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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月光(大陸) 婦人聽到唸唸這麼說,又流下了眼淚,她緊緊攬著唸唸,連聲道:「沒關係,沒關係,不記得倒好……好呀……」說著,她回頭,向聶臨風罵道:「你這小兔崽子,當初說什麼玉兒死了,還說連屍體也被那個死韃靼人帶走時,害得我都哭死了好幾回,真想也隨玉兒去了……」「嬤嬤……」聶臨風忽然開口,笑道,「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吧,您不是也說了麼,許多事情忘記了反而好的!」而李嬤嬤似乎也明白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望向唸唸,唸唸不明白地看著大家,她不是盈玉,不是真的只是暫時的失憶,被別人提醒過後就可以想起來,而她若想扮演好這個「角色」,應該知道的太多了,而這些,恐怕……要問問眼前這個過於精明的聶總督了。李嬤嬤緊緊握住唸唸的手,彷彿稍一鬆手她就會消失一樣,讓唸唸心中莫名地升起一絲感動,她只聽到李嬤嬤在問聶臨風:「朝夕知道了這件事沒有?」「還沒有,我正準備帶她去見他呢。」聶臨風眼中儘是笑意,「我想,他一定會很樂意知道這個消息的!」 晚課的鐘聲還在群山間迴響,久未散去;一聲接著一聲,莊嚴而震撼。 燈光飄搖,香煙裊裊。 一白一灰兩道身影於佛前。 「師傅,求您為我剃度,讓忘塵正式成為佛門弟子。」 他忽然跪在灰衣僧人面前,雙手合什。 灰衣僧人正在向佛前的長明燈裡添油。 聽到白衣僧人的話,他的手未曾抖一下,只是淡淡道:「忘塵,難道你忘記了我們當初的約定?」那灰衣僧人年紀並不大,但平和的氣度卻讓人望向他的第一眼便有想頂禮膜拜的衝動,而他的聲音極為溫和悅耳,在如此初冬寒冷的夜晚,如沐春風一般,讓人從心底都暖了起來。忘塵低頭輕歎道:「可是……」 灰衣僧人輕輕打斷他的話:「當初你我相約三年為限,你是王爺,曾經錦衣玉食,曾經功名顯赫,你若於此耐得住三年,我便收你入佛門,如今才兩年……」忽然間胸口一痛,忍不住是一陣劇烈地咳嗽,良久,忘塵平息了自己急促的氣息,苦笑道:「弟子也知道還不到期限,可是……恐怕弟子是等不到三年之約了,弟子知道一生所造之殺孽,也知道就算在佛前千年百年也難贖其罪,弟子不求其他,只求心安……」灰衣僧人緩緩將油注滿長明燈,才轉過身來,面向他淡淡地道:「心安?你在這裡,心真的能安麼?不是你的身體等不到了,而是你的心等不到了吧……你只去發而沒有受戒,所以並不算我佛門中人,當初我與你三年之約,也只是因為那時的你萬念俱灰,如果我不收留你,怕你會一時想不開做了傻事……可是你塵緣未了……」「塵緣未了?」忘塵心中一痛,眼中儘是悲哀,「這世上還有什麼塵緣是值得我牽掛的?」他低頭看著掌心,漸握成拳:「這雙手握不住感情,握不住生死,握不住世間一切我想握的東西……我想我也只能空空而來,空空而去了吧!」灰衣僧人只是微笑,似乎沒有看見忘塵眼中和心中的痛,他轉身盤坐於蒲團之上,示意忘塵也坐下後,他才緩緩地道:「忘塵,你是個聰明人,可是你念了這麼多年的『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卻始終參不透其中的真諦,而你為了一個盈玉公主,守了兩年,也可謂是用情之深了吧……」突然間,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歎息聲,若非四下寂靜,若非有很高的功力,恐怕是不易聽見,忘塵神情一變,長身而起,輕喝道:「是誰?」白影一閃,說話間,他已經掠到窗邊——他雖然身體極為虛弱,但多年來武功的修習和長年從戎保持的警覺讓他瞬間便判斷出聲音來自窗外,只是來者的武功似乎不弱,在他行動間,已經先一步逃走了!看來自己的身體真是大不如前了! 他緩緩回首,便看見了灰衣僧人平靜端坐在那裡,似笑非笑的神情。 灰衣僧人合什輕歎道:「佛祖說過,『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而你,心中無魔,何懼窗外有魔?」