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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沙希 經過草叢斜坡時,任慈峰已嗅出風裡吹來的殺氣,他取道雷鳴山多次,心知肚明這是有強盜正在埋伏,等待肥羊上門。 而那肥羊,絕對不會是他。 之前路過時,任慈峰曾單槍匹馬「教訓」那群找上門來的強盜,打得強盜們跪地求饒,甚至當天立誓從此以後洗手不幹,任慈峰這才放過他們。 沒想到,這群強盜還是學不乖! 任慈峰眉頭一皺,正想出手再讓他們「覺悟」一次,轉念想到跟在後頭的女殺手做起來可能更乾淨俐落,便假裝著不知埋伏走了過去。 他認為,這些不好好把握自新機會重新做人的強盜留在世間只是危害人們,沒有活著的必要,命喪司徒流鏡之手可算自作自受。 只要他們有眼無珠膽敢找上司徒流鏡,以她那種個性,他們不死也半殘。 「鏘!」一聲刀刃相交的巨大聲響從任慈峰後方遠遠傳來,在荒涼無人的樹林裡分外引人注意。 交手了!任慈峰勒住韁繩,不由自主回頭看,一排樹木恰好遮住他的視野,除了靜靜挺立、一派與世無爭的林木外,哪裡看得到什麼? 該回去看看嗎? 正常情況下,十之八九是攔路強盜全軍覆沒,但是飢餓的女殺手大概正處於「非常」情況吧!如果她死在強盜手裡,乾坤刃就會被強盜們拿去…… 一思及此,任慈峰想起他必須取回的名刀,便急急掉轉馬頭。 一進入「戰場」,任慈峰第一眼看到的是滿地的屍體,第二眼就大大震撼了不輕易動感情的他。 一名大漢正一腳踩在俯臥在司徒流鏡身上,一手拿著大刀正要揮落。 「住手!」想也沒想,任慈峰冷喝出口。 「是……是任……慈峰!……快退!」首領大漢見任慈峰折返,急匆匆帶著部下狼狽而退,前次受的折辱令他終身難忘。 快速地翻身下馬,任慈峰走到失去意識的司徒流鏡身前,發現她的右肩露出的半截利箭。血正如泉湧般噴出。 看來司徒流鏡傷得很重。只看一眼任慈峰就確定,只要繼續讓她的傷口流血不止,不到半天時間,武林就少了個禍害。而他該做的是,把司徒流鏡握在手心的乾坤刃拿回去物歸原主。最多,在旁邊草地為她築個新墳。 閉目半晌,任慈峰再度睜開的眼裡已看不見一絲猶豫。 他弓身輕輕抱起意識不清的她,緩緩走回自己的坐騎,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上馬,牽著馬往前走。 第四章 將馬停在一棵參天大樹下,任慈峰抱著尚未清醒的司徒流鏡坐在樹蔭下,暮春的陽光雖然和煦,但對於身中毒箭的她仍是酷刑。 仔細地審視過司徒流鏡的傷勢,看來她中的是極毒的毒箭,傷口四周的皮肉已然泛黑,看來不速速將淬毒的箭頭拔出恐怕不妙,於是任慈峰左手按住箭外皮肉,右手一口氣拔出陷入皮肉的箭,這個拔箭舉動,司徒流鏡縱使神智不清,身子還是大大顫抖了一下。 拔出箭頭後,任慈峰解開司徒流鏡衣裳繫帶,將衣服褪到肩膀下方露出傷處,仔細檢視她的傷口。 任慈峰瞄了一眼箭頭,淡淡藍光讓他眉鋒立即蹙在一塊兒,目光移回司徒流鏡肩上,原本黑血凝結在傷口四周,他這一拔箭,又大量流了出來。 看著泉湧而出的烏血,這可不是好事。 閉了閉眼,任慈峰尋思該怎麼為她解毒。 由於出發匆忙,他身上只帶了尋常刀傷藥,雷鳴山這荒涼地域又找不到大夫,要就地取材,采附近山藥,他的藥草常識又不到家。 靜止片刻,任慈峰倏地把眼睛睜開,輕輕將躺在草地上的司徒流鏡抱進懷裡,對準她肩上傷口低下頭去,一口口把她傷口黑血吸出來。 吸了幾口黑血,任慈峰看看流出傷口的血色轉趨正常,便拿出懷裡傷藥,小心翼翼抹在司徒流鏡傷口上。 司徒流鏡也在這時,被任慈峰一連串拔箭、吸血、塗藥的動作驚醒。 原本似乎有把火在燒她的肩膀,後來被一片冰涼舒適取代,這股逐漸擴散的清涼讓尚未睜開雙眼的司徒流鏡朦朧中笑了。 可惜這笑容被面紗遮住,任慈峰根本沒注意到,否則他八成會驚歎一個殺手也能擁有如此美麗的笑容吧! 腦袋沉重暈忽,司徒流鏡一點一點將眼睛睜開,透過樹蔭四散的光線射入眼簾的同時,她立刻回到了現實。 