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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香綾    


  微暈的意識令她搖著頭,喃喃道:「不要,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你不該救我,不應該……」

  「但凡我黑雲想要的,縱然不擇手段,也絕不放棄。」

  話中所蘊藏的冷酷,聽得陸贏姬背脊發冷,她狠,黑雲比她更狠。

  僵躺在他身下,纖細的十指不由自主地滑過他厚實寬廣的背肌。這沉甸的重量曾是她無數次午夜夢迴所焦灼盼望的。就一個自小對男人即十分嫌惡的大家閨秀而言,要承認自己這股燒炙炎炎的底處欲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是經歷了多次的天人交戰,才終於明白一切的壓抑和克制,只會讓痛苦加劇,讓思念更啃噬人心。

  然此刻,不必經由幻想,他已真真實實的與她交纏成一體,只是這樣的體認並沒有讓她感到舒心快意,而是排山倒海的惆悵。

  「你……把我爹怎麼了?」

  「不用緊張,我沒傷他,只是讓他沒能再傷人。」黑雲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她,專注而火熱地留意她臉上表情的變化。「如果不是因為你,我不會那麼便宜放過他的。」

  「所以我還得對你感激涕零?」陸贏姬心底一如亂絮狂舞,不知該一掌斃了他,抑或相信他的鬼話,視一切為理所當然。

  「我只希望你不要有恨。」黑雲眼睛像要燃燒起來,明明是懇求的話,從他口裡說出來倒像在下達命令,教人聽得火大。

  「換作是你,你做得到嗎?現在你大仇昭雪,接下來呢?不是該輪到我來冤冤相報?」陸贏姬切齒一笑,想抽出靴底一柄短刃,然摸索了半天,什麼也沒找到。

  「在找這個?」黑雲從枕畔拎起一柄利刃,在她眼前晃了下,便順手擲往窗外,「篤」一聲,想是射中了園內某株樹。「到現在你還想殺我?」

  「我現在有什麼能力殺你?我但求一死,別無所求。」陸贏姬荏弱地閉上雙眼,絕望而泛起的憂悒在眉間眼底逐次蔓延。

  「你為何執意非當長樂郡主、陸大小姐不可?這些虛名利祿對你有那麼重要嗎?我很懷疑,你是因為陸廣榮罪有應得而光火,還是受不了這神聖的身份遭到侵犯而傷痛?」

  「你在說什麼?」他怎麼可以這樣污蔑她?

  「我說什麼你很清楚。」他鐵箍般的雙掌,一手扣住她的纖腰,另一手熱切地伸入衣內覆在她豐盈的胸脯上,恣意地蹂躪著。「要怎樣做你才肯承認我們已彼此為對方瘋狂的事實?你這一生到底有沒有真心為自己活過?看著我,告訴我,你要我!」他邊說,邊順著雙峰滑向柔軟的小腹,親膩地挑逗著。

  「黑……黑雲!」她悸動地咬著發顫的唇。「你難道不明白,我們倆是不被允許相知相愛的,不,我們倆何曾相知相愛過?你對我的索求只是為了肉體的歡愉,我……其實是恨你的。」

  「哦?」黑雲濃眉頂端瞬間匯聚大量的風暴,彷彿要一觸即發,雙臂隨著他的話而緊收。「恨?這就是你對我的全部感情?真難得,我們已經這樣要好了,你居然能無動於衷。」

  陸贏姬倒抽一口冷氣,遊走到她腰際的大掌,猛然一掐,像存心要折斷她的腰似的,令她忍抑不住痛苦的呻吟出聲,淚水潸然而下。

  「別哭。」他將探進衣內的手抽出,捏住她圓潤的下巴,逼她仰視著他,「使出你狠辣的本性,讓我看看你有多恨我?」低啞的語調,刻意保持一種危險的輕柔,好似唯有十指加諸在她身上的懲罰,才能清楚表現他狂怒的心緒。

  陸贏姬目光黯凜,定定地望住他,一瞬也不瞬,負氣地與他對峙著。然後,從她口中,一滴血紅淌下,順著唇畔滾落水藍的花枕,一暈一暈地化開來,如一朵奇異妖艷的紅花綻放……

  「該死,你這女人,你……」他急忙扳開她的口,那舌頭因咬得太深,已看不清傷口在哪兒,只見紅色的血絲不斷冒出,教人怵目驚心。

  恨有多深,愛就有多深。身體即使因痛楚而簌簌地抖著,陸贏姬依然把一切深埋心底。因為害怕被辜負,害怕不確定的未來,所以她不要愛他,也不要他來愛自己。而更重要的一點是,她不懂怎麼去愛,一個從小就缺乏關愛的人,怎麼知道如何去愛?

