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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蘇珊·伊麗莎白·菲力普斯    


  「早安,女士。我是費伊莎,我要找魏太太。」

  婦人的笑容逸去。「我就是魏太大。」她樸素的穿著看起來比較像是管家,而非擁有瑪莎拉蒂的人。

  「我租了農舍,」伊莎道。「但它似乎出了些問題。」

  「沒有問題,」魏太太很快道。「茱莉已經在城裡為妳找奸房子;她會打理好一切。」

  她一手按著門,明顯地想盡快打發掉伊莎。在她身後的玄關裡,放置著數只昂貴的行李箱。伊莎敢打賭莊園的主人不是剛抵達,就是正要出門。

  「我已經簽好租約,」她堅定但和悅地說。「我會留下。」

  「不,小姐,妳必須離開。今天下午會有人來協助妳。」

  「我不會離開。」

  「我很抱歉,小姐,但我無能為力。」

  伊莎決定直接找到最高指揮官。「我想和屋主談談。」

  「屋主不在這裡。」

  「那些行李箱呢?」

  她一臉的不安。「妳必須立刻離開,小姐。」

  「四個基石」就是用在這種時候。「禮貌,但果斷地採取行動。」伊莎硬是擠進玄關。她短暫瞥見挑高的天花板、黃銅水晶吊燈和大迴旋梯,但魏太太立刻擋在她面前。

  「等等,妳下能進來!」

  「人們出於恐懼,躲在權威的表象下,他們真正需要的是我們的同情。我們不能讓他們的恐懼主宰了我們。」

  「很抱歉讓妳個快,魏太大,」她盡可能同情地道。「但我必須和屋主談談。」

  「誰說他在這裡?沒有人知道的。」

  顯然屋主是個男性。「我不會說的。」

  「妳必須立刻離開。」

  她聽見意大利搖滾樂自屋後傳來,於是硬擠過女管家,循著音樂聲走過去。

  「西諾拉!」(譯註:意大利文之「女士」  。)

  她已經厭倦透被人們踐踏在腳下--她卷款而逃的會計師、不忠的未婚夫、見風轉舵的出版商和所謂的書迷。她為他們奔走全國各地,以機場為家,不只一次染上重感冒。她在他們最沮喪的時候握著他們的手,為他們打氣、祈禱,然而她一走霉運,所有人就做鳥獸散,跑得一個不剩。

  她穿過兩旁掛著祖先肖像的長廊,經過貼著金色條紋壁紙的高雅接待廳,越過繪著狩獵場景或殉教聖徒的壁畫,涼鞋在大理石地面喀嚏作響,一座羅馬人物的半身像被她經過時的氣勢嚇得顫抖。她已經受夠了!

  她來到屋子後方的日光室。陽光自四面高窗流瀉而人,嘈雜的搖滾樂就是由此傳來。一名男子站在通往後花園的迴廊,背倚著拱門,凝視著陽光。

  伊莎瞇起眼睛,抵擋強烈的陽光。男子穿著牛仔褲和丁恤,稜角分明的側面彷彿鑿削而成,就像屋內擺設的古典人物雕像化成了血肉之軀。但發自他身上的傭懶氣息、嘴角的酒瓶、和拎在指間的手槍,卻又讓他比較像是誤入歧途、學壞的羅馬神祇。

  她清了清喉嚨。「嗯……請問……」

  男人轉過身。

  伊莎用力眨眼--再度眨眼,告訴自己一定是光線搞的把戲。這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是……

  第三章

  是他沒錯。那名自稱但丁的男人斜倚著門口--有著灼熱的眼眸和頹廢的碰觸的但丁,只不過這個男人的頭髮較短,而且眸子是銀藍色的,不是棕色。

  「天殺的!」

  她聽到的是美式英文--電影明星的英文,出自前晚她在佛羅倫斯遇到的義大利牛郎口中。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能夠消化這個事實:范氾倫恩和牛郎但丁是同一個人。

