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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商羽 太陽慵懶地射入了窗內,在斗室內灑射一片金黃色的光明。 孟晴羽欣慰地一手抬起,以手臂抹去臉上的疲憊,喜悅地笑著吁了一口氣:「完成了!」 而她的模特兒也睡著了。 真難為他了!昨天,她把他拖拉到她的畫室,逼著他站在畫板前做她的「人體模特兒」。當然,她要的只是他的「背面」,而不是他的「正面」。不過,老實說,看到他的一身結實肌肉,她很不淑女的暗吹一聲口哨,欣賞起來了。可惜的是,在他腰側的部位,有大片深褐色的胎記,破壞了整體的美感。 只是……畫著畫著,不知為何的,竟被她畫成救了她的那名陌生男子回眸而笑的臉孔。她這才發現,他們兩個人的背影真的很像,教她錯誤的交疊著。 但是……也罷!這不正是她的目的嗎?那種身材比例完美的男人,若是不拿來作人體模特兒,就真的太暴殄天物,對不起上帝了。阿們! 而且,她不知道這個平常手足無措,笨到極點的憨男人竟有一副這麼棒的身材。若是五官再俊美一點,肯定比靜和,或者是任何一個明星都搶眼許多! 她走近沉睡的行知書,由心底升起一抹小小的愧疚感…… 她會不會太任性了?強迫他當她的模特兒?一點也沒顧慮到他的願不願意?只是為了自己的私心,而硬逼他—— 老實說,她並沒有什麼和男孩子相處的經驗。從小到大,最親近她的男人,只有爺爺和靜和,而她念的又是日本的教會女子學校。直到三年前,她才回到台灣,考進「自由飛行」的美術系。在這之前,她幾乎很少和男子接觸。 只有—— 她低頭看了一眼沉睡中的行知書—— 只有這個人,是除了爺爺之外,唯一能給她有親近感的男人,就連靜和,她都覺得他好遙遠—— 她——真要嫁靜和嗎!? 但是,不嫁靜和,又要嫁誰呢?難道還有另一個真命天子的存在,而那才是她一生的依歸嗎? 看著畫紙上躍然生動的人,她茫然了—— d d d 碰! 孟家大門被用力打開了。 西園寺靜和氣勢洶洶地大步跨了進來,冷峻的臉上凝聚著暴風雨前的徵兆。岳虹安靜地跟在他身後,支開所有的下人,深怕他們遭到波及。 「靜和,你累了,先去休息吧!」她輕聲地低喃道。 西園寺靜和側頭看了她一眼,悶聲不語。他是三十歲的成熟男人了,難道還會這麼沉不住氣嗎? 很可笑吧!昨天他們費盡心思布下了天羅地網,撒下這麼大的誘餌,涓滴不漏到連只小螞蟻都逃不了的陷阱,竟然—— 該死的沒捕到那縷「幽靈」。 難不成那傢伙真的不是人嗎?早已看穿他們計謀,或是他真能穿破重圍,看見他們的「餌」不是「真貨」!?然後又神鬼不知覺地消失? 不!他絕對不相信!那縷「幽靈」有這麼神通廣大,他分明是放他們「鳥」;更甚者,是他遲鈍到沒接收到這個風聲! 全神戒備枯守了一夜,卻只能窮極無聊地餵飽蚊子,還搞得草木皆兵,任誰都會情緒不好的。他沒當場發作,已算是沉穩內斂了! 「靜和?」岳虹擔心地望著他漠然無表情的面孔。 西園寺靜和依舊緊抿著唇,看著屋外忙碌的傭人,倏地腦中閃過一道光芒。他衝出屋外,一把抓過一個正在擦拭玻璃的傭人,將他提起來與自己平視,嚇得那傭人手中的抹布掉落地上,驚恐萬分地瞅著西園寺靜和分外漠然的面孔,怕得全身發抖。 「那個新來的傭人呢?」西園寺靜和凶狠地逼問道。 所有的傭人聞聲全停下動作,不明就裡地看著西園寺靜和。而被問話的那人則唯唯諾諾、畏縮地回答: 「不……不知道,他從昨晚十……十點半以後就不在……房裡了。」 「十點半以後!?」 西園寺靜和挑起一道濃眉,別過頭去看了岳虹一眼,二人極有默契地點點頭。 他又沈聲逼問:「那他到哪裡去了?」 「不……不知道。」 「在我的畫室裡!」孟晴羽拿著畫具,和今天要交的畫緩緩走下樓來。正打算去上課,就聽見靜和的厲聲厲言。而在看見靜和不大對勁的臉色時,深怕他待會兒責罵行知書,於是勇敢地步下階梯,走到他身旁,解釋道: 「昨天,我請行知書當我的人體模特兒,因為我今天要交炭筆素描的作業。不要再責問他們了!」 西園寺靜和瞇起了雙眼,看著已然不再嬌弱的她,打從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憎厭。