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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綠淇 隔著拉到緊繃的赤鞭與同門師弟冷目相視,賀連衣一陣氣悶,眼角餘光往旁一掃,看見那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正跪坐在那刁猾小子的身邊,後者嘔血逾升,雙眼半開半閉,已近昏迷。 第九章 滴答。 「你快醒來,好不好?」 滴答。 「你振作一點,快點睜開眼睛……」 略帶憂急的語調,在朦朧間繞在耳際,似曾相識…… 但那聲音喚著喚著,變得愈來愈小聲、愈來愈遠……無邊的黑暗中,只有忽快忽慢的滴水聲不曾停過。 莫十五吃力地撐開眼皮,鼻間有潮濕的氣味。 「我……什麼時候睡著啦?」手腳還沒什麼力氣,喉間火辣辣的,雙眼用力聚焦,卻仍然看不清楚。 直覺想要坐起身,卻聽見叮叮兩聲,手腳拉扯到冰冷的鏍銬,胸腹問的劇痛讓他難以動彈。 「哎喲……」慢慢想起飛魚兄對自己的整治,身上的痛楚也全都醒來了。 「十五?你……你醒了?」月憐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妳……妳怎麼了?妳在哪裡?」她在哭嗎?那嗓音聽起來……好可怕啊!又哽咽又沙啞,絲毫不復平常輕聲細語的風情。 「我……我在這裡。」聲音很虛弱,還抽了幾下鼻子。 「妳在哭?」她的聲音聽起來似遠又似近,他動也不能動,又辨認不出她的位置:心中焦急不已。「妳受傷了嗎?那兩個傢伙欺負妳了?」那只嗯心的飛魚!還有那個少年!他們趁他昏迷時對她做了什麼嗎? 「沒有……我很好。」 聽她無事,他略略寬心;用力眨了眨眼,仍是一片模糊,不能見物。 「妳過來我身邊好不好?我眼前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清楚……怕是……怕是瞎了……」愈講愈害怕。自己要是瞎了,怎麼帶她逃出這裡? 「你沒有瞎,是天黑了,這裡沒燈。」她回答,又溢出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是這樣嗎?」他定了定神,才想起自己的眼睛並未受傷。可是,他還是無法分辨出她的方向。「妳在哪裡?過來這裡好嗎?」 「好……」她吸了吸鼻子。 衣衫磨地,發出沙沙聲響。她慢慢爬到石床邊,摸索著伸出手與他相握。 她的手冰冷而微濕,像是沾了淚。他心裡一陣痛縮,輕聲道:「妳別哭。」 「你……」感覺到他手掌傳來的陣陣體溫,她情緒霎時崩潰,抽泣聲轉為放肆的嗚咽:「你終於醒了。」 「是啊是啊,我醒了,妳別擔心。」一直拚命想坐起身,卻還是使不出力。他努力把頭轉向她,再次握緊她冷冷的手。「我昏迷多久了?」她又哭了多久了? 「你昏了足足一天一夜。」 這麼久啊?看來飛魚兄那一掌委實厲害。怕她又哭,他趕緊打哈哈:「一天一夜算什麼?我上次發燒不是昏更久嗎?師父說我命賤又好養,身子骨硬得要命,自小不管受什麼傷、生什麼病,只要醒得過來,就會沒事的啦!」 「真的?」 「當然是真的,所以妳不要再哭了。」她聲音中滿盛的憂懼讓他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語氣不自覺軟了下來,帶上許多柔情。 「嗯。」她點頭。 既然使不出力氣,那就先休息一下。莫十五閉上眼睛整理思緒,調勻呼吸。 慢慢地慢慢地,四肢轉暖,力氣回到身體。正在吐息間,他掌中的小手忽然一掙,另一隻冰冷的手掌貼上他的臉。 她的聲音帶點猶豫:「……十五?」 「怎麼了?」他轉頭朝她望去,卻只能見到模糊的黑影。 「……沒、沒事。」她收回摸上他臉頰的手。 莫十五深深吸氣:「別怕,我不會再昏過去了。妳若擔心,我們說說話好不好?」 聽不見她回答,他歎了口氣: 「這裡實在有夠黑……」連她的表情都看不見。 「在你頭頂上有個小窗,現在還沒過中夜,所以一片漆黑。等到月上天心,就會有亮光透進來了。」她輕聲道:「昨晚就是這樣的。」 昨晚,她在黑暗的牢房中又急又懼又憂心,好不容易挨到月亮出來,靠著透進罕房中的微光,卻看見攤在石床上的他血染衣襟、面如死灰……想到這兒,與他相握的手又緊了一緊。 