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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平果 「那個……你節哀順變,我先走了。」 他直覺此刻不溜必有「大禍」,趕緊擠出個他認為應該已經夠誠懇的笑容,右腳一跨打算溜之大吉。 寶蓓一把揪住他衣角,哭喪著臉惻惻地盯住他。 「你——真那麼狠心就這樣遺棄我?」 四海一聽,笑臉差點變哭臉。 「遺棄?你既不是我的親人,也不是我老婆,別用那麼恐怖的形容詞好不好?」他搓著手臂猛打哆嗉。「這場車禍就算我也有點錯好了,我已經付了醫藥費,也給了你一萬元的支票,該付的責任都付了……」 四海越說聲量越小。這個可惡的女人!竟然用比小狗還惹人憐愛的無辜眼光看他,非把他僅存的同情心硬揪出來是不是?! 不行,一心軟他就得「破財」了! 「你……你看我也沒用,我說過我其實沒什麼錢,你不要想賴住我,我跟你一點關係也——噯,你這個表情該不會又要——」 「嗚……」 果然,瞧她鼻頭一皺,四海就知道她又要哭了,但他不知道的是—— 「你怎麼可以這樣狠心?『你把我』傷成這樣,我的現金『因為你』全部沒了,連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產不能領取也是『你害的』;現在我住的房子燒得精光,你卻丟下一張『芭樂票』就想走人,簡直就是沒義氣、沒心沒肝、沒人性、沒……」 她像孟姜女哭倒長城,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得慘兮兮,見者無不動容。那一句又一句不必打草稿就脫口而出的指責,順暢得簡直不需要換氣。 而且她聲量不大,卻足以讓身旁的好事者全豎起耳聽得一清二楚,再一齊把鄙棄、責備的眼光全集中到他這個全世界最無辜的「負心漢」身上,彷彿他是陳世美再世,大家全想當包青天把他給「鍘」了。 「先上車再說!」 只是這樣也就算了,當四海瞧見採訪火災的記者也注意到寶蓓的「個人魅力」所引來的群眾,正握著麥克風朝他們而來,不想上社會版頭條的他二話不說,立刻抓住寶蓓飛奔上車,以最快的速度駛離現場。 「算我敗給你了!」他正式舉白旗投降,取來整盒面紙遞給她擦淚,無奈問她:「好吧,送佛就送上西天,我就再多花點油錢載你去投靠親友好了,告訴我地址。」 「你家的地址是?」 「台中市西屯區——」他一頓,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我什麼時候成了你親友了?你再捉弄我,就別怪我趕你下車了。」 他沒那麼狠,不過嚇嚇她也好,不然這丫頭真想吃定他。 「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我只有一個在住院的弟弟,沒其它親戚了。我的朋友不多,她們也都不方便收留我,我真的無處可去了。」她水汪汪的一雙大眼可憐兮兮地望著他。「錢四海,你收留我好不好?」 前天她跟熟悉的護士聊天時,聊到借住醫院的事,對方提醒她,如果羅院長一破例就很難和其它有相同情況的病患家屬交代,不過沅保跟羅家——多年的醫病關係又不能一般而論;院長在為難之下,應該是會選擇借她錢,讓她另找住處的可能比較大。 寶蓓想想也是,羅院長對他們姊弟倆已經夠寬容,醫藥費打折還三不五時讓她賒欠,她再找問題為難他好像是恩將仇報喔…… 本來出院後,離房東給的搬家時間還有三天,她打算回租處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拿去當鋪換現金。加上她一直暗示錢四海一定要給她點「調養費」,這些錢加起來或許夠她去找間最廉價的分租雅房先捱上一個月。 沒想到房子燒個精光,十之八九沒東西可以拿去當了,錢四海還摳得只給她一萬元支票,別說租房子沒指望,現在她身份證、印章丟了,銀行存折大概也燒了,等這些證件辦出來再去軋票,她已經餓死街頭了! 她看他像是個好人,又不經意提過自己是一個人住,算算害她受傷又領不到遺產,落到如此慘況的就是他,她不先想辦法要他收留她、賴著他白吃白住一陣子,就要流落街頭了。 「我?!」他倒抽了一口氣。 