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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岳盈    


  月光映照下,風強俯向她的粗獷臉容看起來更形嚴厲,黑黝黝的眼神透著令人難以瞭解的複雜情緒,濃黑的眉蹙得死緊。

  小兔眼裡的霧氣更濃了,從腹部往四面八方擴散的疼痛加劇了起來。

  藉著微弱的月光,她失血臉容上的每一絲痛苦都清楚映上風強眼瞳,絞痛了他的肝腸。

  黃昏時便看出小兔的不適,只是她沒開口,他自然以為沒什麼事。沒想到她越走越慢,幾次他都停下來等她,隨著等待的次數越來越頻繁,風強不由得掛心起來。

  加溫的怒氣在胸腔裡悶燒,他氣她什麼都不講,一味逞強。要是他沒發現怎麼辦?

  然而她眼中的水氣讓他無法宣洩怒氣,只能抿緊唇。

  「前面有個可以休息的地方,你再撐一下。」

  才從撞上他的意外中恢復過來,沒料到他會突然這麼說,一股暖熱的潮流衝撞著小兔的心。像是不習慣他硬邦邦的關心方式,她只能笨地點頭。

  「很快就到。」

  不放心地鬆開她的胳臂,看她可以自行站好,風強才旋身大步朝前走。

  這次他走的比較慢,小兔勉強跟上他的腳步。

  涉水渡過溪流,不知在雜草叢生的山徑上走了多久,小兔訝異地發現他們正走進位於山凹的小村落。

  幾天來休憩的地方,風強多半選擇無人的山林,難道為了她的不適,才臨時挑這地方?

  東方的天際尚未出現天明跡象,月亮停留在西邊的天空,小兔估計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

  這麼說來,風強果然是為了她停下來休息。

  說不出流淌在內心裡的溫暖感覺是什麼,小兔瞪視他寬闊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往上牽起,眼眶灼熱潮濕。

  星月光輝照出小村落的情形,裡頭大約只有七、八戶人家,當狗吠聲因陌生人的闖入而響起,風強低沉的聲音很快安撫了它們的不安。他走到最靠近山凹的門戶用力敲門。

  過了一會兒,嬌軟得會讓人全身起雞皮疙瘩的女聲從裡頭揚起,豐滿高佻的身影隨著打開的門露出來。一看清楚門外的人是風強,婀娜的身影急切地投進他敞開的手臂,熱情的紅唇迎上他的吻,抱得旁若無人。

  小兔看得目瞪口呆,一時間天旋地轉,分不出肆虐身體的疼痛來自哪裡。沒有一處是不疼的,腹部、胸口,甚至四肢,連耳朵也嗡嗡嗡地痛了起來。

  「你這死沒良心的,總算知道人家有多惦記你了。這麼久才來!」

  嬌嗲的軟語引起陣陣作嘔的感覺,小兔的耳朵和眼睛都拒絕著眼前的一幕。

  然而男女交抱纏綿的畫面已深深刻進心版,教她欲拒無從拒。她的鬢角像被什麼猛然撞擊,血液從身體的每一處迅速流失,除了空虛外,不留其他。

  再多的言語、畫面都無法被她吸收,無邊的黑籠罩住她。只聽見砰的一聲,小兔虛弱地栽倒在地面上,嚇壞了正和美人熱吻的風強。

  ※   ※   ※

  「出去啦,這種事我來就行。」

  美艷少婦將風強健碩的體軀往外推,無奈他像座山般動也不動,焦急的眼光投向草堆上昏迷的人兒。

  「都說她沒事了,你不要這樣子……」說到這裡,她可有些火了。

  正待濃情蜜意的興頭,被個不相干的小姑娘給壞了好事,難怪她火的。

  「她流了好多血……」風強赤紅的眼裡儘是擔憂,深深的不安啃蝕著他,害怕小兔會出事。

  「不過是女人每隔一陣子會來的那個,有什麼大驚小怪!」她再度使力推著風強。「你不要在這裡礙手礙腳的,真想幫忙的話,去幫燒些熱水。」

  「她真的不要緊嗎?」

  「死不了的!」她懶得再跟他廢話,索性甩著酸疼的雙臂旋身走向壞事的小兔,不客氣地剝除她的衣物,風強不好意思待下去,只得照她的話燒水去。

  血腥的臭真令人受不了,少婦同情地俯視小兔蒼白的容顏。她知道有些女人這種事來時,會痛得死去活來,這姑娘八成就是。

  風強送來熱水後,便被她指使去砍柴取水。嘻!最好能到山林裡抓只山禽走獸,煮些肉湯來給姑娘補元氣,順便也給她打打牙祭。少婦竊笑著。

  她忙和了半天,總算清理乾淨,將骯髒的黏膩去除,還小兔清爽的嬌軀,並少不得在那部位塞些布塊。

  為何女人要受這種苦?少婦憐人也自憐地搖頭歎氣,正打算起身到屋外找些藥草煮給小兔喝,病弱的呻吟響起。

  「你醒了呀。」聲音沒有面對風強時嬌嗲,帶點懶。

  小兔勉強撐開沉重的眼皮,眼球無神地轉動。

  觸目所及的幽暗環境是她所不熟悉的,而說話的人……她頓了一下,眼光帶點防備,著急地想要起身。

  「別起來,這種時候還是躺著吧。」少婦按住她肩頭阻止道。

  「你是……」她軟弱地問。

  「我是阿強的朋友。」少婦抿了抿柔軟的紅唇笑了起來,向上輕揚的眼角眉梢俱是風情,騷媚極了。「叫我美娘就行。你想知道阿強去哪嗎?我叫他去抓只山禽走獸什麼的,讓你補補身。你現在什麼都別想,睡覺好了。阿強回來時,我再叫你。」

