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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嚴沁    


  我不出聲,默默地開始動手幫忙,然而,心中卻老纏繞著思玫父親的影子。康柏,那個成熟得光芒四射的男人,那個風流、漂亮的同學父親,第一眼,就使我開始做夢——他是一個能令任何女孩做夢的男人,就像《綠色山莊》中的黎之諄,或者——他也有一段故事?要不然——他可能和——和我發生一段故事?

  天!我在想什麼,不離譜嗎?我怎能如此這般去想思玫的父親?我——我簡直無可救藥了。

  好在思玫並沒有發現我的心事,這一回我倒隱藏得很好——怎能不隱藏,說出來豈不笑死人?而且——罪大惡極,我該連想都不要想的——唉!怎能不想?除非我沒有看見他,不知道天下有這樣的男人!

  一直到吃晚飯,康柏才出來。他看來睡了一覺,顯得容光煥發,神采飛揚,我呆呆地望著他,起碼有一分鐘,才警覺到一邊的思攻,我——是發瘋了!

  思玫的紅油水餃做得是第一流,我的胃口卻是九流,簡直是食不知味,我緊緊張張、神神經經地偷偷注意他,好像一轉眼他就會消失似的,這樣的情形一直到晚餐後。

  「思玫,等一會我要出去,」康柏說,「你要留艾薇陪你,或是讓我順便送她回去?」

  思玫望住我,他也望住我,哦!這不是和《綠色山莊》中相同的情節?他藉故送我,然後請我出去坐坐、聊聊?

  「艾薇,你自己決定!『思玫無所謂地。

  「那——我想早點回去!」我緊張得口吃起來。

  『一言為定!「康柏對我眨眨眼,他那神情怎像同學的父親?

  他真是看來吊兒郎當的不正經!「我去換衣服!」

  他又進寢室了。

  「哎!又是去跳舞吧?」思玫無可奈何地。

  「他很愛跳舞?」我問。

  「空軍的傳統習慣吧!」思玫嘲弄地,「哪個空軍不愛跳舞、不多情、不花心、不風流?」

  「看你,一竿子打死一船人,每個空軍都如此嗎?」我笑起來,「他是你爸爸呢!」

  思玫還沒來得及出聲,康柏就出來了,他只是把淺藍色牛仔褲換一條淺藍色西裝褲,再穿一雙鞋子而已。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變化,他卻——像多切面水晶,給人看見另一個角度的光芒。

  「能走了嗎?艾薇!」他望著我。

  我拿起我的小手包,對思玫說聲再見,就隨著康柏走了出去。他在車棚裡推出一部淺藍色的威士霸摩托車,伸手在後座比一比。「上車吧!坐過摩托車嗎?」他先跨上去。

  「沒有!」我有些猶豫,更有些緊張。

  「放心!我不是年輕人,我不玩飛車的把戲,」他回頭笑著,「抱住我的腰就行了!」

  他說得輕鬆,我做得窘迫,上了車卻——怎麼也不敢抱住他,抱住——豈不等於貼在他背上?這——這——「艾薇,」他溫和地拍拍我的手。「記住我是思玫的父親,好嗎?」

  我知道他在開導我,在鬆弛我的神經,我——終於咬咬牙,;抱住了他。一剎那間,摩托車風馳電掣般地衝出去,把我的臉紅心跳拋得好遠,好遠——他問了我的地址,就一心一意地駕著車,看著越來越近的阿姨家,我的心也越來越失望,這並不像《綠色山莊》的情節,他並不想約會我,坐一坐或聊一聊——哎!現實生活和小說畢竟有一段距離的!

  他把摩托車停在阿姨家的巷口,雙腳踏在地上,半側著。

  「下車吧,你到家了!」他說。

  我不得不放開他,放開那一份偷偷的溫馨和悄悄的滿足——剛才那一刻,我曾荒謬得希望阿姨家永遠也別到,讓我可以永遠坐在摩托車的後座,可以永遠抱牢他的腰!

  「你去——跳舞?」我站在他面前,竟忘了道謝。

  「思玫說的?」他不置可否地笑。昏暗的路燈下,他臉上淺淺的皺紋都消失了,他看來只有三十五歲,她是個永遠都不瞭解父親的女兒!

  「是你和許多普通父親不同!」我說。我真不想他就這麼離開。

  他想一想,停了摩托車馬達。

  「艾薇,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他的神色嚴肅又認真起來。

  「你的《綠色山莊》——畢竟只是個故事!」

  「你——原來看過了?」我驚喜地。

  「我並不像黎之諄,」他不直接回答。「他有事業,有愛他的兒女,後來也有了愛情,但我——不同!」

  「怎麼不同?『我的心熱切起來。」你也有事業,有妻子,女兒,或者——你也會有愛情!

