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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陳希槐    


  他對她的印象是再清晰不過了,他與恕堇的交往,品蓉總是扮起和事佬的角色;只要他和恕堇有爭執,一兩個星期打冷戰,最後總是由品蓉來居中調停,幫兩人作溝通;但也由於這樣,才會讓恕蕊恨她恨得牙癢癢的,老是一副非置她於死地不可的模樣。

  照這情形看來,若這件事是蓄意謀殺的話,恕堇是沒有理由下毒手殘害自己親如姐妹的好朋友;以此判斷,那麼最有可能做出這種事的也唯有恕蕊……

  一想到她,季敖體內的血液像是受到了急速冷凍,讓他臉部的血色整個被抽白了,他結結實實的打了一個冷顫,不禁回想起品蓉遇害的那一天,他懷中所抱的可人兒真的是恕堇嗎?她再怎麼心狠手辣,也不可能在自己的好朋友死得那麼淒慘的情況下,還能鎮靜自若的說那是一個自尋短見的瘋女人。這種泯滅人性的事,也只有恕蕊才做得出來……

  莫非……那個在自己懷中看來楚楚可憐的人,真的是梁恕蕊?

  天啊!這是什麼驚心動魄的想法!季敖多麼不願意這樣的意念殘存在自己的腦海中,他請工作人員將品蓉的身體再安放回去,而他自己則是神情恍惚的走出醫院的太平間,試圖讓流通的空氣吹醒他逐漸混濁的思緒;若是這些日子以來與自己朝夕相處的人是恕蕊的話,那麼恕堇……

  滿腦子的疑雲像是複雜的迷宮讓季敖遍尋不著出處,他不知求助於誰,現下只有那位韓醫師或許能為他解答迷思。他不多作猶豫,立即轉身進入醫院,若是韓平的話屬實,那麼戴著金色面具的女人有可能是……

  季敖的心在滴著血,思緒也漸漸倒轉回那張神秘的金色面具上……

  ***

  在普吉島外海的一艘船屋內,一名女子正氣定神閒的坐在艙房內的一張高背椅上,交疊的雙腿可看出那修長均勻的線條,手中夾的一根薄荷涼煙正裊裊的飄出絲絲幽香。

  她眼中只有床上那名仍昏迷不醒的女子,女子臉上的面具還緊緊的貼附在上頭,她發出陣陣如宿醉後的申吟,不住的在床上翻來覆去。

  微亮的暖陽篩進,面具下的眼眸如雛鳥乍醒般的張了開來,雖然動作是如此的無聲無息,但還是攝入了坐在椅子上女子的眼中。

  「你終於醒了!」她將香煙懸在齊眉處,晶亮的眸子在濕黑的斗室內仍如水鑽般的露出銳芒。

  恕堇就著一線光源的方向探去,由於背對著光,所以僅能看見一道曼妙的身影,與一頭因反射而映照出的烏亮頭髮。

  「你……你是誰?」恕堇微弱的問道。

  恕蕊站了起來,走到小窗邊,將最後的一絲暖意擋了起來。「姐,別裝了,你的把戲早就被我拆穿了。」

  姐?難不成她就是她的親妹妹梁恕蕊?「你是恕蕊?」她依稀記得品蓉曾這麼告訴過她,而她的頭這時正隱隱作痛了起來。

  恕蕊再次將頭轉了過來,已經又將頭髮染得更黑的她,看來和真的梁恕堇沒什麼兩樣。「你還要再演戲嗎?不要以為戴了個嚇唬人的鬼玩意兒,我就會被你耍得團團轉。你要明白,你永遠都不會是我的對手的,就算是爭奪男人也是一樣。」她沒有一絲表情的臉上,更見一抹冷傲。

  恕堇想起身,但是被緊縛的手腳令她連掙扎的空間都沒有。「你放開我,抓著我對你沒有什麼好處的。」

  「好處可多著呢!」恕蕊站得筆直,微揚的嘴角顯現出她說這句話時的自信。「我只要將你稍微改裝一下,你就會變成如假包換的梁恕蕊,最好是再毒啞你的喉嚨,我想這輩子就算你有通天的本領,也沒辦法再跟我搶季敖了。」

  「你想將我打扮成跟你一樣?」恕堇愣住了,這女人是瘋了不成?為了要得到一個男人,居然可以不擇手段、竭盡所能的掃除所有的障礙。

  「我不但要將你徹頭徹尾的改變,還要借你的面具一用,我想這樣的遊戲玩起來,那才真的叫做刺激。」恕蕊一指將手上的煙蒂捻熄,凹陷的煙頭整個歪了半截。

  恕堇這下才真的體會出品蓉生前耳提面命告訴她的話,品蓉說恕蕊是個極工於心計的人。原本以為她是誇大其詞了些,然而,這些竟然都是那樣的真實。她的頭又開始隆隆作響,彷彿有什麼要掙脫似的揪痛她的頭。