  「你……」她用力吞嚥。「你不是……」

  他用殺手的眼眸瞪著她。「***!我偏偏去挑上一個追星族!」

  「你是誰?」但她看過他太多部的電影,早就知道答案。

  「范先生!」魏安娜衝進來。「這個女人!她就是不肯離開。她--她--」英文不足以表達她的氣憤,她冒出一連串的義大利話。

  范倫恩--那名逼得施靄麗自殺的花心男星,也就是佛羅倫斯的牛郎但丁,她容許自己的靈魂被玷污了一角的男人。她坐倒在牆邊的椅子上,試著呼吸。

  他用義大利話對管家吼叫,管家揮手回應。

  他再次吼叫,管家才氣呼呼地離開。

  他走過去關掉音樂,一緇黑髮垂落額頭。他放下酒瓶,但手上仍拿著槍。

  「你越界了,甜心,」他淡淡地道,致命的語氣甚至比銀幕上更具威脅性。「你真的應該先打電話的。」

  她和范倫恩有了性關係。他曾經在某篇雜誌報導裡自誇「上過五百個女人」,而她剛剛讓自己成為第五百零一個。

  她的胃部翻絞,以手覆臉,低誥出她從不曾對任何人類說過的話。「我恨你。」

  「那正是我謀生的方武。」

  她感覺到他的逼近,垂下了手,卻發現自己瞪視著手槍。

  它並非指著她,但也不能不算是。她認出他手上的槍事實上是一件骨董,很可能已有數百年歷史,但看來一樣致命。他就曾經用一把武士刀,差點殺死了茱莉亞·羅勃茲。

  「我原以為媒體不可能更低下了。你所謂的「我不會說英文」呢,法國妞?」

  「就像你的義大利文一樣,」她坐直身軀,終於明白到他所說的。「媒體?你認為我是記者?」

  「如果你想訪問我,只需開口要求。」

  她從椅子上跳起來。「你認為我經歷那一切,就為了得到一篇報導?」

  「或許。」淡淡的酒味朝她飄來,他一腳踩在她剛跳離的坐椅上。她望著懸在他大腿側的手槍,試著猜想他是在威脅她,或是已忘了它的存在。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你想要什麼?」

  「我要我的房子。」她後退一步,隨即氣自己這麼做。「你就是這樣紆解壓力的?變裝來釣女人?」

  「信不信由你,菲菲,我不用變裝就可以做到。而且我的身價絕對遠超過你留下的五十歐元。」(譯註:菲菲有調侃之意。)

  「見人見智。那把槍上膛了嗎?」

  「考倒我了。」

  「你先放下它。」她握著雙手。

  「我不認為。」

  「我該認為你會對我開槍嗎?」

  「隨你怎麼想。」他打了個呵欠。

  她納悶他究竟暍了多少酒。「我無法忍受槍枝。」

  「那就走呀!」他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伸直長腿。

  在她弄明白一切之前,她哪裡也下會去。她握緊拳頭,故意在他對面坐下。她終於明白到什麼叫做恨意。

  他審視著她好一晌,才將槍指向幃幔上的騎馬男人。「那是我的祖先,范倫恩·麥迪西。」

  「真了不起。」

  「他贊助過米開朗基羅和波提切利。麥迪西是文藝復興時代男人之中的佼佼者,只不過……」他以拇指撫弄著槍管,瞇起銀藍色的眸子,威脅性地望著她。「在一四七二年,他也下令他的將軍屠殺渥特拉全城,麥迪西家人可不是好相與的。」

  她拒絕被一名自我中心的電影明星威嚇。「省下你的威脅給買票看戲的觀眾吧!」

  威脅感下見了,代之的是無聊。「好吧,菲菲,如果你不是媒體人,你究竟想要什麼?」

  她驀地明白她根本無法談論前晚--尚未,永遠也無法。屋子。她來是為了屋子。

  「我來是為了解決有關我租下的屋子的爭議,」她試著在語氣裡注入權威。「我付了兩個月的租金,而我不打算離開。」

  「是嗎?這與我何干?」

  「我租的是你的房子。」

  「你租了這棟屋子?我不認為。」

  「不,不是這裡,是你的農舍。但你的僱員試著要趕我走。」

  「什麼農舍?」

  「山下的那一棟。」

  他的唇角微揚。「我應該要相信我昨夜在佛羅倫斯偶遇的女人,正好也租下我擁有的房子?或許你該編出一個更好的故事?」

  連她自己也覺得難以置信--只不過佛羅倫斯的觀光區就那麼小,她就曾在同一天多次遇到同一對情侶。「幾乎每個觀光客都會去西格諾裡廣場,我們只是湊巧在同時間抵達。」

  「我們可真是有緣!你似乎很眼熟,我前晚就這麼覺得了。」

  「是嗎?」她不想進一步討論這個話題。「我的租約完全合法,但在我抵達後,我卻被要求離開。」

  「你是指橄欖樹叢邊,以前老柏洛住的屋子?」

  「我不認識什麼老柏洛,現在住在那裡的是瑪妲。雖然我不喜歡,但我願意容忍。」

  「瑪妲……柏洛的妹妹,」他似乎終於想起來了。「我想他們都同樣附屬於產業。」

  「我不在乎她是誰。我付了租金,而我不會離開。」

  「你為什麼被趕走?」

  「她們提到排水溝的問題。」

  「我很驚訝你想要留下來--考慮到我們之間所發生的一切。或者你只是假裝生氣?」

  他的話將她震回現實。她當然不能留下。和他的一夜情已污染了她的本質,而她絕無法忍受和他再見面。

  一股強烈的失望襲來。在農舍的花園裡,她感受到數個月來難得的平靜,現在卻被奪走了。但她的驕傲仍在,就算必須離開,也不能讓他認為自己贏了。「你是演員,范先生,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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