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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月凌情    


  她雙手微微顫抖著,她的雙肩也不住的輕顫著,她的唇讓她咬得已見血絲。瞠大眼,她還是不知道,自己究竟遺落了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我會不知道?她褪去血色的臉龐好似白紙一般的駭人。

  她覺得自己在害怕,害怕那種將一無所有的感覺,就好像她的生命已到了盡頭,再也不需要其他有形或無形的東西了。

  但是,她還是想要,她不想放棄。怎麼辦?怎麼辦?她該怎麼辦?仰起慘白的臉龐,張著一雙淚眼,齊棠心淒怨地望進他的眼。

  她的在意與驚惶震痛了他的心。他不要她只因為丟了某樣東西,而這樣驚愕恐慌。齊颯燁憤而一把抓握住她的雙手。

  他施力的緊握,握得棠心痛喊出聲。「好痛,颯燁,你握得我好痛。」他握得她臉龐上的所有驚恐神情淡退,而換上因十指柔荑被殘忍對待的痛楚。

  「颯燁,你快放手。」葉敏驚叫著,急忙想分開兩人的手。

  「不要管颯燁,我們上去,」這時,始終靜默一旁的齊父終於出聲。

  「可是--」葉敏心慌的指著棠心已經被颯燁握得血液不流通,而成青紫的手指。「再讓颯燁這樣握下去,棠心的手……」

  「沒事的,颯燁知道他自己在做什麼。」齊父站起身,拉起自己的妻子。

  齊父的話引起颯燁一震。他望進齊父睿智的眼。

  「但是--」葉敏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卻讓丈夫接下來的話給阻止。

  「這是他們兩人的事。」齊父看一眼在這些年來始終陰鬱的酷顏。「兩年多的時間及空間的阻隔,造成了他們的距離,如果闖不過,還是趁早散了的好。」

  他知道在這兩年多來,颯燁對他當初堅持要棠心出國唸書的事,耿耿於懷,甚至可說不諒解。但,就算時間重新來過,他還是會做出這樣的要求。

  因為,他希望棠心與颯燁的感情,在經過空間與時間的無情歷練之後,能更加穩固。

  「這……知道了。」葉敏皺了眉。她知道就如丈夫所言,這是颯燁與棠心兩人之間的事,旁人根本就幫不上忙。

  看了兩人一眼,葉敏給颯燁鼓勵的一笑,即跟著丈夫上樓,而將大廳留給年輕的一輩。

  「敏姨!」她的手好痛。看到父親與敏姨頭也不回的走上二樓,齊棠心不知道還有誰能幫助自己。

  棠心痛得想抽回自己被緊握住的手。只是,他緊緊的鉗握讓她根本抽不回。

  她該要生氣的。只是,當她一抬頭見到他臉上的陰沉,她卻沉默了下來,無語的承受著他所加諸於她手指上的痛楚。

  棠心以為她該要更痛的,但,不知為何,她卻感覺到心中有一股靜謐升起。

  她原本因為遺落不知名東西而慌亂驚懼的心,似乎因他的緊緊相握而慢慢歸於平靜。齊棠心訝然的望進他的眼。

  在望進他深沉眼眸的瞬間,一道思緒似閃電般擊向她的心口。齊棠心猛然一驚。

  「颯燁--」震駭於心中的答案,她心口猛地一痛。

  她知道了,她終於知道自己遺落的是什麼了。

  只是,知道了又如何?她,還是他人生旅途中的一個過客而已。因為……

  她遺落的是她自己的心、自己的情、自己的愛,還有自己多年的等待

  她沒有想到,這一切的一切,竟會在今天全都遺落在美國了。

  垂下了頭,輕合眼瞼。在那一瞬間,淚水已濕了她的眼。

  在那美麗而喧嘩的先進國家裡,埋藏了她的心……她的情……還有……她對颯燁的愛與等待……

  她還有沒有機會可以拾回自己?

  棠心的沉默教颯燁感覺不安。因為,她的不語似要教他窒息,她的輕顫似要讓他情緒失控,她的淚又痛了他的心。

  「棠心?」她真的遺落了重要的東西在美國嗎?

  她遺落的是什麼?丟的又是什麼?見她這般在意,他的心有說不出的難過。

  抬起讓淚水給浸得分外明亮的黑眸,她抿緊紅唇,凝望進他的眼。

  「丟了就算了,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他不捨的擁進她。

  「不能丟,那些不能丟……」隨著她的搖頭,晶瑩的淚珠已滾滾滑落。「不能丟……」

  「為什麼不能丟?能丟,一定能丟的,不管你丟了什麼,我都會想辦法再買回來給你--」他想教她丟棄以往的一切,與他一同向前看。只是……

  他的話,敦棠心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叫。

  她倏地自沙發上站起,雙手握拳朝他痛喊著:「買?買得到嗎?你以為錢能買到什麼!?」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會想盡辦法--」他跟著站起。

  「你想辦法?你能想什麼辦法?」她想大笑出聲,但是,她笑不出來。

  現在她就只想好好地痛哭一場而已,哭她流逝的一切。

  「你不是回台灣後,就要去找她嗎?這樣的你能給我什麼?你說呀!你說你能給我什麼呀你!」

  她的話引他一愣。他知道棠心指的是剛才曹露思打來的那通電話,只是,那通電話和她的事有什麼關連?他們現正在談的是她遺落在他處的東西,不是嗎?