他絕不認為自己是奉守「大男人主義」信條的日本人,只是,若孟晴羽太過堅強、獨立、自主;那麼,她勢必會成為他計劃中的阻礙。到時,他就不得不—— 他凝望她美麗純潔的如天使般臉龐,眼底流竄過一抹只有岳虹察覺出的特殊光芒…… 言「畫呢?」他語調異常平靜無波地問著,眼睛開始搜尋她身上的背袋。而所有的人全驚惶地看著這一幕詭譎難測的情景,無法想像少爺在得知自己未婚妻整夜和別的男人一起做人體素描時,竟然能如此鎮靜,宛若事不關己般地輕鬆。 情「在這裡!」 小 孟晴羽由一個捲筒中抽出一張已上了完稿膠的畫,一心只想維護無辜的行知書,沒注意到西園寺靜和在看見張開的畫時,瞬間怔忡,臉上顯露出一抹邪獰的眸光。 說 這人不是—— 獨 他太過於浸吟在驚訝中,以致畫自他手中滑落地上…… 家 岳虹從來沒看過靜和這麼異常震驚的面容,底下的傭下也不曾見過,於是他們全湊過去「偷窺」那幅畫的「真面目」。原本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小姐的畫技太好嚇到少爺了;但在看見畫時,才知道—— 「這怎麼可能是他!?」 傭人中紛紛有人七嘴八舌的評論著。 「這個戴墨鏡的男人那麼帥!」 孟晴羽一看所有人的目光全望向自己,羞赧地低下頭,拾起畫,囁嚅地解釋:「其……其實那是……」 西園寺靜和率先抬起頭來,發現了那個戴著二坨猶如鳥屎般模糊不清的眼鏡,以及鴕背凸腹,無精打彩,又畏畏縮縮的身形。霎時,他的腦中想起什麼似的,俊逸的唇角漾起了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對上了行知書的眸光,似是刻意衝著他。 「原來如此!」 那抹狡獪的笑容,令行知書心底怵然一驚。 而西園寺靜和只是撇了撇嘴角,隱去笑意,旋身對岳虹說道:「走了!我們還有其他的事。」 「靜——」孟晴羽本想出聲叫住西園寺靜和離去的腳步,解釋這一切。但看見他和岳虹相偕而去的身形,卻不知為什麼的說不出話來了,心底泛起了不知是苦澀、失望;或是另類的憤怒的雜亂情緒。 那個亦步亦驅的身影,不是她。 行知書和西園寺靜和錯身而過時,清楚明白地看見西園寺靜和唇邊那抹挑釁的笑容,但他仍是處變不驚地對他鞠躬道早,而後閃躲地奔下樓,還是那一臉拙樣。 「對……對不起,我睡……睡過頭了。」行知書低低切切地說道。 一群傭人全拿他當異類,鄙視地掃了他一眼,在他走近時,丟下一句:「真不知道你走什麼好狗運!」 其他的傭人一哄而散後,行知書得以靠近有些失魂落魄的孟晴羽,瞄見她手中那張素描。 這會兒,他自己也呆了!張口結舌地比著畫,又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又不可思議地問:「這……這個背影真……真是一極棒,……半側頭而笑,又酷又炫的戴……墨鏡的人——是我?」 他把畫放在自己臉旁比對著,要她看清楚,「你確定!?」 孟晴羽陰霾的心情被他這副滑稽的模樣逗得笑開了臉,烏雲一掃而空。 「不是,也算是,這個人——」她深吸了一口氣,羞紅了臉。看著自己畫上所畫的臉,打從心底湧起一抹落寞的情緒,笑容也不見了,只有著一絲略帶感傷的悵然。「是救了我一命的恩人。」 「小姐,」行知書藏在眼鏡下的眸光閃了閃,「你喜歡上他了?」 孟晴羽游移在自己翻覆不停的情緒中,以至於沒注意到行知書不再結巴的問話。愣愣出神地看著自己手中的畫,似被蠱惑地道: 「我也不知道,但就是會時常想著他——」 行知書驀地感到一股壓迫人的視線,他半側過頭去探向那道來源,瞥見了個修長挺拔的長髮身形,那人的唇角浮起一抹若有似無的高深莫測笑容—— d d d 深夜—— 孟晴羽藉著月光,思緒紛亂地在畫紙上胡亂塗鴉著。她把所有的油彩全散置在桌子四周,拿著彩筆懶洋洋的沾染著,然後漫無目的地在紙上東撇一下,西畫一下,弄得整張畫紙髒兮兮又亂七八糟的;末了,她乾脆把筆丟掉,把紅色油彩全潑在畫紙上,噴得自己全身滿臉都是紅色油彩,這才甘心地停下手。就著畫板坐下來,屈著膝,把自己緊緊地圈住,像是縮成一團的蝦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