「對呀,我們認識好幾天了,也算得上是朋友吧?你就大發慈悲,當做是在行善嘛!」她說得楚楚可憐。「你看看,我的手還沒復原,肯定找不到工作。本來我就沒錢了,現在連家當都燒得精光,多可憐哪!你忍心棄我不顧,看著我流落街頭——」 「等一下!」 他把車靠邊停。這種非常時刻,可不能再一心兩用。 「我記得是跟你提過我一個人住,但可不代表我就方便收留你喔!雖然你的遭遇的確令人同情,但是我們孤男寡女的——」 她急著舉手發誓。「我保證絕對不會對你性侵害!」 這輩子他從來沒有過那麼想找條河往下跳的感覺。 「你——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男的啊?!」厚,他發瘋一定是她害的!「你就不怕我把你怎麼樣嗎?!」 寶蓓眨眨雙眸,定定地凝視他兩秒後,突然朝他貼近。四海嚇得整個身子往後一縮。 「你想幹麼?」真想非禮喔? 「看,」破涕為笑的她指著他說。「我主動送上門你還會嚇到呢!我想的果然沒錯,像你這麼清純的好男人現在真的很罕見,跟你在一起我才不擔心呢!」 清純…… 四海好像看見自己變成了薄薄紙片,欲振乏力地從半空中飄飄墜落。 一個已經活到了二十八歲,還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上打滾了十餘年,向來以精明著稱的大男人,竟然被一個小女生用「清純」這兩個字來形容—— 他真的快抓狂了! 「好,要住你就住!被我搞大了肚子你可不要哭!」 他故意板起臉來耍狠嚇她,就不信這樣她還不怕。 「你知道嗎?有一句俗話是這麼說的:『會叫的狗不會咬人』,你『叫』得越凶!我就越不怕你唷!」 寶蓓甜甜一笑。從十五歲開始半工半讀的她,對看人還挺有心得的呢。 相形之下,四海的神色就只能以黯淡無光來形容了。 「唉……」 他長歎一聲,佯裝的兇惡表情立刻被她幾句話給打得潰散無蹤。 對啦,反正他生來就不是做壞人的料,要不然憑他的聰明才智再來官商勾結一下,台灣首富早就是他了! 「要去哪?」 四海扁嘴,不再多說便將車子重新駛回車道。寶蓓不明白他的打算,乾脆直接開口問。 「還能去哪?你不是吃定我了嗎?我怎麼那麼倒霉呀……」 他倒垂著八字眉,又哀又怨又無奈,簡直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啊! 「噗!」寶蓓被他自怨自憐的表情逗得噗哧一笑。「別這樣嘛!你一定會善有善報的。」 「哼,是喔。」 四海問哼一聲,壓根兒不信這檔事。善有善報?他還是多動動腦筋,想想怎麼擺脫這隻小吸血鬼吧,再繼續為這麼一個不相干的人花錢下去,他等不了善報就會先心痛而亡了! 第三章 一棟屋齡已近一甲子的老舊磚造兩層樓房,突兀地矗立在高樓林立的市區精華地段中。好在有著前庭後院的老房子佔地寬廣,白天陽光還不至於被一棟棟商業大樓遮蔽,看來還有幾分鄉間氣息。 可是一到夜晚,數十坪雜亂庭園後的磚房變得陰森森的,左看右看,那味道最貼切的形容就是——鬼屋。 「這……就是你家?」 已經下了車,人都站在這都市中的「荒涼野地」裡了,寶蓓還是很難想像這個打扮得光鮮亮麗、開著賓士名車,看來身價非凡的男人,竟然住在這種「古跡」裡。 「不然呢?」 四海淡淡地斜瞥她一眼。問這不是廢話,車都停進庭院裡了,不然現在他們倆是明目張膽闖空門喔? 「你家……很有味道。」嗯,很有發霉的味道。 「進來吧。」 四海沒細究她的話一息,開門按亮了燈便示意她先進屋,寶蓓這才發現屋裡、屋外還真有天壤之別。 屋外看來老舊不堪,牆上的白漆大半斑駁,有些紅磚都外露了,屋內卻是嶄新光亮的乳膠漆、簡潔俐落的紙纖傢俱、一塵不染的原木地板。外在像是流浪漢,內在卻是都市雅痞,好奇怪的屋子!會把屋子搞成這樣的屋主更是個怪胎。 「為什麼你的房子——」 「屋外看起來破爛一點才不會被小偷光顧。」 幾乎每個來過他家的人都有這個疑問,所以寶蓓話還沒問完,他就給她解答了。 「原來如此。」她認同地點點頭。「你還滿聰明的嘛!」 「夠聰明就不會讓你纏上了。」一提到這他就氣虛。 她悄皮地吐吐舌。「你有『女人恐懼症』嗎?幹麼那麼怕我?我真的不會把你怎樣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