成為校園鬼故事的一部份!」 ☆ ☆ ☆ ☆ ☆ ☆ ☆ ☆ ☆ ☆ ☆ ☆ ☆ ☆ 「老爸還在氣?」大步走在校區長廊上,關澤辰右手拎著文件夾,左手握著手機問道。 雖說學期課程在一個月後才正式開始,校園內卻不顯冷清。碩、博士生原本就沒有寒暑假可言,一年四季都得任勞任怨地供教授使喚,或是蹲在實驗室裡與數據搏鬥;大學部也開了不少暑修課程,各學院大樓內都是熱熱鬧鬧的景象,四處可見穿梭來去的學生。 在電話另一頭的關吉蒔一手抓著毛筆,一面據實稟告: 「氣死了。早上足足罵了兩個半鐘頭,剛剛才出門去看風水。」 還讓人家立法委員眼巴巴地等了一個鐘頭。不過老爸名氣太大,耍大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根本不怕跑掉三兩個客人。 「看來已經不氣了。」 會去看風水,就表示脾氣已經控制下來。 「你怎麼沒跟去?」吉蒔一向是父親的最佳助理,正好與他的離經叛道成強烈對比。 「……我才不想去讓他遷怒咧。」關吉蒔沉默半晌,才低低說道。聽得出聲音裡帶著委屈。 沒忽略妹妹話語中的沮喪,關澤辰吁了口氣,好聲好氣安慰著: 「他不是故意的,你知道,他只是對我太失望了——」 「然後恨不得陪在他身邊的,是你不是我吧。」關吉蒔直接打斷哥哥的安慰,自嘲似的說道:「誰教我樣樣不如你呢?就算我再怎麼努力,也趕不上你的萬分之一。」 「吉蒔……」關澤辰皺眉。「別這樣。」 關家歷代以來的重男輕女,他不是不清楚。從小到大,父親的確將重心擺在他身上,矢志栽培他成為一代宗師,只可惜他志不在此,努力裝死之餘,逮著機會就趕緊逃到台北去。 偏偏妹妹卻打定主意想接下家族衣缽,自幼就拚命想搏得父親認同,就連大學也故意選了離家近的學校就讀,只為了留在家裡方便父親親自教育她。 但父親並不因此感到滿足。 他嘴上叨念著的,永遠是遠在台北的不肖子;心裡牽掛的,一直是不願踏入這行的關澤辰。他嫌吉蒔不夠敏銳,嫌她的八字格局太小,嫌她……能力資質都不如哥哥關澤辰。 「算了,我習慣了啦。」那端傳來關吉蒔勉強的乾笑:「不講了,毛筆都乾掉了……爸這邊如果有什麼動靜,我再打電話給你。」 「好。」關澤辰頓了頓:「吉蒔,加油喔。」 「嗯,你也是,拜嘍!」 掛掉電話,關澤辰心底瀰漫著低落的氣氛。 家中的爭執與矛盾一直是他極力迴避的,但問題並不會因著他的躲藏而獲得改善;他聽得出來,吉蒔一直生活在他的陰影下,日子並不好過。 一走了之,是他的自私;但若是順了家族大老們的意思,一切就能好轉嗎? 他其實不如家人想像中的堅絕果斷哪。 腦中思索著這兩難的困境,關澤辰走向教室的速度不曾減緩。 算了算,暑修課程已近尾聲,這群已升上大二的學生多半已摸清遊戲規則,不像剛進學校時戰戰兢兢、乖巧聽話的溫順樣,課能蹺就蹺、作業能遲交就遲交,一批混仙氣煞了他的指導教授。即使人在美國參加研討會,還是不辭辛勞地打了國際電話,吩咐他一定要到課堂上點名兼交代作業,絕不可輕言懈怠。 當助教總得天天扮黑臉,每月五千塊的助學金可真難賺。 眼見工1037教室就在眼前,關澤辰理了理衣領,就準備走進教室;右腳才踏入教室,就發現一旁走廊上還有個埋頭對著便當盒猛扒的女生。秉持著我佛慈悲的精神,他縮回前腳、轉了個方向,筆直往兀自進食不休的女生走去: 「學妹,你是資工二的學生嗎?上課時間已經到了,趕快進去坐好。」 女學生拚命揮筷的動作靜止在半空中,遲疑半晌,才雙頰鼓鼓地含著一口麵條扭過頭來: 「不好意思,我午餐還沒吃完,老師來了嗎……嚇!」 女生話說到一半,才抬頭瞧了關澤辰一眼,當下臉色驟變、雙眼陡地瞪大,驚恐害怕地將筷子一扔就後退數十步。 被嘴裡那口面噎得岔了氣的同時,哆哆嗦嗦地掏出口袋裡的十字架,勇敢伸向完全狀況外的關澤辰: 「你不要過來喔!我、我有十字架跟念珠,還有關帝廟求來的保身符,過來你就會馬上死掉……我是說、魂飛魄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