這現實卻比青天霹靂更令她詫異。 任慈峰彷彿專注於什麼的臉,不但在她的視界範圍裡,而且是在幾乎可以感受對方呼吸的極近距離下! 這是怎麼一回事? 嗯?他在看什麼? 儘管腦海警鐘大作,司徒流鏡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超過她預定行動的事,人類天生的好奇本能還是令她不由自主順著任慈峰的視線望向自己右肩。 這一望,司徒流鏡幾乎暈了過去。 穿著多年,已成為她獨門代表的紫勁裝,居然被一個男人脫下,而那男人的手還撫著她裸露的右肩不放! 司徒流鏡第一個反應就是:殺了他! 隨著大腦下格殺命令,司徒流鏡右手反射性想去拔刀,卻發現一件比身體被看光更讓她驚怖的事。 她的右手不能動! 不能殺人,等於去掉她半條命,司徒流鏡驚慌的想大叫,喉嚨卻發不出完整的語句。 「不能說話嗎?」 塗好藥,任慈峰聽見兩聲猶如喉嚨被掐住下發出的奇異嗓音,抬頭一看,正好迎上司徒流鏡驚恐的眼眸。 慌成一團的司徒流鏡像是控訴任慈峰對她做了不該做的事般,將能自由運動的左手牢牢握住右手,拉起右手後重重摔下。 看著右手掉在任慈峰盤坐的大腿上,司徒流鏡眼眶裡已見了淚珠。 落在敵人手裡,是她技不如人,要殺要剮她決不皺眉。 反正失敗者本來就沒資格活在世上!但他為什麼要這般對付她? 手不能握劍,是比死還令她痛苦的事啊!生平第一次,司徒流鏡有流淚的衝動。 「右手不能動嗎?」任慈峰恍然大悟。 任慈峰早想過司徒流鏡清醒後會採取的舉動,十成十是拔刀砍他這位救命恩人,沒想到他現在面對的不是一位帶煞的殺手,而是一位眼神淒苦的女子。 司徒流鏡點點頭,既悲又恨地瞪著任慈峰。 如果眼神能殺人,他相信自己已躺在血泊中了……任慈峰被司徒流鏡魄力十足的眼光瞪得心裡發毛。 「手不想動,口不能言,是因為你中的毒箭毒性未除淨,這附近又找不到大夫。」任慈峰左手還是抱著司徒流鏡,右手一攤,歎道:「不是我故意害你。」 司徒流鏡聽了這話,張口想問是真或假,但發出的聲音還是一連串「啊」聲,一頓,司徒流鏡想起自己根本不能說話,眼神瞬時黯淡下來。 「你不能說話,我又不是你肚於裡的蛔蟲,猜不出你的意思,現在只能看你的表情猜嘍。」說著,不管司徒流鏡是否同意,任慈峰取下她的面罩。 司徒流鏡臉龐接觸清涼空氣,卻因感到殘留著任慈峰的手指觸感,臉頰微微一紅。沒有人碰過她的臉,即使是父親、姊妹也一樣。 任慈峰沒想到「再會」時,竟是這麼張含羞怯的嬌美臉蛋,一時間忘了說話,就這麼呆呆的看著司徒流鏡。 方纔他忙著治傷,即使溫香在抱,雪膚入目,他眼裡只有傷口,渾然不覺司徒流鏡是名女性,而且還是個極有魅力的絕色女子。 如同現在,連對方心跳聲都清晰可聞的距離下看司徒流鏡,她受傷之後略顯憔悴但仍清麗如畫的臉龐,上頭嵌著一雙原本他十分熟悉,如今殺意盡去只留下憂愁哀傷的大眼睛,正直勾勾回望著他。 司徒流鏡沒有也無力提防任慈峰撤她面紗的突來之舉,雙眼就這麼無防備的與任慈峰那清澈澄朗,不帶一絲惡意的眼神對上。 她從來沒有跟男人這麼親匿地面對面過。 幼年,父親只是站在遠處責罵地偷懶沒練好刀法,司徒鷹冷漠睥睨的眼神,是她童年的夢魘;還有,被她刺殺對像臨死前,那充滿恐懼絕對的目光,這是司徒流鏡記憶裡所有的記憶。 而面前這雙眼睛,裡頭沒有她熟悉的冷漠,也沒有對她的恐懼憎惡,只有憐惜,猶如她不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只是尋常弱女子一般。 沒有人會用這種眼光看待恨天樓首席殺手,或許,只有他吧……司徒流鏡出神地想。 任慈峰原來只是抱著「給她一次機會」的心情救治司徒流鏡,然而此時對著她蒼白的臉色,感受懷裡人兒微弱的呼吸,任慈峰越來越不瞭解自己真正的想法。 別開眼,任慈峰移動視線沿著司徒流鏡雪白頸項而下,這一看,他幾乎想敲開自己腦袋,看看裡面裝的是不是石頭。 司徒流鏡的衣服還脫在肩膀下頭,他居然忘了替她穿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