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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沙其 雖然凌寒月從未刻意打探,但偶爾聽到柳無言與韓淵的交談,她多多少少也拼湊出一些事實。 柳無言算是韓淵的青梅竹馬,兩人在幼年時相識,兩小無猜,她的母親是教授韓淵武藝的啟蒙恩師,不過,柳無言對武藝沒有興趣,只隨著母親學習醫術。 韓淵出身王侯之家,是平憲王的嫡子,本應是王位的繼承人,卻因此成為兄弟間的眼中釘,而後柳母病逝,他與柳無言互訂終身,拋下王位繼承權,要到嘉興來尋找柳無言的外公。 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凌寒月並不知道,只知在韓淵為柳無言摘藥草時,遭到殺手的暗算,中了致命劇毒;而柳無言卻在那個時候捨他而去,所幸老天有眼,韓淵仍是活了下來,但柳無言則就此失蹤。 八年後,當柳無言再度出現時,已成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醫幻影醫仙,韓淵也不知從哪得知她的消息,竟把她擄來綠柳山莊,自此,她就在綠柳山莊住下。 這樣嬌柔的女子,著實看不出骨子裡是個絕情絕義,可以棄垂死情郎於不顧的人,不過,凌寒月也很明白人不可貌相的道理,對於這樣寡情的薄倖女子,凌寒月自是難以產生好感,只是莊主既然命她照顧柳無言,她自當會壓下真實的感受,克盡自己的職責。 「柳姑娘,你想上哪兒去?我送你過去。」她轉開話題。 「我只是想到後頭的花圃去,轉個迴廊就到了,不用麻煩你。」 話雖這麼說,凌寒月仍是送她到花圃,這才發覺,峰回居後的這片花圃不知何時,花草全不見了,裸露著一畦一畦的泥土,上頭冒出點點嫩綠的小芽。 「我從幻影谷出來時,帶了點藥草的種子在身邊,前回我向韓大哥要求過想培植藥草,他便撥了這片花圃給我。其實,這些藥草開的花也挺清新怡人,不下於牡丹芍葯呢!」 柳無言邊說著,邊蹲下身摸索著察探藥草生長的情況。 她見柳無言不顧裙擺被弄髒,拿起鏟子想要翻土,便道:「柳姑娘,這些事就交給下人去做,你不用親自動手。」 「不行。」柳無言輕輕搖頭,「紫荊草極為難養,怕濕又怕燥,得時時翻土,又不能傷到根莖,還是我自己來吧!」 能讓幻影醫仙起意培植的藥草,當然絕非一般凡品。 凌寒月忍不住問:「這紫荊草是作什麼用的?」 「紫荊草的花可解毒,葉子對收斂傷口極有助益,根莖還可治內傷。我想,韓大哥和你都是練武之人,容易受傷,種些紫荊草總是有備無患。」 凌寒月忍不住一怔。 她的口氣雖淡,卻顯得情深意重,這是一個無情的人說得出來的嗎? 凌寒月還沒來得及回過神,就先聽到韓淵的聲音道:「你特地為了我培植紫荊草,我該怎麼感激你?」 他嘴裡說著感激,語氣卻毫無任何感激之意,仍是一貫冷冷的,帶著寒意的淡然。 「爺。」凌寒月躬身行禮。 「韓大哥……」柳無言一驚,一個錯手,鏟子居然往自己的左手落了下去。 那花鏟雖然不銳利,但是她原本正用力挖土,勁兒使得大了,一時無法收勢,左手便被花鏟邊劃破了一道口子,痛得她顰起眉。 凌寒月正要走向前探看,但韓淵已迅速的穿過她的身旁,來到柳無言身邊,一把將她拉起,抬起她的手,審視她的傷勢。 那傷口說大不大,寸許長,鮮血不斷冒了出來,襯著嫩如凝脂的肌膚,看起來頗教人心驚。 「你還真容易受傷。」韓淵看著她道,莫測高深的語氣裡聽不出是什麼含義。 柳無言難堪的垂下眼睫,細聲道:「我太笨手笨腳了。」 韓淵轉回頭瞥了凌寒月一眼,凌寒月會意,忙奔回房取來乾淨的手巾、清水和金創藥,送到他的面前。 韓淵接過手巾,沾水幫柳無言把傷口擦拭乾淨,傷口仍溢著鮮血,他頭一低,竟以口吸吮殷紅的血液。 凌寒月的表情在一瞬間變為蒼白,硬生生的轉開臉去。 柳無言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她拚命想抽回手,並伸手推他,又羞又窘的道: 「你別這樣,別……韓大哥,有凌姑娘在呀!」 韓淵不理會她,逕自吮著她的血,只弄得柳無言一陣面紅耳赤,沒一會兒,血竟真的停了。 他為她塗上藥,包紮妥當,俯在她的耳邊,一陣邪氣的笑,帶著挑釁的說: 「有寒月在,那又如何?」 