  「就算我不能買給你,已經丟了,就讓它丟了,反正,你強留著也沒用,那麼容易讓你傷心的東西不要也罷。」他扶著她坐下,始終好言相勸。

  「我寧願傷心難過,也不丟。」她不斷的想拭去遮住視線的淚水。

  「寧願傷心難過,也不丟?」她的話,教齊颯燁一怔。

  他,似乎一直想錯方向了……

  丟了什麼樣的東西會讓一個人這樣在乎、這樣難過?而又貴重到讓人用錢也買不到?

  「真的不能丟嗎?只要你放棄它,我會想辦法彌補你的。」他的聲音微微顫著。他希望,棠心所遺落的東西不是他如心裡所想的。

  「不能不能!我的情、我的愛,還有我的心怎能丟?怎麼能丟!」她雙手摀住耳朵,不聽他根本就做不到的誓言與承諾。

  像是不給他喘息的空間,齊棠心的一句話震碎了他的心。

  是情?是愛?是她唯一的心?原想安撫她的話,全因她衝出口的話而頓然止住。

  他的心涼了、冷了,他就似被寒風給定住了身子。原已陰鬱的臉龐彷似覆上了一層冰雪般的凍人。

  那自心底寒起的冷顫,教他的心幾乎忘了跳動?摟住她身子的雙手僵直的垂了下來。

  原來--

  她的情,在美國;她的愛,在美國;而她的心,也是在美國……

  等了十九年的時間,換來了她這樣的回應。斂下眼底情殤,他頹然笑出心中的苦澀與難堪。

  看一眼身邊含淚紅顏,齊颯燁將頭埋進他抵於膝上的手掌裡。

  真要放棄嗎?他不知道這已經是幾天來第幾次的自問了……

  *****

  停留在加拿大的幾天,他們倆一前一後跟著齊父與葉敏四處遊覽觀光,而那一晚的事就像是從沒發生過一樣,因為,他們兩人都絕口不提。

  知道兩人心中有事,齊父也不想再留下他們。

  所以,在告別了齊父及敏姨,兩人再度踏上歸途。

  在候機室裡--

  那並肩站在一起,身材高挑的一男一女吸引著過往旅人的注意。

  在室內空調的吹送下,柔亮的髮絲輕輕的飄拂過棠心精緻而令人驚艷的粉嫩臉龐。

  只是那斂於眼底的憂愁,卻也在不經意間流洩出來。那深鎖的眉頭,那凝愁的眼眸,那緊抿的紅唇,在在訴說著她掩也掩不住的沉重愁緒。

  那令人憐惜的美麗紅顏上,有著淡得幾乎看不見的淒冷與幽怨。

  過往的旅人們不斷的注意著,立於美麗女子身旁男人的一舉一動。

  相對於她眼底的淒怨,?那沉於颯燁心口的森寒,早已蒙上了他黑沉的眼。

  當他們一見他眼底似已凝結成冰的冷眸利光,除了偶爾的偷窺瞄探之外,他們沒人有膽子敢盯著他們兩人看。

  那一身剪裁合身的卡登亞西服,襯托出了齊颯燁凜人的強勢。他們認為神情冷峻的他該細心呵護棠心的。但,沒人敢開口。

  對於不斷朝他們投射過來的好奇與愛慕眼光,齊颯燁不耐的將棠心帶往一旁的隱角。如果早知道會這樣引來許多旅人的注意,他就不會提早離開航空公司所提供的貴賓室。

  手觸著寬長的透明玻璃,棠心呆望著那架飛往美國的班機。心中一股躁動也緩緩上升。

  探手伸進口袋裡,她緊捏著護照。她可以回美國的。一種強烈的慾望,自她心中竄升而起。

  她只要回美國,就可以試著找尋遺落的愛情心。

  只是,有可能找得到嗎?齊棠心捏緊了護照,再望著那架飛機。

  她想去美國。

  她的一切動作盡入他的眼。齊颯燁隔著她的衣服握住她拿著護照的手,搖了頭。

  「跟我回去。」雖然表情不變,但,在他冰冷黑眸裡,已有些許的異樣。

  「颯燁?」她微愣半晌。她不明白颯燁那句話的意思。

  「不要去美國。」他的冰冷眸光似利刃般穿透眼前這一片玻璃,再穿過那架引起棠心想再離開他身邊的班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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