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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頁     蘇珊·伊麗莎白·菲力普斯    


  她往後靠著沙發,閉上眼睛。信件在她的指間猶有餘溫,彷彿活著一般。她拿起第一封信,開始閱讀,接著是第二封、第三封,一直到最後一封。她的茶冷了,火焰嗶剝作響,然後她開始祈禱。她將每封信拿在手裡,為寫信的人祈禱。

  她也為自己祈禱。

  夜色漸深,火焰已將燃成餘燼。她念著迷失者的禱文。

  為我指點明路。

  但當她睜開眼睛時,她看到的卻是自己所犯下的大錯。

  她創造出「四個基石」,用來對抗她的不安全感。內心深處,那個從小被不負責的雙親養大的小女孩依舊渴望著穩定,因此她架構出整套規則,好讓自己感到安全。

  這樣做、那樣做,之後一切都會轉好。你的住址不會每個月都改變,你的雙親不會爛醉得忘了餵你。沒有人會在半夜尖叫咒罵著跑出去,丟下你一個人。你不會生病,不會變老,你永遠不會死。

  「四個基石」給了她安全的幻象。每當有任何事不符合時,她就多塞了塊積木進去,堆高它們,直到整個架構扭曲了,最終整個崩潰在她身上。她一直走在鋼索上,徒勞地嘗試掌控無法被掌控的人生。

  她起身凝視著窗外。「四個基石」結合了心理學、常識和歷代大師的智慧結晶,她的多位讀者也以其親身經歷證明它們確實有用。但她想要相信它們不僅是如此。她想要相信它們是某種萬靈丹,能夠保護她免於生活裡的危險。只要你遵守規則,你就會安全。

  但生命拒絕遵守規則,而再怎樣組織、重新組織、訂定目標、計算、沉思都無法將世界納入常軌──再一千個精心架構的基石也無法。

  就在這一刻,她聽到了──出自體內深處,一個小小的聲音。她閉上眼睛,努力傾聽,卻總是聽不大清楚。她挫折地閉上眼睛,將臉頰貼著窗框,但一點用處也沒有。那個聲音逐漸岑寂、消失。

  起居室裡暖意融融,但她的牙齒開始打顫。她感覺迷失、孤獨,而且非常憤怒。她做對了一切──噢,幾乎是一切,如果不將愛上個孬種的懦夫計算在內。事實是,她做得太過了。她太忙著將生活納入秩序裡,忘了真正生活在其中──直至她來到義大利。但瞧它最後落得一團糟!

  那個聲音再度在她的體內低語,但她仍然沒有聽到──她聽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

  ☆☆☆☆☆

  「倫恩?」

  他回過神來。「噢,那很好。就依你的。」

  「你確定?」霍傑肯的濃眉微皺,看來似乎開始後悔自己挑選的男主角了。倫恩不能怪他。最近他太常心神不屬,在談話的中途不知道神遊到哪裡去。

  他也知道自己看起來糟透了。他的眼睛佈滿血絲,全靠化妝掩蓋眼睛下的黑圈。但在數夜不曾好眠後,你又能指望什麼呢?該死了,讓我一個人清靜,伊莎!

  賴裡皺起眉頭。「你確定嗎,倫恩?我以為你決定了在金門大橋那一景裡不用替身。」

  「我不用替身,」倫恩立刻道,就當先前什麼都沒說過。「那只會讓拍攝的過程更複雜,我沒有懼高症。再則,逮到個六歲的小女孩又有什麼困難的?」

  飯店套房裡陷入了不安的沉默,飾演納山的的男演員奧立維挑了挑眉。

  立維看起來像唱詩班的男孩,卻有專業的演技。他出身皇家影劇學院,在一出小成本的浪漫喜劇裡嶄露頭角,被傑肯慧眼相中。

  「橋上的特技需要的不只是追逐一名小女孩,」傑肯僵硬地道。「而且我相信你清楚得很。」

  立維適時伸出援手。「昨晚我和倫恩討論過動作的場面和靜的場面的巧妙平衡──那真的棒極了。」

  賴裡接續話題,說倫恩有多麼高興終於有個角色能夠發揮他的演技,以及他和立維將會是最出色的對比──等等。倫恩表示要去洗手間。他扭開水龍頭,用冷水潑臉。他需要振作起來。昨晚傑肯還拉著賴裡到一旁,問他是否在嗑藥。

  他拿起毛巾擦臉。這將會是他演藝事業最大的突破,而他正在搞砸它,就因為他無法專注心神。他是如此渴望聽到伊莎的聲音,並有十數次幾乎拿起話筒。但他能怎麼說?說他想念她到無法入眠?說他對她的需要已成了驅之不去的疼痛?而如果他不是已同意出席收穫宴,他會像爬蟲般潛入深夜裡,就此不見。相反地,他必須重返塔斯坎尼,再次經歷那種掏心剖肺的痛苦。