  黑雲不瞭解她冷酷面具下其實有一顆焦灼渴望的心。她需要的不是一個粗暴的霸君,而是一個能像父兄一樣呵護她疼惜她的平凡丈夫,她要的是一個溫暖的家。

  強迫她吞下一口斷續膏,他俯身吻去她水頰上的淚珠,在她耳畔低回,「不要逼我用強硬的手段對付你,除非你希望我們玉石俱焚。」

  「這是你另一種形式的愛?」陸贏姬發現他跟她一樣,都是愛情路上的幼稚生,都笨拙得不懂得如何去處理自己的感情。

  「隨便你怎麼定義它,總之,我要你終其一生,只能待在我身邊。」

  「萬一有人不允許呢?」

  「例如誰?」他狂狷的神態,簡直比天皇老子還要目中無人。

  「例如皇上。」一名受到正式冊封的郡主無緣無故失蹤了,朝廷怎麼可能不聞不問。

  「那老小子?!」他綻出一抹奇詭的笑,深沉的眸子閃爍著弔詭的光彩。「我自有對付他的方法。」

  「還有我爹、左從天父子、小王爺、趙公子,以及衛子丹……不樂見我們在一起的人太多了。」

  「不要找借口,你我都不是能隨便讓人左右的,重要的是你的心。」他把臉貼向她胸口聆聽她的心跳。

  「那裡面沒有你。我的心是荒蕪的,誰都沒有辦法在裡頭佇足,尤其是一個處心積慮陰謀陷害我的人。」

  「你仍然懷疑是我派左叔去劫殺你的?」黑雲慨然低喟,「不要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以我對你傾心狂戀的程度,難道還不足以說明,我有多渴望你長久陪伴身旁嗎?還有我娘,殺了你,我怎麼跟她交代?傻瓜。」

  陸贏姬仔細咀嚼他所謂的傾心狂戀,這是真的嗎?她自嘲地苦笑,迭經風浪的她,怎麼還會如此天真?黑雲是一個聲名狼藉的賊寇,比起曹孟德的「寧我負天下人,莫要天下人負我」的私心更甚百倍的行徑,他的傾心狂戀能維持多久的熱度?再者,萬一她無法給予相同的回報,他又將使出什麼卑鄙的手段來對付她?

  「謝謝你的『傾心狂戀』,我承受不起。」

  「住口,敬酒不吃,卻要吃罰酒?」他的耐性很少維持這麼久,陸贏姬竟一再考驗他的極限,分明是活得嫌膩。

  「露出本性了?」她不懼反笑,「是誰說重要的是心,你這顆心真是不堪一擊。」她奮力推開他,迅即拉起被子,包裹住頭臉,籍以迴避他的欺壓。

  「彼此彼此,當只縮頭烏龜也高明不到哪裡去。」他惱怒地從被褥下拉出她的雙腳,手指很快探尋到小腹下幽微的敏感地帶,先是緩緩搓揉,接著五指蓋闔上去,用力撫弄。

  陸贏姬困難的弓起上身,「你放了我吧,我不是你要的那種女人……」罩在庭院中的晨曦透過扶疏的花影竄進廂房裡,恍如掬了一把金粉撒落在兩具激情的肉體上。

  她原以為可以輕易拒絕他的需索,可以做到無動於衷,孰知,在猶措手不及時,她的身子已連續痙攣數次,不由自主地顫聲叫喚著他的名字。

  ***

  枝椏間篩落了點點銀色的光暈,映在正倚著窗邊托腮沉思的陸贏姬身上,她略嫌濃密但不失秀挺,隱然煥發著英氣的眉宇,凝聚著一股化不開的憂悒,使得週遭的璀璨光輝變得斑駁而遲滯。

  末幾,她幽幽地歎了又歎。爹爹慘遭突擊,生死不明,一旦聖上怪罪下來,可怎麼是好?

  身為女兒,她似乎應該緊張萬分地到處打探,至少該向黑雲問個一清二楚,但,她什麼也沒做,包括左氏父子暗中陷害的無恥勾當,她似乎也沒放在心上。世人會批評她不孝或冷酷無情嗎?記得那日小柱子在她手中塞了一張字條,對了,那字條呢?裡頭寫了些什麼?黑雲不讓她知道,她也就懶得問。漫步至水岸邊,她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澹泊,平靜得激不起絲毫漣漪。

  這是什麼地方?美麗得一如畫中的仙境。黑雲對她倒很放心,宅院裡除了打掃、烹煮的僕婦,就只有幾名服侍應對的丫餐,連一個守衛的人都沒有。

  他大概也明白,除非她願意乖乖留下,否則即使派了再多的人馬戒備也無濟於事。

  連著兩天,黑雲都沒再出現,直到翌日黃昏,陸贏姬又隻身來到江邊,今天的天空特別晴朗,萬里無雲,唯彩霞闊染半個天際。

  陣陣湧上的浪花,滌去她一身的躁熱,忽地興起徜徉水泊中,隨波逐流的衝動。料想這時應該沒有人會來攪擾,她脫去靴襪,讓自己完全沒有拘束地沒入水中,任其載浮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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