  小兔順從地合起眼瞼。

  「我去替你煮些藥汁,你睡吧。有事大聲叫我。」

  美娘離去後,一些紛亂的影像在小兔腦裡肆虐。她依稀記得兩條糾纏的身影,那嬌嗲的嗓音……

  好痛,好痛!

  她抱住自己,一股寒意自內裡及四面八方襲來,身下的草堆和美娘在她身上披的獸皮都無法帶來一丁點溫暖。滾燙的淚滑下,她咬住嘴唇不讓莫名其妙的哭泣逸出。

  她是怎麼了?

  以往那個來時,都不曾這麼脆弱,何以今次特別?

  她握緊拳頭,極力抵抗著寒冷和虛弱。不知過了多久,美娘回到她身邊,將一碗溫熱的藥汁灌入她嘴裡,寒意逐漸褪去,她渾渾噩噩地陷入睡夢中。

  第三章

  某種粗糙、溫暖的東西輕柔地撫過她額頭,抵啞模糊的嗓音隱約傳來。

  「她沒事吧?」

  「沒事。」嬌嗲的嗓音不悅地響起。「喂,你來找我,是為了替你照顧她呀?」

  「美娘——」

  「哼,這時候才陪小心有什麼用?你知不知道人家多盼望你來?結果你一來,卻叫我服侍人……」

  「嘖嘖嘖……瞧你這張小嘴翹的多高,活像我委屈你似的。」

  誇張的輕歎之後,有短暫的沉寂,某種曖昧、不分明的喘息聲跟著揚起。儘管不清楚那是什麼,小兔心頭卻像被什麼重重撞擊了一下,疼得她眉頭緊蹙。

  「這樣滿意了嗎?」男性低沉的笑聲得意地迴響著。

  「這樣就想打發我呀!」美娘不依道。

  「別不知足了。瞧我替你帶來什麼!」

  「鹽!」美娘高興地叫了起來,抱住風強笑得花枝亂顫。「強,我就知道你最我最好了!」

  「對你不好,會一來就被你指使東、指使西嗎?劈柴取水樣樣都來,還獵了野味孝敬你。」

  「哼,那是為我做的嗎?我以為是那個教人心疼的小美人哩。」

  「小兔吃得了那麼多嗎?我們今晚就走……」

  「人家不要啦,你才剛來,怎麼就要走了?何況她那樣子能趕路嗎?」

  「美娘,不是我不想多陪你,而是急著把小兔帶去見她的……嗯,舅舅。總之,我是受人之托,回程我再來尋你吧。」

  「哼,我不管。如果你今晚就得走,那人家現在就要你陪。」

  「美娘,我得看著小兔……」

  「跟你說她沒事的。我給她喝過藥汁,只怕還要睡一會兒。來嘛,難道你不想嗎?」

  「美娘——」

  「嗯,不准說不。」

  窸窸窣窣的聲音漸去漸遠,隔著門板,依稀聽得見男女調笑聲。

  冰冷的感覺流淌過小兔的心,流淌過微溫的眼瞼,她虛弱地睜開眼,揮去不該有的淚水,勉強撐坐起身。

  風強行囊裡,相當寶貴的一袋鹽被拋在屋裡的一角,她瞪視著,彷彿不明白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或者,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是她?

  一抹苦澀的笑意牽起柔唇。

  原以為風強是為了她才來這裡,其實他是來見他的相好,根本不是為了她。這事實奇異地令她難受,小兔揪住胸口,無法理解心頭的痛是什麼原因。

  這其實跟她無關,就算風強來找美娘又怎樣?她傷心個什麼勁?

  小兔咬住下唇,拚命告訴自己,她不是傷心,她只是……覺得失望罷了。

  但又是為什麼失望?

  不能再想下去了!

  她猛烈搖頭,堅定地拒絕不該有的思緒繼續繚繞心頭。

  小心翼翼撐起虛弱的腿起身,嘴裡的干苦促使她四處尋找水壺。

  扶著牆面走進另一間斗室,依陳設來看,應該是灶間。她的目標是水壺,卻被隱約傳來像受傷野獸低嗥的怪異聲響所吸引,不自覺地走向與灶間相連的另一道門戶。

  觸目所及的景象令小兔目瞪口呆,她先是吃驚地眨眨眼,接著心頭小鹿撞個不休,血氣急往上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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