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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煓梓    


  「你、你怎麼自己掀掉紅蓋巾?」這是他的權利……

  「因為我悶。」她還是那句老話。「你不想掀,我只好自己掀了。」免得活活悶死。

  「我不是不想。」是不敢。「我只是想先冷靜一下……」

  「你幹嘛需要冷靜?」她接著問。「你不是說你是多情種子,什麼狀況都能應付。」

  「我沒有這麼說過。」他被她逼得有些急。「我只是說……只是……」

  「只是說什麼?」藺嬋娟不容他逃避。

  「我只是說……好吧!我緊張,我緊張到幾乎快跳樓,這總行了吧!」在她平靜的眼眸下,他老實招認。

  「你為什麼緊張?」她不覺得他的誠實有什麼值得讚揚的地方,反而覺得奇怪。

  「我也不知道。」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大概是因為過去我交往的對象都是煙花女子,不曉得怎麼跟一般人相處的緣故吧!」

  「我不是一般人。」藺嬋娟作夢也想不到他竟是為此而不安。

  「我曉得你不是一般人。」他莞爾。「如果你是一般人,我也不會娶你。」正是因為她特殊,所以更加珍惜。

  「但是這個時候你應該把我當成普通人,否則我們會就這麼僵持一輩子。」永遠不會有機會瞭解彼此。

  「我同意你說的話。」他猛搔頭。「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開始。」感覺上他這一生沒這麼笨拙過。

  「就從洞房花燭夜開始。」

  她大膽的宣言,差點沒嚇掉他的眼珠子。

  「嬋、嬋娟!」

  「你怎麼對待你那些老相好,就怎麼對待我。」省得噦噦唆唆。

  這回,仲裕之是嚇掉舌頭,呆愣了半天,才急急忙忙的撿回。

  「這怎麼可以?」愛說笑。「你是我的妻子,怎麼可以拿來和那些青樓女子相比——」

  仲裕之到口的話,倏然消失在一道火辣的熱吻裡。他眨眨眼,總覺得這不是真的,他的新婚妻子竟然主動吻他!

  「嬋、嬋娟!」他像只九官鳥吱吱喳喳個不停,主人見他噦唆,又把他的頭拉下來重吻一次。

  這一吻,吻得是鬼哭神號,風雲為之變色。要不是親身體驗,仲裕之根本不敢相信,外表看起來冰冰冷冷的藺嬋娟,吻起人來竟然這麼熱情。

  「你、你什麼時候……」他已經喪失了語言能力,只會耍癡呆。

  「你不是一直抱怨我像紙人一樣,今天終於讓你開了眼界。」她聳肩。

  對,他是開了眼界,但方式太過於刺激,他的心臟有些負荷不了。

  「你、你這招是跟誰學的?」他不是有意講話結結巴巴,實在是因為克制不住。

  「跟你。」

  她的回答又是讓他一陣目瞳口呆,幾近木頭人的狀態。

  「跟、跟我?」天可明鑒,他可從來沒碰過她。

  「嗯。」她點頭。「你記不記得以前,咱們經常在青樓的門口相遇?」

  他當然記得,他們老在不該碰見的地方碰上。有一次他在戲棚子 』的陰暗處和一名青樓女子打得火熱,正巧她從那個地方經過,兩個人還著實互相嘲諷了一番。

  「你該不會是……」他的臉已經開始發黑。

  「沒錯,我就是在那個時候學起來的。」她點頭。「每一次你都肆無忌憚的玩,一會兒在樓梯,一會兒在門口,一副玩得很開心的樣子。從那個時候開始,每回我上青樓,要是恰巧經過你的房前,我都會多看幾眼,看你又有什麼新鮮把戲。」好學起來。

  事隔多日,藺嬋娟終於讓仲裕之明白她有多注意他,他卻快要不支倒地。

  造孽啊!

  他痛心疾首。

  以前他當著她的面遊戲,心裡想的只是刺激她,沒想到竟刺激過頭,把她的興致集中到另一件事上去。

  難怪她的吻這麼火辣,他都這麼吻人。每個和他接吻的女子,哪一個不是飄飄欲仙,緊緊攀住他嗲聲說還要,緊接著就是……

  「你……」他突然想起一個問題,緊張地猛吞口水。「你該不會連接吻以後的把戲都學起來了吧……」

  仲裕之在心中大喊阿彌陀佛,祈禱她別連接吻之後的撫肩、揉胸、脫衣、除裙等等諸多動作,都一併留神。

  藺嬋娟只是看他一眼,面無表情的走過去,雙手搭上他的肩,按照程序,一樣一樣忠實重現。

  老天,她真的都學起來了。

  被按例在地的仲裕之一邊呻吟,一邊落淚。

  他真是造孽……

  ★  ★  ★

  嚴酷的冬夜,竟升起了一輪皎潔明月。

  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圓,像個銀盤籠罩在金陵的上空,倒映在秦淮河如銅鏡般的河面上,既神秘,也美麗,又相互輝映。

