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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凌淑芬    


  當然,不然她幹嘛消滅它?

  「每次燙壞了你的襯衫,我不是都買了一件新衣服回來補償你嗎?」她楚楚可憐地垂低了臉蛋。

  「妳挑回來的清一色是米白、淡卡其、素色的衣物,看起來說有多呆就有多呆!真想不到像妳這麼有氣質的女人,竟然一點審美觀都沒有。妳看我那些大紅大紫的花襯衫,穿出去多氣派啊!有好幾件還是我特地托朋友從國外帶回來,台灣買不到的,現下全給妳毀了!」

  她沒審美觀?梅玉心費盡千辛萬苦才勉強嘴角不抽搐,飄出一個羞澀的微笑。

  「可是,我覺得你無論穿什麼衣服都好看。」

  唦——被軟語一灌,死火山變水汪汪的天池。

  「呵,呵呵,呵呵呵,是嗎?」江金虎的四肢百骸從裡頭爽到外頭。「其實那些素襯衫也沒那麼不好,前幾天我穿著它們出去談事情,每一個看到的人都說我變帥了。」

  廢話。

  「而且,」她赧紅了玉顏,俏聲道:「我喜歡你身上穿著我為你買的衣服。」

  成!

  搞定!

  姓江名金虎的男人樂得飛飛的,飄出客廳,這輩子都不會再看其他女人送他的衣物一眼!

  梅玉心輕鬆達成任務,回頭繼續插她的花。

  ☆ ☆ ☆ ☆ ☆ ☆ ☆ ☆ ☆ ☆ ☆ ☆ ☆ ☆

  「怎麼了?心情這麼好?」兩人一坐定位,秦文諾立刻取笑他。

  「有嗎?」江金虎死不承認。

  酒店公主迎上來,替兩人端來幾色豆千、毛豆的開胃小菜。

  「虎哥.諾哥,今天要開新酒嗎?」

  「上個禮拜不是才存了一瓶在店裡,這麼快就喝完了?」江金虎獺洋洋地把玩著打火機。

  「上次周哥的一群手下來店裡喝酒,喝完了自己的酒之後,聽說店裡還存了虎哥的酒,就說他們和虎哥是熟朋友,借喝一下無妨……」公主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神色。

  周金塗?

  江金虎和秦文諾互相交換一個視線。

  秦文諾斯文地微笑。「既然是周哥的人,就是我們的人。沒關係,我們再開一瓶好了。」

  公主如釋重負,迅速替他們點好菜。「金翠姊請兩位坐一下,她馬上就過來。」

  「不用了,我今天和兄弟來喝個酒而已。」江金虎懶懶地拒絕。

  秦文諾瞄他一眼。江金虎對他挑眉笑了笑,充滿調侃之意,秦文諾索性別開臉不理他。

  「酒馬上就來。」公主拿了一筆小費退下去。

  「姓周的人,倒要咱們替他養。」江金虎冷笑。

  「小不忍則亂大謀,他這幾年的勢力雖然越削越弱,現在馬馬虎虎仍然算南方一霸,要算總帳不急在一時,等我們自己的實力更強一點再說。」秦文諾怕他的火爆性子又鬧出事來。

  「哼。」江金虎只噴了聲氣,就回頭順著音樂繼續哼歌了。

  「唷,真的轉性了?既不叫小姐,又不輕易發脾氣,莫非我那個美麗嫂子真有如此大的魔力?」

  江金虎斜睨他一眼,不屑回答這種沒有營養的問題。

  「我說真的,你們兩個人處得還好吧?」秦文諾慢慢摘下眼鏡。

  「還可以啦,婚姻生活不就是這麼回事。」他大方聳聳肩。

  公主來上菜與上酒,替兩人擺好碗筷,各斟了半杯威士忌加冰。江金虎掏出一迭小費打發了她。

  「所以你還滿意我為你挑的這個老婆?」秦文諾啜口水酒,透過杯緣觀察他。

  「不錯。」

  「得了,你這傢伙何時變得如此婆婆媽媽了?」秦文諾笑罵。「我看嫂子把你照顧得不錯,頭髮也剪了,衣服也換了,性子也沉穩多了。」

  「衣服可不是我自願要換的,全給她燙壞了。」

  而且最詭異的是,所有燙壞的衣服全是那些花襯衫,其他長褲短褲T恤襪子都沒事。難道她的熨斗還會認衣服品種?

