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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陳美琳 她是極力想讓氣氛輕鬆些,但那石頭人絲毫沒有反應,只是點點頭便拿起碗和筷子吃了起來。晴亞看著永憐刻意營造的氣氛和石永寒那全無表情的臉,氣忍不住冒了上來,什麼嘛!不過是晚一點回來,還得向他磕頭陪罪嗎?於是她故意笑著對永憐說: 「真對不起,永憐!讓妳等我吃飯,其實妳可以先吃啊,以往我們不都是這樣嗎?用不著等我的。」 石永寒忽然抬頭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又繼續吃飯。 她們兩人也沉默地吃著,那種感覺真像是死刑犯的最後一餐,即使吃下了,也食不知味。 晴亞偷偷打量石水寒,他極端冷硬的臉似乎從未有過笑容,如果他笑起來,天啊,肯定是張英俊、有型的臉呢!為什麼他總要板著臉對人呢?加上他一百八十幾的身高,更讓人有不敢親近的感覺,誰都不會想惹上他吧?她想。 他忽然放下碗筷,晴亞趕緊收回視線。 「妳們慢慢吃,吃飽以後,妳到我房裡來一下。」 他的眼神落在晴亞身上,後者幾乎是不敢置信地。 她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他點點頭,然後就上樓去了。 她張大了嘴,而永憐正同情地看著她,她再也沒心情吃飯,乾脆也放下碗筷: 「喂,晚半小時回來很嚴重嗎?塞個車也都要慢一個小時呢!」她問永憐。 「我也不曉得他今天怎麼搞的。怎麼辦?他會不會罵妳?」永憐苦著臉,很著急的樣子。 「罵我?為什麼?我什麼也沒做啊!」 「但他等了妳好久,妳都沒回來嘛!」 「他會為了這種狗屁理由罵我?」 「我怎麼知道?」 「妳不知道?他是妳哥哥呀!多少該有點概念吧!」 「我可是真的沒概念啊!」永憐一臉無辜。 晴亞給了她一個誇張的表情: 「好吧,我直接去試試就知道了,聽見我喊救命記得來救我。」說完便瀟灑地上樓,並一鼓作氣地敲了門。 房間是由黑色、白色組合而成,不管是整體設計或是傢俱擺設都充滿了陽剛之氣;而她要見的人,此時正坐在一個很大的黑色皮椅中。 「坐下吧!」他指指面前的椅子。 她道了謝坐下,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妳最近好像都比較晚回來,在忙些什麼?」他的聲音極緩慢而低沉地。 「就要畢業了,忙著畢業展的事。」 「服裝設計好念嗎?會不會很累?」 「還好啦!反正都已經三年級。」他竟知道她念什麼科系,晴亞真有些想不透。 「再忙也要注意身體。還有,聽說台北的治安不是很好,以後如果沒事就早點回來,逼不得已要留在學校忙時,打電話回來說一聲,時間到了我可以去接妳。」 她有些受寵若驚。她聽錯了嗎?他在關心她呀!可能嗎?這樣一個冷漠慣了的人。 「畢竟妳住在這裡,大哥不在,妳就是我的責任;我不希望妳為了忙學校的事,而疏忽了自己的健康和安全。」 這些話又讓她回到了現實。原來是責任問題,她早知道像他這樣的人是不會付出關懷的,更何況是對一個外人?那又為什麼感到失望呢? 當晚她躺在床上,怎麼都睡不著。沒想到第一次和石永寒談話,會給她這麼多無法形容的感受,為什麼自己會在意他說的話呢?反正她一畢業就要搬出去,又何必管他什麼責任不責任?其實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可以為目己負責,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拿責任來壓她。寄人籬下並非她所願,何況這種情況馬上就要結束了,她可不會依依不捨、念念不忘,絕不會的!她似乎要說服自己般地反覆在心裡說著。 第2章(1) 接下來的兩個星期,晴亞忙得暈頭轉向,巴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時可以用。先是準備畢業考,然後畢業展又進入了最後的決賽時期;四個人把所有能用的時間都花在她們成品的縫製和修飾上,幾乎已到了日以夜繼的地步。 除此之外,晴亞和惠敏還得參加模特兒的台步訓練,每天幾乎都忙到近十點才收拾東西各自回家;晴亞還要趕到站牌處,和夜間部下課的同學一起擠公交車,那使得她整個人都快累垮了。