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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蘇珊·伊麗莎白·菲力普斯    


  伊莎在心裡讚許倫恩。他先將傑瑞拖出車子,確定小孩沒有受傷後,才檢視車子受損的情況。崔西挺著大肚子,抱著小孩,不穩地走下山丘。伊莎急忙牽住她的手,以免她跌倒。她們終於來到倫恩和傑瑞旁邊。

  「布傑瑞!我說過你多少次,不許碰別人的車子!等你父親知道後看你怎辦!」崔西深吸一口氣,彷彿洩了氣般,纖細的肩膀垮下,眼裡蓄滿淚水。

  「蜘蛛!蜘蛛!」芬妮自他們身後的山丘頂喊道。

  倫恩望向伊莎,表情滑稽無助。

  「嘿,倫恩先生!」蘭妮自山丘頂喊道,像旗子般揮舞著手上的內褲。「瞧!上面還有海馬!」

  崔西啜泣出聲,突然重捶倫恩的胸膛。「現在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要搬進來了!」

  ☆☆☆☆☆

  「她不能這麼做!」倫恩停止踱步,轉向伊莎,彷彿一切都是她的錯。他們在莊園後方的日光室中,通往花園的門開著,孩子們到處亂跑。只有安娜似乎很高興,她和女孩們笑鬧成一團,揉著傑瑞的頭,抱起康納,去廚房為每個人準備吃的。

  「現在就上樓去,叫崔西離開!」

  「我不認為她會聽進去。」伊莎納悶他什麼時候才會明白自己打的是必輸的仗。他在銀幕上扮演的角色或許會將懷孕的女人和她的四個孩子趕出去,但真實人生的倫恩似乎心腸軟得很──但那並不意味著他會優雅地接受。

  「我們已經離婚十四年,她不能就這樣帶著孩子們搬進來。」

  「她似乎已經這麼做了。」

  「你也聽到我試著為她在飯店裡訂房間,但她搶過話筒掛斷。」

  伊莎輕拍芬妮的肩膀。「你噴夠多殺蟲劑了,甜心。把它給我,不然所有人都要得癌症了。」

  芬妮不情願地交出殺蟲劑,然後焦慮地環顧著週遭,尋找更多蜘蛛。

  倫恩對八歲的女孩吼道:「現在是九月,你們不是該上小學嗎?」

  「在我們回康乃迪克前,媽咪要教我們。」

  「你媽媽連加法都不行。」

  「她的加法還好,但數字多的除法就不行了,我和傑瑞都得幫她。」芬妮走到沙發前,拿起坐墊,仔細看過後才坐下來。「我可以拿回我的殺蟲劑嗎?」

  伊莎為小女孩心疼不已。她偷偷將殺蟲劑遞給倫恩,坐下來擁抱她。「你知道的,芬妮,我們認為自己害怕的東西往往不是真正困擾我們的,就像蜘蛛,它們多數是美麗友善的昆蟲。你的家裡最近出了許多事,而那或許才是真正困擾你的。我們每個人偶爾都會覺得害怕,沒事了。」

  倫恩低聲嘀咕絕對不是沒事。伊莎繼續柔聲安撫芬妮;傑瑞拿著網球拍,對著莊園的側壁擊球。看來他打破窗子是遲早的事。

  「看我!」蘭妮衝進屋裡,連翻了好幾個觔斗,筆直朝裝著梅森瓷器的櫃子衝去。

  「小心!」倫恩衝過去,及時在她肇事前接住她。

  「往好的一面看,」伊莎道。「至少她穿著內褲。」

  「但她其他的都脫掉了!」

  「我是冠軍!」五歲的小女孩一躍而起,比了個勝利的V字。伊莎笑著朝她豎起大拇指。隨即清脆的玻璃碎裂聲傳來,繼之以崔西的尖叫。「布傑瑞!」

  倫恩將殺蟲劑舉過頭,用力一按。

  ☆☆☆☆☆

  這是個漫長的夜晚。倫恩威脅如果伊莎拋棄他,就要永遠切斷電力,她只好留在莊園裡。崔西將自己關在樓上的臥室,傑瑞一直拿不存在的蜘蛛嚇唬芬妮。偏好天體營的蘭妮將衣服藏了起來,倫恩嘀咕抱怨個不停。他沿路走,沿路丟太陽眼鏡、鞋子和襯衫──顯然早已習慣了僕人跟在後面收拾。

  孩子們住進莊園後,魏太太脫胎換骨,彷彿換了個人似的。她笑容滿面,不斷端上食物──連伊莎都有分。她和丈夫西莫、兒子、媳婦住在一哩外,晚上必須回去,因此找來瑪妲在莊園過夜。瑪妲也同樣搖身一變,成為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安娜的最愛是康納,他也一直賴在她身邊,只除了換尿布時。三歲的他已經辭彙豐富,而他最喜歡的用詞是:「亂便便是非常、非常不好的。」