「你……」柳無言羞窘交集,偏又說不出話來,一張臉紅得像要燒起來。 凌寒月靜靜的轉身離去,沒有驚動他們。一直到繞出峰回居,悶得難受的胸口在抗議著,她才發覺自己屏了多久的氣息;靠著迴廊右側的牆壁,重重地吐了口氣,全身的精力好似被抽光了。 她並不是沒見過韓淵與女人廝混,但是剛剛那幅景象,卻看得她一顆心緊揪得難受。 跟在韓淵身邊六年了,她所見到的韓淵是個冷漠得深不可測的男子,狂傲無情,對於擋在他面前的阻礙,從未有過半絲仁慈。名利與權勢使他身邊的女人從未斷過,對於那些鶯鶯燕燕,他享受他們的服侍,也慷慨的給了她們一切,但是,只要下了床,就不會再多看她們一眼;倘若有人不知分寸,妄想恃龐而驕,下場便是毫不留情的被逐出府。 這樣無情的男子,在面對柳無言的時候,卻是那般小心呵護,他口口聲聲說恨柳無言,然而,凌寒月看得出來,他對柳無言仍是舊情難忘;雖然他在她的面前總是不改冷漠,似乎以打擊、羞辱她為樂,可是在那冷漠的面具下,卻隱隱藏著不為人所知的憐惜。 即使柳無言曾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背棄他;可是,他依然把自己僅有的柔情盡數給了這個背叛過他的女子,但凌寒月閉上了眼睛,在心裡提醒著自己,不要多想了,他只是爺的得力下屬,這一點自己不是早就明白了嗎?癡心妄想不是她該做的事。 「怎麼?看著人家卿卿我我,吃醋啦!」 風涼惱人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張開眼便見著雲奇倚在她對面欄柱上,臉上掛著惹人厭的笑容。 他擊了一下掌,又道:「那柳姑娘受了傷就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連我看了都忍不住想好好呵護憐惜一番,也難怪韓莊主會心疼不已了。」 凌寒月輕輕蹙了蹙眉,此刻的她實在沒有精力與他對峙,輕輕頷了一下首,逕自轉身走開,哪知雲奇就這麼跟在她後頭,一路跟進她的房裡。 凌寒月不悅地望著他大刺刺的走了進來,在房中坐定,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她蹙起眉,道:「雲少,寒月並沒有請你進來。」 雲奇只當作沒聽見,從從容容的坐了下來,無視凌寒月殺人的眼神,還悠閒的給自己倒了杯茶,輕啜一口。 「這柳姑娘也不知是何許人物,竟能夠得到韓莊主這般破格相待,我聽說韓莊主對待女人總是不假辭色、薄情寡義,可是他對柳姑娘好像就不是這樣了,他們之間的關係還真耐人尋味,不過話又說回來,像柳姑娘這樣溫柔體貼的女子,長得又是天姿絕色,又怎會有男人抗拒得了她的魅力?」 「如果雲少只想說這些話,那麼恕寒月不奉陪。」凌寒月冷冷的道。 雲奇只當沒聽見她的逐客令,又道:「我打聽到一件事,就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我沒有興趣。」 「我就知道你一定想聽。」雲奇硬是把她的拒絕扭曲成接受,笑嘻嘻的道: 「我聽說韓莊主和柳姑娘早在十二年前就認識了,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交情;而且他們八年前還互許過終身,只是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使他們兩人失散了,不過這八年來,韓莊主可沒忘過柳姑娘,他千方百計打聽柳姑娘的下落,把她接來綠柳山莊,大概就是想再續前緣吧!這般的深情,真教人感動。」 凌寒月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自說自唱,不耐的說:「你到底想說什麼?」 這個可惡的男人,好似以打擊她、羞辱她為樂,他這趟來,絕對不可能只是說這些不痛不癢的話,刺激完她就了事。 「我哪有想說什麼?只不過和你閒聊罷了!」他突然歎了口氣, 「這柳姑娘無論人品、容貌都是上等,就可惜那雙眼睛看不見,嘖嘖!這麼漂亮的眼睛,若非她親口說,我還不知道她雙目失明呢!天底下果真沒有十全十美的人,我在想,若是她看得見,見著你,她不知會有多驚訝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