  秦文諾微微一笑。「我本來還擔心……」

  「擔心什麼?」江金虎收回漫不經心游移的視線,定在好友臉上。

  「你和她疏遠了兩年,才短短一個月而已,兩個人感情發展得這麼快?」

  江金虎搔搔後頸,「我覺得她還不錯。」

  「怎麼個不錯法?」秦文諾不動聲色地刺探。

  「上次我們不是被葉天行堵到嗎?我拉著她一起跑的途中,有好幾次她都怕自己拖累我,一直叫我一個人逃,不要擔心她。雖然後來還是被她拖累了啦,不過葉天行把老子綁起來打的時候,她被放行來看我,仍然是一力叫我有機會就自己逃,不必顧惜她。我想,這個女人也算講義氣。」

  這一點秦文諾不置可否。

  之前他向梅玉心說的話一點也沒錯,這個阿虎有時實在天真得很。阿虎眼中看到的是梅玉心「一直叫他自己逃」,他看到的卻是「她拖累了他」。

  不管她有心或無心,這一點都讓人很不愉快。

  「還有一點……」江金虎搔搔臉頰。「其實我也說不出來,我就是有一種感覺,我可以信任她。」

  「是嗎?」秦文諾一怔。

  「認真想想,這女人也挺麻煩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天到晚老捧著本文謅謅的書看,問她在看什麼,不是『妳騷』就是『唱秋』,上回居然還要教我背三字經——開玩笑,三字經老子從國小罵到現在,還要她教?」

  「是離騷和春秋吧。」秦文諾忍俊不禁。

  「隨便啦!然後漂漂亮亮一個女人,選衣服的眼光超差——」

  秦文諾聽了更是猛笑。

  「打掃也不會,煮菜也不會,洗衣服更不會。不過——」

  這個轉折語氣就是重點了。

  「不過,」江金虎又搔搔臉頰。「不過我就是跟她有話說。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我以前從來不知道,原來我跟女人除了做那檔子事,還能聊天,而且聊得很愉快。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即使不跟她『做什麼』都覺得挺開心的,時間咻一下就過去了。」他緊蹙著眉。「阿諾,你說這是什麼道理?」

  秦文諾深深看他一眼。

  可以相信她,和她在一起很愉快,是嗎?

  「阿虎,很多事我有答案,獨獨感情的事,你得自己去找答案才行。」

  「像你自己那門子事一樣?」江金虎突然笑他。

  秦文諾給他一個大白眼。

  「算了。」

  「什麼算了?」江金虎調侃道。

  「算了,或許沒什麼好擔心的。」

  「不然你本來在擔心什麼?」他奇問。

  「沒事,傻人有傻福。而且,」秦文諾微微一笑。「我相信你的直覺。」

  阿虎有一種野獸般的求生本能,天生聞得出危險在哪裡,這項本事在過去幾年救過他們兩人無數次。

  如果阿虎的直覺告訴他,梅玉心不再有任何危險性,那麼,或許是自己多慮了。

  「什麼傻人?你說誰傻?」虎霸王要翻臉了。

  「來吧,喝酒,咱們哥兒倆許久沒坐下來好好聊聊了。」軍師大人笑著改變話題。

  對飲了幾輪,興致大起,酒氣上湧,牙關也越來越鬆了。江金虎灌下杯中的最後一口酒,黝黑的臉龐突然開始扭捏起來。

  「阿諾,我問你。」

  「你問。」秦文諾喝得比他節制些,神色仍如往常。

  「那個……」可是,這種事情問阿諾,他會知道嗎?他跟自己一樣,也是男人啊。

  那可說不定。阿諾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知道的事可多了,說不定他會聽說過。

  哪有男人沒事去「聽說」這些女人的問題?

  話說回來,如果連阿諾都不知道,那他身旁可沒人問了。

  你不會去問醫生?

  三字經的!男人去問醫生這種問題,傳出去能見人嗎?

  「我看你就直接問吧,不要在那裡嘀嘀咕咕的。」

  原來他自言自語全講出來了。

  「好吧,我問你。」江金虎勾勾手指頭,兩個男人在餐桌中間碰頭。他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問,「你說說看,女人家『那種傳染病』真的一治要治半年嗎?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提早好?」

  「哪種傳染病?」秦文諾一怔。

  「我也記不起來,名字好像跟一種糖果有關,叫什麼牛奶糖還是……巧克力!對,就是巧克力,一個巧克力什麼的病。」

  「巧克力過敏症?」秦文諾聽說過,確實有人無法消化此種甜食。

  「那算女人病嗎?你用點腦筋好不好?」江金虎給他一個大白眼。

  他自己從不愛動腦的人,竟然還怪人家不用腦筋!秦文諾啼笑皆非。

  女人病,又跟巧克力有關……

  「巧克力囊腫?」

  「對!就是這玩意兒!」江金虎用力捶了下桌子,四周馬上投來好奇的眼光,他連忙壓下嗓門,「這種玩意兒的傳染力真有這麼強?」

  「是誰跟你說它會傳染的?」秦文諾臉上出現滑稽的表情。

  「當然是我老……那個……我一個老朋友問的,他老婆有這毛病兒。」

  「喔——」結尾已經開始出現笑音。

  「喔什麼喔,到底怎麼樣?」

  秦文諾深深地歎了口氣,拍拍老朋友的肩膀。

  「阿虎,無論是誰告訴你她得了『會傳染』的巧克力囊腫,我可以向你保證,她現在絕對健康得很,一點問題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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