忘塵心中一動,他本是個極為聰明的人,聽到此話,已能明白了灰衣僧人的意思,他低頭歎道:「是弟子修為不夠,沒有做到師傅所說的『心如止水』……」灰衣僧人輕輕揚手打斷他的話,淡淡道:「不是你不夠用心,也不是你修為不夠,而是你的心本就不在這裡,人也終究不屬於這裡……樹欲靜,而風不止,王爺,你的心已經亂了……」忘塵大驚,當初這個法號是師傅為自己取的,是希望他能夠忘卻前塵傷心舊事,可如今,師傅卻改稱自己為王爺,難道……自己真的連佛門也難容了麼? 當他轉過身來坐於蒲團之上,唸唸的心彷彿都跳亂了,她肯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他,可為什麼,他蒼白的臉色,悲傷的眼神,絕望的表情,卻無由來地灼痛了她的心,讓她忍不住輕呼出了聲。下一秒,聶臨風的手便捂上了她的嘴,並以飛快的速度將她帶離了大殿。塞外疾勁的寒風彷彿小刀般在將她的臉劃得生疼,耳邊呼呼的風聲隆隆作響,卻都不如她心中的的震撼!終於奔出了十幾里,在一片樹林間,聶臨風才緩下了速度。 「為什麼非要帶我到這裡來,又為什麼這麼急急的拖著我走?」唸唸平復著自己幾乎要窒息的呼吸,望向聶臨風。聶臨風轉過臉:「你知道他是誰麼?」 「他是誰?」唸唸一怔,搖頭,卻無法將剛剛所見到的一切搖出腦海,這名字彷彿早已刻在了她的心底一般,她不由得脫口而出,「他--應該就是你們口中的寧王爺朱朝夕了吧?」聶臨風歎道:「你總算還不是太笨……這也正是我要帶你來的原因,你應該看到這些年來他過得並不好……」他……出家了?唸唸依然陷入剛剛看到的情景中無法自拔,不知道為什麼,心目中的「他」應該是瀟灑挺撥的,應該是溫和寬厚的,應該是滿腔熱血的,怎麼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他竟然是個「出家人」!腦中的形象變得模糊了,她從來沒有見過他,可是為什麼卻可以對他做出如此種種的想法,還是「她」與「他」本來就是舊識?那麼「她」是誰?真的便是前世的自己麼?她為自己這個想法驚得久久說出話來,良久,唸唸刻意去忽略心中的痛,揉著剛剛被聶臨風抓紅了的手腕,冷冷道:「他過得好不好關我什麼事?」「你……」聶臨風為之氣結,卻忽然笑了,「你是他妹子,他所有的一切也都是因你而起,你又怎麼說出這樣絕情的話來呢?」我真的是他的妹妹麼?唸唸有些困惑,卻看到了聶臨風眼中深深的笑意。她不由得握緊了手,通過這幾天的相處,她不喜歡聶臨風,這個人太過於精明,精明得有些可怕,彷彿隨時在算計著什麼——她看不透眼前這個男人的真正想法,總覺得他的笑容裡面有太多讓人說不清楚的東西,而他的笑就彷彿是一張面具,雖然掛在臉上,卻一點也不真實。唸唸側首望著他,想看清他的真心:「你知道我不是朱盈玉!」 聶臨風笑笑:「你是!」 唸唸忽然揚眉笑道:「你真認為我是盈玉公主?」 聶臨風點頭,似笑非笑:「只有你是盈玉公主,朱朝夕才能活過來。」 唸唸心中一動,她有點明白他的意思,像他這麼精明的人,又怎麼可能看不出自己言行與這個時代的人的不同?又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並不是真正的公主?他留下自己,必有所圖,但是更多的疑問她壓在心頭,只好留到一會兒再問。她冷笑道:「如果你真認為我是盈玉公主的話,你是不是應該拿出對待一個公主應有態度來呢……聶大人?」聶臨風一怔,他想不到唸唸此時會說出這樣的話,也許是他低估了眼前這個純真無害般的女子吧,真的盈玉公主是柔順而單純的,只除了那一次……他盯著唸唸,良久良久,才一字字地道:「是,是屬下失禮了!」說話間,他忽然跪下,邊向唸唸行著大禮,邊道:「請公主恕屬下冒犯之罪,王爺之事,還望公主幫忙!」唸唸驚呆了,她想不到一句玩笑話竟然換來聶臨風如此舉動,不是說男兒膝下有黃金麼?不是說他們只跪天地君親師麼?她本是看著聶臨風的高傲與虛偽極不順眼,想挫挫他的氣焰,想不到一個堂堂二品大臣向自己下跪,她雖然沒有生活在古代,卻也知道明朝男女等級極嚴的事實,難道他如此紆尊降貴去跪一名不知身份的女子……竟真是為了朱朝夕?想不到這個外表輕浮放浪的人,竟然對朋友有如此深厚的情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