明明已經客滿,大家還是拚命往上擠;她既沒有力氣,又提了滿手的東西,常常都是擠不上去,只好等下一班。 雖然如此辛苦,她卻從未考慮要打電話叫石永寒來接她;一方面是她不知如何單獨與他相處,另一方面則是地不願意過於依賴石家。 日子在緊張忙碌中,倒也過得十分充實。由於畢業展同組的四人都快累倒了,恰好進度也告一段落,湘湘便提議全體休息一天,一起去參加綠野社的送舊舞會;大家當然都同意了,尤其在忙了這麼久之後,還有什麼比好好放鬆一天更好呢? 晴亞雖然疲倦,但一想起明天可以好好休息時,心情也不禁雀躍著。這些天都沒空陪永憐,不如問問她要不要一起去,或許可使她認識更多朋友呢! 本想立刻去問永憐,誰知一進門便看見石永寒坐在沙發上: 「石……石大哥!你還沒睡啊?」她只好開口招呼。 「我在等妳。」 「等我?」 「是啊!記得上回才跟妳說過時間的問題,妳故意唱反調嗎?每天都這麼晚回來。」 「對不起!但真的是不得已,作業已經進行到最後,如果不加緊趕工就會來不及的。」 「難道所有的人都這麼日夜不停地做嗎?學校難道不管?」他問。 「也不是每一組都這樣,但是也有人整晚不睡就為忙著趕工,學校有什麼好管的呢?這是科裡一向的傳統啊!」 「傳統?讓男男女女隨便在教室裡一起混到天亮叫做傳統?誰會相信每個人都是為了趕作業?」 「你到底在暗示什麼?」她的臉色暗了下來。 「我沒有暗示什麼,我不過是指出事實。事實上就是有人假借做作業的名義,打著「傳統」的旗幟,卻沉溺在吃喝玩樂之中。」 「我不知道有這種人,但,你這樣說不是太主觀了嗎?畢竟大多數的人還是在乎自己的前途啊!」 「我懷疑你們天天在學校混到三更半夜會有什麼前途。上回已經告訴過妳盡量避免這種情況,或是我到學校接妳回來。要知道,如果妳出了什麼事,我無法對大哥交代的。」 「我們並不是在混,」晴亞忍無可忍地說:「難道你從不曾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而拚命過?或許你比較幸運,出身在有錢人家,但並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樣啊!我必須為將來打算,我必須這麼辛苦,這是因為我不想一輩子寄人籬下,成為別人永遠的負擔。這次畢業展關係著我的未來,為什麼我不該更努力?我也討厭這麼晚了還要擠公交車回來,但更不想麻煩你;你又不是我什麼人,怎麼會心甘情願天天來接我?別再提什麼責任了,我自己可以對我自己負責,如果上天注定了我孤獨一人,我就會一個人過得好好的,不用別人費心。」 「妳不用這麼激動,也不用把話說得這麼滿。事實證明目前妳還是得依賴別人,那就該多想想自己的行為是不是影響了別人。永憐一向早睡,為了擔心妳卻必須改變自己的睡眠習慣,妳知道嗎?住在一起就應該互相配合,即使妳認為是自己的事,也可能造成一些別人的不便,妳多想想吧!」 晴亞無言以對。自己本意是不想麻煩別人,卻變成這種結果。而他說的對,她還是處處都要依賴別人、麻煩別人,根本不是她想像的堅強、獨立。剎那間她真是恨他,恨他打破了她的幻想,恨他不時提醒她的無用!他把她的努力當成笑話,為什麼?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腳不小心踢到了地毯,她本可以站好的,卻感到世界在她眼前旋轉起來;伸手胡亂摸索卻什麼也捉不住,恍惚中好像聽見永憐焦急的呼叫聲。她沒事的,她想告訴永憐,讓她別擔心;結果,感覺自己跌入了一個厚實的臂膀之中,很安全的感覺,接著,無盡的黑暗包圍了她…… 有人在搖晃她。睜開眼睛就看見一臉著急的永憐。 「妳怎麼樣?有沒有頭昏的感覺?」永憐見她醒了,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晴亞拉過她的手,看看窗外: 「我到底怎麼了?看妳這麼著急的樣子。」 「妳剛才昏倒了,幸好二哥及時抱住妳,才沒撞到頭,但醫生說為了安全起見,要叫醒妳一、兩次,看妳會不會感覺頭暈。妳現在怎麼樣?有沒有那裡不舒服?」 「沒事的,只是有點累。」 「醫生說妳壓力太大,加上睡眠不夠,可能又受到刺激才會昏倒。妳不知道,我和二哥都快被妳嚇死了。」 「對不起,永憐!聽說妳最近為了我都很晚才睡,我不知道自己的晚歸竟造成妳的不便,真是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