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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袁圓    


  這樣和他肩並肩、膝靠膝地坐在一起,似乎太過親熱,她起身想移到對座,卻讓他環住腰,暖烘烘的呼氣隨後噴在她的耳窩。「別動。」

  或許是水柔聽到,繼之問他什麼,只是他大笑。「沒啦,蓉蓉不讓我抱她。」

  「嗟……王佑鑫!」舞蓉無地自容地嗲唳,這種事他怎麼也跟人家講,討厭!

  「哈哈,蓉蓉在臉紅嘍。」他取笑地做現場轉播,盈握於她胸線側邊的巨掌,輸出源源不絕的眷戀,熨滾了她的心脈,沸騰的血液疾馳穿越週身。

  噢天,她今日怎麼老是誤解他的舉動?

  「蓉蓉不舒服……嗯……想吐,反胃……對……」他敘述她的症狀,斷斷續續和水柔一問一答。

  接著是片沉默,她可以很明顯地感受到他猝然僵了一下。

  他沒有道再見便掛斷電話,站起來,他兩手吊在褲袋中背對她,冷冽的陰霾自他週身幅射外散,她知道有事情不對了。

  「怎麼啦?」難不成她患了什麼絕症?

  「水柔恭喜我們兩人,她說你的症狀是……懷孕。」他轉過身,悒鬱泛白的愁容怏怏地蹙著額,她……懷了別人的孩子……

  「懷……懷孕?」白舞蓉瞠目愣視他。她這次的月事早在三個禮拜前就該來,她一直還在覺得奇怪,原來……

  歡悅替代了驚訝,她伸出雙手輕摸著腹部,難以想像有個小生命已在她體內孕育,是他的耶。她如獲至寶地笑著。「我懷孕嘍。」

  「拿掉它。」砭入肌骨的冰雪朝她砸去。

  「不!」白舞蓉捍衛地護住腹部。「如果你不要它,我自己可以獨立撫養。」

  她的預感靈驗了。他不愛她,他甚至殘忍地不願讓她保有他的孩子。

  「不要它?我當然不要它,我為什麼要它?」北極颯颯的寒風,從王佑鑫微顫的紅唇中刮出。「把它拿掉,我會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你這麼說就太不負責任,不管你的態度如何,我要定它了。」這是他惟一留給她的紀念呀。

  「你……」王佑鑫怒形於色地攫住她的藕臂,狂猛的眼睛赫然瞟到她光禿禿的無名指。「你的結婚戒指呢?」

  「掉了。」他連孩子都不在乎,介意一枚戒指作啥?

  「我看不是掉了吧。」寒冽的冷嗤自他俊挺的鼻樑中哼出。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白舞蓉蹙著秀眉。

  「意思就是你寡廉鮮恥,有夫之婦還和別人亂搞!」王佑鑫青筋暴露。她居然背叛他,在他想和她重新開始的時刻。

  「太……太……過分了,你憑什麼那樣說我?」白舞蓉一向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出了社會仍潔身自愛秉持不變的守則,人人見她誇都來不及,何時遭過這般的詆毀。

  「我過分?你讓我戴綠帽子還說我過分?你別以為我不曉得,你想和姓胡的『肌肉霸』雙宿雙飛對嗎?」王佑鑫痛聲喝斥,怪就怪在他太有自信,他早該把她和胡鐵華分開。「我不會便宜你們的。」

  「你怎麼能隨便冤枉我?」椎心、受傷、憂憤、絕望所構成的泉湧悲液,在眼眶內交錯聚集,她長這麼大,第一次遭此大辱。

  「我隨便冤枉你?你還真的當我是白癡、是瞎子?!」他氣沖斗牛地捉住她的左腕。「你故意把我給你的戒指丟掉,這一個月,誰知道你們朝夕相處時在做什麼,還有——」他視她為蔽屣般地甩開。「你肚子裡面的野種,就是最好的證據,它是你怎樣也否定不了的事實。」

  「你……太過分了……太過分了!」白舞蓉跌匍在地上,淚水再也忍不住潰堤而出,世代的書香門第教養,導致她缺乏罵人的詞彙,滾滾波濤擊了半晌,仍擊不出新的浪花,她翻來覆去撲簌著同樣一句。

  「你放心,我會做得更過分,我要讓你心愛的胡先生身敗名裂,我會想盡法子讓你們這對姦夫淫婦永遠無法在一起!」王佑鑫妒火攻心,猙獰地齜著牙。

  「太過分了……它明明是你的小孩,你怎麼可以……太過分了……」白舞蓉涕泗滂沱,他罵她是淫婦也就算了,他竟將他倆的結晶視為野種,她就這麼令她唾棄嗎?

