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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冰卉 每次她們都要耳提面命、再三交代今天哪科老師又出了什麼作業,明天又安排了什麼考試。就連她挨罰受罵,她們都還會在事後諄諄告誡,要她多少收斂些,免得日子難過。 天知道,是她日子難過,還是她們受她之累而日子難過。 最慘的是,她們說了許多,卻完全不知道她聽進了多少。說有五分可能還太多,怕是連一分也沒有。 只要她的功課沒做,就會帶到課堂上邊睡邊寫;書沒念,考試照考,成績照樣高分。三年下來,鈴木老師總是盯她盯得緊,卻是自己徒增白髮,同學唉唉歎息。 總歸一句,虧她們還有耐心同她說話,也真是難為她們了。 現在想起那段日子,她竟然有些想念鈴木老師久達的斥罵聲。 這樣好像有那麼一點不道德…… 是嗎? 偷偷吐了吐舌,學著楚琳俏皮的小動作,丁水柔的臉頰依然膠著在抱枕上,不想起來。 枕上猶有餘溫,在在提醒她夢境的真切。 還是,不想起來…… 奇怪的是,她不是早就淡忘了嗎? 為什麼在夢中竟是原地清晰?清晰得就像昨天才發生似的。 丁水柔抱著抱枕,嗅著上面自製芳香精油的味道,神智迷惘地想著。 於是,她放任自己再一次趺入迷離的夢境…… ☆ ☆ ☆ ☆ ☆ ☆ ☆ ☆ ☆ ☆ ☆ ☆ ☆ ☆ 依舊在長廊遇見了他。 不知為何,她就是知道他是上回的那個男孩。 他,仍是背著光,面孔依舊模糊。 背景是雨,淅瀝淅瀝地打在屋簷上,讓校園有種迷濛的淒美。 而傍晚的長廊一片清冷,拖曳出兩道長長的陰影。一道是她的;另一道則是他的。 頤長、挺拔,他身姿卓立,屹立在長廊一角。整個身形有三分之二以上隱沒在陰暗中,唯一清晰可見的是他斜背在身後的劍袋。袋裡是竹劍? 他是劍道社的? 瞧他背著劍袋的模樣,應是社團剛結束吧!她瞇起眸子,懶懶地打量著他。 好困… 她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奇怪?她不是在夢中嗎?怎麼還這麼愛…愛困? 忍不住地,她又打了個呵欠。 懶得再深思,思緒一轉,看了看四周。 她怎麼還在這兒,沒有回家呢? 是啊! 同學都走光了,瞧這光景,早已過了放學時刻。 她為什麼還在這兒?若沒記錯,以前她放學後雖然會留下來照顧教師辦公室前那一排排觀賞植物,或是到園藝社去澆花… 不過,今天下雨了呢! 雨天,植物是不需要澆水的,那她為什麼還在這兒不回家呢? 難道,她又睡過了頭?混過了一天? 呃,也不是不可能……唉,她的腦袋裡又是混沌一片。 算了、算了,她放棄了,不想了。 太累了……對!太累了。 好想睡……呵…… 雨,還是淅瀝淅瀝的下,始終沒有停過,長廊上就只有他們兩人,相對無言。時間靜靜地流動著,長廊下,泥土地上,教雨水沖出了一個個的小水窪。雨滴在其中躍動著,激起一固固的經漪。 他們就這麼對看,大有站到地老天荒的態勢。 是相看兩不厭嗎? 可是,她連他的模樣都看不清楚呢! 算了,就這麼著,無妨的。 反正無言儘管無言,她亦不覺得尷尬,因為她向來不多話的。 對她而言,把說話的時間折抵來睡覺還比較合算。人人皆知她極重眠,四季不分。說話多累,還得花力氣,不是嗎?她向來極懶,再說,賠本生意她是不做的。 呵!差點忘了,現在她是在夢中,中學時代的夢中,還沒踏上職場呢!算盤不必打得那麼精。邊打著呵欠,她移動步伐,緩步越過了池,自顧自地把手伸出長廊外攤開,任冰涼的雨水滴落手心。 為何會有這樣的舉動?問她,她也不明白。 其實,她不喜歡雨的,她喜歡的是暖陽。 暖陽與雨天應是相對的,然而雖然她不喜歡下雨,卻也不排斥。 畢竟,植物們要陽光,也需要雨水,而且下雨也省了她澆水的辛勞。 說到底,她完全是以植物為出發點來考量,這與一般人慣有的思維不同,她就是這麼奇待,總教人驚訝。 只是,在她心中,卻寧願自己日日澆水,也不願烏雲遮蔽了她的艷陽。 是的,她的艷陽。 她很狂妄地私自這麼認為。 因為她是真的喜歡暖陽,喜歡極了。 她喜歡被暖陽照拂,喜歡身心同枝葉般舒展開來的感覺,那會讓她感覺自己的生命如同植物,與植物呼吸著相同的空氣。 