  她的身子微微朝床沿擠靠,不想讓恕蕊靠她太近,可是,在這海上的一艘小船屋上,就算她喊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注意到她,這種過分安靜的恐懼感,正一寸寸的侵蝕著她,她只得極力要自己冷靜,好想出個因應對策。

  「你別忘了,我是你姐姐,你這樣做是會傷到父母親的心的。」恕堇強自鎮靜,開始調緩聲調。

  恕蕊陰陰冷笑。「你現在跟我談起親情來了?好個偉大動人的親情關係,爸媽從小就處處的袒護著你,現在要我不傷他們的心,放你走,再看你們一副天倫樂的樣子嗎?梁恕堇,你不要再作夢了,這次我不會再像上次那樣放過你。」

  她猛扯住恕堇的頭髮,並且用力將她往床上一壓,重新將她固定在床柱上,那一雙塗著紅色蔻丹的手,輕輕的將恕堇臉上的金色面具卸下;當她親眼目睹恕堇受傷後所留下的傷疤時,手上的面具一個不留神,匡啷一聲的掉落到地面。

  「原來你是真的受傷了!」恕蕊頓時如大夢初醒,原以為恕堇戴著面具是故弄玄虛,想要製造出些許的神秘,但此時她才曉得,那次的土石流對恕堇所造成的傷害有多麼的嚴重。

  恕堇將頭一側,別了過去,閉上眼說道:「你這下該滿意了吧?」

  恕蕊並沒有因為她的孤弱而有一絲絲的動容,反倒是變本加厲的狂妄笑了起來。「你現在終於瞭解我的痛苦了吧!二十幾年下來,我過的就是你現在這種見不得人的生活,當時你對我就像是人類對動物的一種施捨;你何嘗想過身為你妹妹的我,是跟你一樣有血有肉的人。我一頭的紅髮、瘦弱不堪的外表,常常成為別人恥笑的對象,就像現在你這張殘缺不堪的臉;要是在以前,你早就瘋了,你還能有機會和季敖交往,你別作夢了!」

  恕蕊的狂笑聲充滿整艘船屋,刺耳不已;而海邊刮起的陣陣強風,將船身搖晃得不住擺動。

  她的癡狂神情教恕堇的腦中如遭電殛般的怔愣住,失去的記憶不斷重新湧入她的腦海中,品蓉、季敖……

  「我現在要讓你成為真正的梁恕蕊,你好好體會一下我這幾年來的痛苦吧!」

  恕蕊解除恕堇的束縛,將她拉到化妝台前坐好,並將她固定在一張小椅子上,兩人一同看著鏡中人;這樣的一個對比,竟讓恕蕊產生莫名的優越感,好久好久她都不曾有這樣佔上風的感覺了。

  「醜八怪,看我怎樣好好來改裝你吧!」恕蕊將一頂酒紅的長髮替恕堇戴上,開始為她裝扮,想造出另一個維妙維肖的梁恕蕊來。

  恕堇兩眼露出哀求的目光,可惜面對著已喪失心智的恕蕊,已經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讓她能僥倖逃過這場劫難,現在她心中唯有一念,希望季敖能聽到她的呼喚,及時救她脫離這魔海之中……

  天啊!季敖,你現在人在什麼地方?

  第8章(1)

  「麻煩你,我找二皇子,請你告訴他我叫孫季敖,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他。」季敖先打電話給蒲賽隆,當務之急他想確定自己心中的那份謎團,到底能否從蒲賽隆的口中得知解答。

  不多久,急促的腳步聲便傳進了季敖的耳裡,蒲賽隆拿起話筒的第一句話便是一句嚴重的苛責:「臭小子,你終於有消息了,你知道我們找你找得多辛苦嗎?」

  「我不知道這整件事如何從頭跟你說明,我現在只想要確定一件事,你一定要老實告訴我。」季敖發覺自己的聲音已經開始有點顫抖,要是再經蒲賽隆一確認,那他真可說是陷入萬念俱灰的情境之中。

  蒲賽隆聽得出季敖話中的那份不安與恐懼,他疑惑的先開了口:「你還想確定什麼?難道說品蓉沒有跟你聯絡上?」

  季敖一時愣住,他頓了一下才沉重地回答:「品蓉她出了意外,已經死了。」

  「什麼?她……她出了意外?」宛如一道青天霹靂轟下,蒲賽隆頓感訝異。

  季敖扼要的將品蓉遇害的經過說了一遍,還將自己所懷疑的疑點向蒲賽隆提出。

  「季敖,我真不懂,平時看你還聰明得很,為什麼這件事你的反應會這麼遲鈍呢?」

  當他說出這樣的結論,季敖多少也猜出全盤的大致經過。他反問蒲賽隆:「你早就知道在我身邊的人不是恕堇了。」

  「我也是直到真的恕堇來找我時,我才明白了真相,恕蕊的偽裝技巧實在太高明了,連你都無法看出個所以然來,何況是我呢?」蒲賽隆也懊惱不已,沒想到一時的大意,竟造成無法收拾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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