  儘管倫恩從沒有給子女孩們鼓勵,她們卻競相爭取他的注意力。他一直不理睬孩子們,但最終還是屈服於傑瑞的懇求,教了他一些電影裡的武術招式。等到每個孩子都上床睡覺時,已經快半夜了。

  伊莎趁倫恩講電話時,溜回農舍去,幾乎是一沾枕就睡著了。半夜裡,她被一聲巨響和咒罵聲驚醒,立刻翻身坐起。

  走道的燈亮起,倫恩探頭進來。「抱歉,我的袋子撞到了櫃子,弄翻了檯燈。」

  她眨了眨眼,將被單拉過肩膀。「你在這裡做什麼?」

  「你不會真的認為我會待在那邊吧?」他氣憤地道。

  「你不能搬進來。」

  「等著瞧。」他離開了。

  她躍下床,不顧身上穿著絲料睡衣追了出去。

  他將帆布袋丟在隔壁房間的床上。這個房間比她的小,但一樣簡樸。義大利人似乎沒有興趣將裝潢的錢花在臥室,寧可花在廚房或花園這類的公共空間。她衝進臥室,他停止解開行李,轉身打量著她的象牙色蕾絲胸罩和絲裙。「那下面有海豚嗎?」

  「不關你的事。倫恩,莊園很大,這裡很小。你不能──」

  「它不夠大。如果你認為我會和一名瘋狂的懷孕婦女,以及她四個心理有問題的孩子待在同一個屋簷下,你就是比他們還要瘋狂。」

  「那就去別的地方。」

  「那正是我所做的。」他的銀藍眸再度大吃冰淇淋。她等著他說出挑逗的話語,但他只說:「謝謝你今晚留下來,不過你可以不必一直塞清單給我。」

  「你威脅如果我不留下來,就要切斷電力。」

  「你騙不了我的,費博士。你還是會留下來,因為你專門收拾別人的爛攤子。」他拉出一疊縐得亂七八糟的T恤。「那或許是你喜歡待在我身邊的原因,只不過在我的情形下,你打的是一場必輸的仗。」

  「我不喜歡待在你身邊,我是被迫的。好吧!或許我是有一點喜歡。」她的手指刺癢,很想撿起他扔在地上的T恤,但硬生生地克制住。「今晚你可以睡在這裡,但明天你就得搬回莊園。我還有工作要做,你只會礙著我。」

  他閒倚著門,慵懶地打量遍她全身。「我會讓你分心,對不對?」

  她的肌膚發燙。他真的是惡魔的化身,在戲裡他就是這樣引誘女人步入死亡的羅網?「就說現在我需要專注於精神層面上。」

  「好呀!」他咧開個猙獰的笑容。「最好別去想珍妮·羅培茲睡在我隔壁房間時發生的事。」

  她厲瞪了他一眼,擺明了認為他幼稚無比。她大步越過他,來到走道上,驀地注意到剛才她一直站在檯燈面前,春光外洩一覽無遺。

  惡棍范倫恩格格輕笑。「絕對沒有海豚。你快要殺死我了,菲菲。」

  「那是非常有可能的。」

  ☆☆☆☆☆

  次日清晨,伊莎為自己搾了杯柳橙汁,端著它到陽光明亮的角落坐下,望著窗外猶沾著露水的橄欖樹。她在心裡默禱了一番──至少她又能禱告了。她正在啜第一口柳橙汁時,倫恩睡意惺忪地走了進來。

  「我必須早起,才能在天氣變熱之前慢跑。」他打著呵欠道。

  「已經快九點了。」

  「那正是我的意思。」

  她放下柳橙汁。他伸了個懶腰,T恤的下緣翻起,露出結實的腹部,和往下隱沒的胸毛。她掬飲著他的每一寸──高聳的顴骨、海盜般的髭鬚、運動家的胸膛,和一切的一切。

  他逮著了她的目光,雙臂抱胸,調侃道:「你要我轉個身,連背後一起看清楚嗎?」

  她針鋒相對。「你認為我想要你轉身?」

  「噢,是的。」

  「有著太過搶眼的容貌也不是好事。你永遠不知道人們想和你在一起是因為你的長相,或是因為你的個性。」

  「絕對是長相,我這個人毫無個性。」

  她才不會輕易放過他。「你有著強烈的個性──只不過大多是扭曲、變態的。」

  「謝了。」

  神奇的是,一夜好眠就能讓女人激怒人的功力大增。她模仿他油腔滑調的笑容。「你介意轉到側面,讓我也能看清楚嗎?」

  「少伶牙俐齒了。」他坐到她面前,一口喝完她花了十分鐘才搾好的柳橙汁。

  她皺起眉頭。「我記得你要去慢跑。」

  「別催我。告訴我,崔西的小惡魔沒有追來這裡。」

  「尚未。」

  「他們一個比一個精,遲早會逮到我們。等一下陪我過去莊園,我要和崔西攤牌。我決定告訴她,你精神崩潰,來此休養,需要平靜和安寧。然後我會協助她將所有的行李搬上車,打發他們去最昂貴的飯店──所有的花費由我支付。」

  伊莎不認為有這麼簡單。「她是怎樣找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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