  昨天一名記者逮到他,問他謠傳是否屬實。「傳說你和費伊莎是一對。」

  一定是薇娜那個大嘴巴!倫恩矢口否認,假裝他甚至不大知道費伊莎是誰。她脆弱的名譽經不起和他扯上緋聞。

  過去數天來,他一直這樣告訴自己。在某個時間點上,一樁韻事不是做個結束,就是順其自然地發展到下一步。但像他和伊莎這樣天差地別的人根本沒有下一步。他一開始就不該招惹她,然而他就是無法抗拒她的吸引力。現在,在他該離開時,內心的某個部分仍希望她對他留下好的回憶。

  他按了根本不曾用過的沖水馬桶,回到起居室。他一出現,談話聲就停止了。奧立維也不在了──絕對不是個好徵兆。

  傑肯舉起酒杯。「坐下,倫恩。」

  他不但沒有依言坐下,顯示他瞭解情況的嚴肅,而是走到吧檯邊,為自己倒了杯酒,灌了一大口後,才回來桌邊坐下。他的經紀人警告地瞪著他。

  「賴裡和我聊了好一下,」傑肯道。「他一再向我保證你徹底投入這個企劃,但我開始有了懷疑。如果有問題,我希望你能將之攤開在桌上,讓我們談清楚。」

  「沒有問題,」他的髮梢冒汗。他知道自己該說對話,讓傑肯安心,出口的卻正好相反。「我希望在孩童拍攝的場面時,有心理學家在場。而且要是最好的,明白嗎?我該死地不想成為任何小女孩的夢魘。」

  只不過那正是他的工作,成為人們的夢魘。他納悶伊莎現在睡得可好。

  傑肯的眉頭擰得快打結了,但在他能夠回答之前,電話鈴聲響了。賴裡接起電話。「喂?」他望向倫恩。「他現在不方便。」

  倫恩奪走他手上的電話,附在耳邊。「喂,我就是。」

  傑肯和賴裡互望良久。倫恩聽完電話後掛斷,邁步往門口走去。「我有事先走了。」

  ☆☆☆☆☆

  伊莎的怒火始終燃燒不去。它在她切菜、準備碗盤時,悶燒在表面底下。下午她和茱莉在城裡碰面小酌,它也沒有消失。稍後她還去看了布家的孩子,但即使在和他們聊天時,怒氣始終在體內沸騰。

  她正要開車回家,突然櫥窗裡的一抹艷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是一件橘紅色的小禮服,像她的怒火一樣燃燒。她從不曾穿過這樣的衣服,但她的飛雅特卻自動掉頭,停在店門口。十分鐘後,她帶著她負擔不起、也根本不可能穿的小禮服離開。

  當晚,她開始瘋狂地烹飪。她將爐火開到最大,煎得香腸茲茲作響。她用菜刀猛砍洋蔥和大蒜,再加入她從花園摘來的辣椒。她發現自己忘了燒水煮麵,乾脆將醬汁直接淋在昨天剩下的麵包上面,然後她將晚餐端到花園,搭配香堤酒下菜。當晚,她在震天價響的義大利搖滾樂裡洗碗,打破了盤子,丟到垃圾桶裡,用力得盤子摔成了碎片。

  電話鈴響。

  「伊莎,我是安娜。我知道你說明早會過來幫忙擺桌子,但現在沒有這個必要了。范先生會安排一切。」

  「他回來了?」她手上的鉛筆啪地折斷。「他什麼時候到的?」

  「今天下午。你還沒和他說過話?」

  「尚未。」她啃著拇指,咬斷了一截。

  安娜跟著描述起宴會的準備細節,她雇來幫忙的女孩,強調伊莎什麼事都不必做,只要好好享受。伊莎的怒氣熾熱得甚至無法回答。

  夜裡,她將先前寫的筆記全都丟到爐火裡,付之一炬。然後她吞了兩顆安眠藥,上床睡覺。

  次晨她著裝進城。通常她吃完藥的次日會覺得昏昏欲睡,但怒氣已焚盡了殘存的睡意。她在廣場的咖啡店灌了超濃縮咖啡,但不敢逛商店的櫥窗,害怕自己會砸破玻璃。數名鎮民和她打招呼,聊著失蹤的雕像或下午的宴會,她緊握著拳頭,盡可能簡短地回答。

  她一直到宴會快開始時,才回到農舍。她在浴室沖了個冷水澡,試圖冷卻焚身的怒火。

  稍後她開始化妝,眼線畫得比平常都用力,粉刷也是。粉底、眼影、睫毛膏──它們似乎各自有著自己的意志。她用崔西留下的亮色唇膏,將唇塗得血紅──就像吸血鬼一樣。

  昨天買的橘紅色洋裝掛在衣櫃門口,彷彿自衣架上召喚著她。她從不曾穿過這麼亮麗的顏色,但她的手自動扯下它,套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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