  「我的?笑話,你是聖母瑪麗亞啊?我只是吻吻摸摸,你就會有小孩?」騙他沒學過健康教育?他那門科目在遇到她之前,可是經常不斷地用「實物」來複習。

  「但是在墾丁,我撞到浴缸暈倒時,你不是……」一定是那個晚上。除了那天她全無防備外,他倆均不曾越線過。

  「很抱歉,我正要做,你就醒來了。」王佑鑫譏訕。

  「那……我為什麼會……懷孕?」他沒碰她?!怎麼可能?這下連她都糊塗腹裡的嬰兒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了。

  「穿幫了吧,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王佑鑫笑得比哭要難看。

  「我……你要相信我……我絕不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相信我……」她怎會將屬於他的心再轉交別人?

  「哼!」事實勝於雄辯。

  「你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面對他冷酷的眼神,白舞蓉心寒。「我恨你,我恨你……」

  她嚎啕大哭地衝上樓,將自己反鎖在臥室內痛不欲生,直到水柔姍姍來遲。

  第九章

  第一次,王佑鑫覺得嘴裡的甜甜圈這麼難吃,味道甚至有點苦澀。

  雖說怒怨依舊,但見水柔從臥室出來時,他仍按捺不住心焦地跑向前。

  「她……」他該怎麼問?是問她好不好,抑或她和「別人」的小孩好不好?

  「你倆今天會吵架,我得負大部分的責任,不過我很驚訝,你向來嘴甜,對這種事也不曾在意,何時變那麼八股?」水柔不想打擾病人,她走下樓去。

  「我……這……」王佑鑫三步並作一步地追著下來。水柔前半部的話是啥意思?難不成蓉蓉她……

  「唉,我真是敗給你們這對烏龍夫妻,害我擺了這麼大的烏龍。」水柔拍著額頭,揉著發疼的太陽穴。

  「她既然敢偷人,就應有這種心理準備。」王佑鑫鼓著腮幫子咕噥。

  「如果不是因為我瞭解你,知道你是太愛她,故反應才會那麼激烈,否則連我都想與你絕交。」水柔瞪著他,很難相信他會講出那些蠢話。

  「我明白我錯了,我現在也很後悔,可是……我乍聞她懷孕的消息,會有那種反應是正常的嘛。」王佑鑫辯駁。「有哪個男人在戴綠帽子時,會笑著說歡迎歡迎?」

  「她根本沒懷孕。」水柔抱頭呻吟。

  「什麼?可是你在電話中不是說……」王佑鑫的下巴掉到地上,歪曲的表情恍若被人結實地打了兩耳光。

  「所以我說你們是烏龍夫妻。」行醫多年,這回笑話鬧大了。「我哪曉得依你有名的好色採花程度,你們結婚一個多月竟沒同房,因此在聽你的描述,我自然會想到那兒去嘛。」

  「但她的害喜現象……」冷汗一顆一顆地流下來。

  「那是天氣太熱,她成日在外面東奔西跑,故有些中暑,加上她最近精神過於緊張,睡眠不足,壓力又大,所以賀爾蒙不協調,造成生理現象不正常,放輕鬆一點就會不藥而癒。」幸虧是自家兄弟,不然她的行醫執照大概會被吊銷。

  「這……」天哪,他在鬆口氣的同時,又不禁想憋氣悶死自己。「她現在怎麼樣了?」

  「她情緒太過激動,我替她注射了點鎮定劑,讓她好好地休息休息。」她或許也該打一針來鎮定一下。

  「我現在該怎麼辦?」王佑鑫垮著臉,彷彿嘴裡含了十斤黃連,這爛攤子要如何收拾?

  「假使她今天真的有了,你會逼她墮胎嗎?」水柔黯然輕喟。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那時只是在說氣話,我以為小孩是『肌肉霸』的,我以為她想利用這個借口離開我,我以為……我愛她呀,你清楚的,我愛她呀,可是我卻說了那麼難聽的話,我……」王佑鑫噙著淚光。

  「我清楚沒有用,你得讓她明白啊!」解鈴還需繫鈴人,水柔能做的只是讓他們的誤會澄清,剩下的仍要靠他自個兒。

  「但是她不愛我,她愛的是胡鐵華。」王佑鑫頹然癱進沙發。

  「是嗎?」水柔的視線不覺被一旁素描簿上的人像所吸引,她翻了幾頁,便將它交給他。「你何不用你的心和眼仔細地瞧瞧。」

  「這是……」王佑鑫顫著手,越看心裡就越沉重。

  十幾頁的畫稿畫的不是風景,而是他的喜怒哀樂,有正面、有側面、有全身、有半身,各種角度的他,以不同的神韻活靈活現躍上白紙,生龍活虎的表情,被瀟灑的線條簡單勾勒出,倘若沒有愛,這些畫像豈會這般栩栩如生?

  「從她觀察入微的細膩筆觸,你還認為她愛的是別人嗎?」水柔輕笑。

  「她愛我,她愛的是我……」王佑鑫悲喜交集。

  「加油!」水柔拍拍他萎靡不振的垂肩,為他打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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