「昨晚就是這樣啊……」推想她一夜沒睡,不知擔了多少驚怕,他好想把她摟到懷裡。「那兩人後來怎樣了?有沒有再為難妳?」 「沒有,那個少年不准他再對我動手,他們離開之後就沒有再來過。」 「手臂痛嗎?可有受傷?」腦中浮現她被賀連衣抓住手臂時強忍痛楚的神色。 「微腫而已。」察覺他手掌微顫,她補充道:「已經不痛了。」 他沉默了半晌,艱澀地問道:「為什麼那時妳要開口呢?妳不開口的話,他也許就不會傷害妳了。」 「他下手那麼重,我怕他打死你。」 也許是醒來一段時間,眼睛已習慣黑暗;也許是月兒愈來愈高,漏了一點光線進來。不知不覺間,他已能看清楚她的輪廓。 「唉……唉唉……」他又高興又慚愧地猛歎氣:「我不會死的啦。」 「你都已經被抓住了,還一直激怒他……你好笨!」她忍不住埋怨。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搖頭。「我人雖然聰明靈巧反應快,但對江湖人這些心眼實在摸不透啊!」 聰明靈巧……反應快?有嗎?她還沒來得及回話,聽見鐵鏈發出叮噹聲,石床上黑影晃動,他掙扎著想坐起,她連忙伸手相扶,只聽他說道: 「妳也坐上來,不要坐在地上了。」 「咦?可是很窄……」 「我……我受傷了,會冷。」他厚顏撒謊。 聽他這麼說,她只好也坐上石床,讓他挨著自己坐。 肩靠著肩,感覺他身體軟軟地靠著自己,她不由得皺起了眉:「你還冷嗎?傷得很痛嗎?」怎麼他身子一點力氣也沒有? 「不冷,也不大痛了……」他噓聲回答,鐵鏈在石床上一陣拖動。 身旁一暖,他的聲音忽然來到她耳際: 「謝謝妳。」 被他緊緊摟抱住,她直覺要掙扎,又怕扯痛他傷處而不敢亂動。 「你、你……」她結結巴巴的「你」了半天,說不出完整的字句。 「唉……趁月光還沒那麼亮,讓我就這樣抱著妳一會兒吧……」他用力嗅著她身上的味道,覺得自己忽然軟弱起來。 怕她受牽連而不敢還手,卻被她用她的方式保護了。 「謝謝妳,真的很謝謝妳啊……」 「謝什麼呢……」她面上撩起一片大火。 ☆ ☆ ☆ ☆ ☆ ☆ ☆ ☆ ☆ ☆ ☆ ☆ ☆ ☆ 睡夢中,手臂感到一陣微疼。 月憐恍恍惚惚睜開眼,先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如霜的月色。 牢房裡應該又冰冷又潮濕,但她背上靠著的卻是一片溫暖的胸膛。戴著鐵銬的一雙手自身後環繞著她。 「是我弄醒妳了?」 她點頭,又搖了搖頭,心口怦怦亂跳,盯著他正握住自己手臂的手。 「我只是想看看妳是否受了傷。」就著蒼白的月光,她微腫的手臂上五道青色的指印令他怵目驚心。 「原來我一開始就弄錯對象了……妳才是這渾小子的弱點啊。」 他輕輕將她衣袖拉回,放開了她的手臂。 「我發誓,」他抱緊她:「不會再有下次了,不會了。」 「沒關係的。」他的態度不同平常,像是下了什麼決心。看不見他的臉,啞啞的聲音在耳邊低語,莫名其妙讓她眼眶發熱。 「什麼沒關係……」他鬆開了手,輕按她手臂,咕噥道:「我光用看的就好痛。」 「你傷得比我重多了。」她一邊縮手一邊提醒他。 「小傷不打緊。」他聲音帶上惱怒:「我先是讓妳傷了腳,又讓妳傷了手臂,天下最沒用的男人就是我了。」別說對朱袖無法交代,對自己的自尊也無法交代。 鐵鏈一陣叮噹,莫十五爬坐到她對面,定定盯著她,又道: 「妳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以後有類似的情況,妳不要開口、不要出頭,保護好自己。」 她想了一下,目光移向他衣襟上已干的血漬,又看向他猶顯蒼白的臉龐。 想到他被賀連衣掐住時,那種連她也要窒息的感覺;想到在他昏迷的一天一夜之中,那種擔心害怕的煎熬。 「不要。」 他瞪眼:「……不要?可是妳又不會……」 她不讓他把話講完:「我不可能看著你被打死。」 「妳別開口閉口死啊死的……」他歎氣,早知道她性子倔強。「我沒有那麼容易被打死,就算打得死,死一個總比死兩個好。」 「哪裡好?要死一起死。」她近乎賭氣地迅速回嘴。 要、要死一起死啊…… 莫十五聽到自己腦中「嗡」地一響,整張臉紅了起來。 「既然妳都這麼說了,那我也得展現一點心意才行。」好高興,好高興!「嘿嘿,嘿嘿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