所以何妨,就這麼狂一次吧! 就讓她狂妄地把艷陽納為已有! 其實,她並沒有忘記,植物在艷陽下是會幹枯而死的,她還沒有粗心到這種地步。 只是,她寧願自己勤勞些,為心愛的植物架起遮陽棚,或是一盆盆移進室內。至於校園裡的樹木,她並非不關心,只是它們本來就不怕日曬兩淋,用不著她擔想著、想著…… 倦意又襲了上來,眼皮漸漸沉重,一點一點地往下合,惡意催促她人眠。 伸出長廊外的手,她就這麼忘了收回,逐漸冰冷。 忽地,被攔腰一扯,一隻溫熱的大掌不請自來地覆上她冰冷的手,身後則傳來劍袋掉落的沉重聲響。 嗄? 她難得驚訝,然而,這次卻是結結實實地嚇著了。 他只是個陌生人哪!他們根本就談不上認識。 他。。。真是逾矩了。 她從來沒跟男性如此靠近過,但向來溫吞的她卻——時反應不及,只能兀自發愣。 而她的手也就這麼任人握住,忘了抽回。 霎時,一股強烈的男性氣息猛然竄人鼻間,令她措手不及。一股熱氣在她頸項間徘徊,教她閃躲無處。 不、不要…… 不是害怕,只是想逃,下意識地,她知道這男孩不會傷害她,她就是這麼深信著。大概是因為他的舉動很溫柔吧! 可是她還是想逃,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會想逃的吧! 畢竟,她被一個陌生人唐突了…… 不!其實,她知道這不是答案,她想逃是出自於一種特殊的直覺,總覺得自己似乎被盯上了…… 對!就是這個詞彙子—盯上! 她一直通尋不著的詞彙。 先前還不覺得,現下,她心裡的感受卻是深刻極了。 看不見身後,丁水柔卻敏感地察覺他的目光銳利,帶著灼人的熱度。 熱到幾乎要燒穿了她的背! 突地,她渾身一顫。 似乎誤以為她的顫抖來自於寒冷,身後的大掌更加緊握,掌心的熱度彷彿呼應著他灼熱的目光,源源不絕地向她傳采,漸漸溫熱了她的手。 好暖…她才這麼想著,握住她手的大掌卻忽然略略抽開,讓兩人的手心間灌人了些許冷空氣。 「還不是時候。」他低沉的嗓音帶著磁性,帶著些許霸氣,巧妙地勾動她的心弦。 這是對她說的呢?還是對他自己說的? 完了!她更想逃了。 因為她覺得自己像是接到了最後通牒。 她就像是一隻笨拙地一腳踩人陷阱的小動物,正豎起毛,保持高度的警戒。 難道她現在只能任人宰割? 嗚,好想逃……她好想逃…… 不行,她沒力了,又想睡了。 也好,就讓她睡死吧!這樣就不用再煩再想了。 也許,這也是一種解脫。 此時此刻,她決定宣誓加入鴕鳥一族。不過,誰能告訴她入會手續在哪裡辦啊? 「喝!」不由自主地,她猛然倒抽了一口冷氣。 好冷! 男孩的大掌正式撤離,她一時不能適應,手無意識地抓握了下,卻只捉到一團比自己被溫熱過的手更冷的空氣。 不知何時!男孩背起劍袋!從與她相反的方向步人雨中。 轉過身時,她只見男孩的黑髮在兩珠的浸濡下狂傲不馴地 隨風亂舞。 好像……一團火,一團燃燒中的火熱太陽。 他明明是黑髮,她怎會有這種錯覺? 對了,傘! 環視四周,她現在才發現自己身邊沒有傘。 她想逃離他,卻又矛盾地替他尋傘,真是可笑極了。 「等……」揚起手,欲伸出長廊之際,她卻又突然放下。 差點忘了,她不能隨意淋雨,即便只有手亦然。 淋雨總是會讓她感冒,屢試不爽。 剛才她怎會傻到將手放人雨中呢?真是傻透了! 「蘋果的香味。」男孩忽然頓住腳步,修長的身形在雨中顯得有些處幻。 「什、什……麼?」距離有些遠了,她聽不清。 「你的身上有蘋果的……香味。」頓了半響,他的唇揚起一抹霧氣的笑。 然而,她還是沒聽清楚。 天空的雨無止境地下著,密密地織成了一張網,一張雨的網,一張空間的網,一張時間的網……一張回憶的網。 一張有心人設下的……情網。 第五章 情人節還沒到,丁水柔就開始準備了。 只見她以蝸牛般的速度拿來各色緞帶,腳步還踉蹌了下,只因她秉持不看路的惡習,被門前的台階給絆了一下。幸好她走得夠慢,否則這一下於不跌得頭破血流才怪,而她那較常人略微蒼白的嬌顏就會更「色彩繽紛」了。因為她的額頭上正貼著一塊顯明的0K繃,正是昨日她走路不看路,不小心撞上路旁電線桿的悲慘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