  「我有過愛情,但已經過去了!『他眼中閃過一抹奇特而動人的光芒。」現在——我可以說一無所有!「

  「你的話讓思玫和康伯母聽見會傷心的,」我皺眉。他的確有段故事,主角卻不是康伯母?「何況,你目前還是一個出色的空軍!」

  「一個不能再飛上天空的空軍!」他自嘲地笑笑,「艾薇,你別把小說幻想成真實,你別對我存有錯誤的——幻想!」

  ☆ ☆ ☆ ☆ ☆ ☆ ☆ ☆ ☆ ☆ ☆ ☆ ☆ ☆

  我相信他已盡量說得婉轉,我仍臉紅了。他早就看穿了我,不是嗎?

  「我——」我低下頭,心中又亂又感激,他絕不是思玫口中又花心、又風流的人。否則,他根本不必提醒我。

  「你是個很可愛,很有趣的女孩,」他拍拍我的肩。「如果你不嫌我太老,我們可以做朋友!」

  「朋友?!」我驚喜地抬起頭。「一個能互相分擔,能互相瞭解,能互相幫忙的朋友?『」對了!「他微笑地點點頭。」把那個《綠色山莊》的故事扔開,我們做另一種朋友!「

  「好!」我立刻點頭,能做他的朋友——我心中仍有說不出的滋味,很奇怪,第一眼看見他就覺得他親切,就覺得他必和我有些關係,朋友?「可是—你願不願意把你的故事告訴我?」

  「怎能肯定我有故事?『他又恢復了吊兒郎當。

  「你說過有段過去了的愛情,而且——你現在的家庭看來並不幸福!」我說得很直率,這是我永遠改不了的毛病,想到什麼說什麼。

  「你又在幻想了!」他指指我的鼻尖。「事實上,我女朋友無數,叫我說哪一段?」

  「說那段最真的,最使你念念不忘的!」我說。

  「每一段都真,但每一段都忘了,」他笑著搖頭。「我是個浪子!」

  「浪子也會有真情!『我不肯放鬆。

  「也許有過,但日子太久遠,也忘了!」他作狀地揮揮手。

  「不信!真情也會忘?」我簡直是嚷了起來。

  他閉一閉眼睛,搖搖頭。

  「不忘也淡了,」他說,「回去吧!別讓你的家人著急!」

  「不是家人,是阿姨!」我糾正。

  說到阿姨,我突然聯想到好特別的一件事,康柏看來好喜歡淺藍,和小曼阿姨剛剛相反,我幾乎從來沒有看見小曼阿姨有任何淺藍色的東西。

  「再見了,小朋友,」他再揮手。「再晚,我的女朋友會生氣了!『他說女朋友,我不知道真假,但——心中蠻不是味兒。我看著他發動摩托車馬達,卻不離開。

  「怎麼,真想跟我去?」他問。

  「不!《綠色山莊》美麗故事不會重演,我只是想問你,你——可會來看看我這小朋友?」我鼓起勇氣問。

  「當然!」他舉手作發誓狀。「有空、有心情一定來,你等著歡迎我這老朋友吧!」

  「我會等,而且——我也等你講那段故事!」我說。

  他皺皺眉,只是一剎那,摩托車怒吼而去。

  他皺眉是為什麼,為我說等他,或是等他的故事?看來,他對那段故事敏感得很呢!

  又是週末。

  沒有同學的約會,也沒有重要的功課,日子顯得特別無聊,人也懶散了。

  本來該給媽媽寫封信的,報告一下期中考的成績,卻是懶得提筆,媽媽也該知道,考得上輔仁大學的我,功課絕不可能太差的啊!我躺在床上發呆,看著擠在窗戶外面的陽光,想起康柏!

  他該是太陽型的男人,光芒、熱力都足以強烈地影響旁人。

  但是,初見他時,他眼中有冷漠。他一定很不快樂,不是他周圍任何女孩能帶給他的,包括我!因為他的快樂,他的歡笑必然失落在某一段令他難忘的回憶中了!

  哎!他說會來看我的,他會來嗎?幾時來?我相信他不會騙我,只是——等待的滋味不好受,我總不能明目張膽地去看他,何況有思玫,還有他太太。

  門外有些聲音,似乎有人在搬東西。姨丈去了研究院演講,家中只有小曼阿姨和女傭阿月,阿姨沒午睡,那麼出去跟她聊聊也不至於這麼無聊了!

  果然是小曼阿姨,她正在清理一隻又大又古舊的樟木箱,那只箱子的形狀和***一個完全一樣,必然是從成都帶來的古老東西了。古老箱子裡必然裝的是許多我無從想像的東西,我的興致被提得好高,我一向喜歡古老又稀奇古怪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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