  月是如此的迷人,待有心人昂頭探訪。可惜有這等心思的人不多,多數人仍選擇關上門、吹熄燭火睡覺,一如安靜的仲氏大宅。

  偌大的仲府,靜得沒有一點聲音。只有相擁的人們,互相依偎在彼此的懷裡,乘著睡意入夢。

  忽地,房間的不遠處傳來一陣奇特的聲響。那聲音窸窸窣窣的,似有人潛入,打擾了藺嬋娟的睡眠。

  好吵!

  她不悅地皺起眉頭,翻身想要換另一個方向逃避聲響,不期然撞到她丈夫的肩膀,接著被擁進懷中。

  「怎麼了?」仲裕之睡意甚濃,眼睛開了條縫地問。「睡得好好的,幹什麼半夜醒來?」

  「我懷疑有壞人潛入。」她說出她的擔憂。

  「壞人?」這下他睡意全沒,連忙坐直身環看房間的四周,卻沒有發現任何異狀。

  「沒有啊,哪來的壞人?這房間只有你跟我而已。」恐怕是神經過敏。

  「不,我真的有聽見聲音。」她指著房間的某一個角落,十分堅持。「就在那兒,窸窸窣窣的,我絕對沒有聽錯。」

  起先她還以為是在作夢,可她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仲裕之隨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看,頓時笑出了聲音,那兒的確有聲音,不過不是她說的壞人。

  「那是蟹。」他解釋。

  「我們在吃的螃蟹?」她懷疑地看著他。

  「難不成還有別的?」他挑眉。

  「可是現在不是產蟹的季節。」秋天才是。

  「所以你才應該覺得感動。」仲裕之可得意了。「因為這些蟹是我托人從南方的一座小島帶回來的,聽說那兒很溫暖,一年四季都有蟹賣。」

  「你特地請人帶螃蟹給我吃?」藺嬋娟沒想到他會這麼做,這得花不少錢。

  「現撈的。」他點頭。「我請人先撈了以後,用水養在船上,再走水路運回。所以你才會聽見窸窣的聲音,因為它們全是活的,這會兒正在桶子裡吐泡——啵啵!」

  除了解釋之外,仲裕之還外帶表演,生動的表情惹得她都忍不住想下去看那些蟹。

  「我看看。」她直接越過他翻身下床。「我去看看那些蟹,是否真如你說的那樣,在吐泡。」

  結果那些蟹真的都在吐泡,活生生的一隻也沒死掉。

  「都說了它們是活的你還不信!」仲裕之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後,為她披上一件外衣,笑著搖頭。

  她倚著他的胸,心中有說不出來的感動,特別是這一大桶蟹。江南人都愛吃蟹,她也不例外。只是蟹期短,一般來說多集中秋天,所謂菊紅蟹黃,指的正是秋季吃蟹的情景。

  只不過現在是冬天,他居然能弄到這麼一桶活生生的蟹,著實難能可貴。

  「謝謝你。」她細若蚊蚋的聲音幾乎被他寬闊的胸膛淹滅。

  「不客氣。」雖然她說得很小聲,但他還是聽見了。

  她默默靠著他的胸,和他一起凝視窗外。意外地發現月很圓,而且很亮。

  「原來今兒個是十五夜,難怪月特別圓。」透過窗欞,遭逢月影,藺嬋娟方才想起今日的時序。

  「是啊!」仲裕之亦有所感。「這麼大的月亮,倒讓我想起一首我很喜歡的詞,也是和月亮有關。」

  「哦。哪一首?」她沒想到他竟也如此風雅。

  「蘇東坡的水調歌頭。」他淡淡微笑。「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唯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藺嬋娟在他才剛說完前半段之後,便接著說後半段,說完了以後才笑著說——

  「我也喜歡這首詞,很有意境。」在月光的照耀下,她露出燦爛笑容,看得她的丈夫都呆了。

  「再笑一次,這是你第一次對著我笑哦。」他興奮地對著她眨眼睛,快樂的模樣,宛如一個得到至寶的孩子。

  「胡說,我以前就對你笑過。」她好笑地睨著他。

  「但那是在黑暗中,而且是唯一的一次。」他反駁。

  沒辦法,她只得對著他再笑一次,笑容一樣明艷動人。

  「你好美,嬋娟!」衝動之餘,他把她擁入懷裡,抱得緊緊的。

  「真的好美……」感謝老天爺把她賜給他,讓他獲得別人無法獲得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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