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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琦緣    


  年輕秀麗的宮女嚇得臉色煞白,渾身亂顫,領命而人的內侍捉住了她的手臂。

  「不!」宮女不住磕頭懇求:「主公開恩……」

  忙亂中,銀白狐裘妝裹的焰璃在侍女的簇擁下進入臥室,三言兩語地勸解撫平獻公  的怒氣,挽救了少不更事的宮女。

  「良藥苦口哪!」她半跪半坐在臥榻之前,清靈美目中盛滿哀愁、擔憂。

  「國君得保重龍體,為牡稷黎民……也為妾身母子……」焰璃強顏歡笑,「奚齊一  直吵著要見文王,要您瞧瞧他的功課進益了。」

  晉獻公默然歎息,綾綾開口:「孤壽年不久矣……」

  焰璃的淚珠紛然掉落,「留下咱們孤兒寡母,國君忍心?」

  我應該暢意開懷才對呀!圖謀了十年,雙手沾染了血腥,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可是  ……焰璃悲從中來,這個蒼老、哀傷的男人才是唯一全心厚愛她的人。

  失去了他寬容的庇護,一班如狼似虛的大臣會真心信服她的指揮嗎?焰璃的心在動  搖。

  北風肅殺,晉獻公在留下遺詔,令荀息輔佐年幼的奚齊即位後的第四天崩姐,時為  獻公二十六年。

  舉國喪,立幼君,改朝換代的晉國宮庭籠罩著暴風雨前的詭譎寧靜。

  驚人的陰謀在前朝遺臣裡克的策畫之下如野火蔓延。

  哀傷倦傭的焰璃在侍女的服侍下梳髻、更衣,心中牽掛的是年幼的奚齊必須負起國  君的責任,為先父發喪。有荀息在,應該不會出差錯吧?況且,他又是那麼聰明伶俐的  孩子……可是,為什麼眼皮且跳,不住的心慌?

  她並不知道自己感應到的是兒子的死亡,野心勃勃的裡克早在靈柄四周埋下重兵,  在荀息猝不及防時展開一場血腥殺戮。

  幼君的鮮血噴濺在丹壢之上:躲在帷幕後的宮娥魂飛魄散,盲目地向後宮奔逃。

  「你胡說什麼?」焰璃捏住宮女的手臂厲聲問道。

  「裡克造反弒主,殺了……殺了新君!」花容失色的宮娥喘息道。

  巨木撞擊後宮大門的恐怖聲音合內眷驚惶失措,也印證了惡耗的真實性。

  我的兒!撕心裂肺的痛楚今她幾乎暈厥,完了,一切都完了!不!她還有起死回生  的辦法!只要還留著君王的一點骨血在。

  「叫優施來!」驪姬霍然起身,「帶卓子走!」

  宮女嗚咽哭泣,「已經……太遲了!」

  「太遲了?」她茫然地重複。

  在裡克的爪牙搜索卓子時,對劍術僅略懂皮毛的優施挺劍頑抗,支持不到一灶香的  時刻便被殺了。

  優施……死了?寒意滲入她的骨髓之中,令她不由得全身發抖。

  不「啊啊!啊」淒厲的聲音由焰璃口中逸出,眼前的景象逐漸收縮、黑暗、收縮…  …「去吧!能拿的財帛、珠玉、綾羅,都拿去吧!」焰璃平靜地說。

  一身綺素,不施脂粉的焰璃依然如少女般艷麗,只是至痛至哀到了極點,反而流不  出半滴淚。

  她仍端坐在寶座上,接受宮娥侍女的叩拜。

  「夫人……」侍女齊聲哭泣,為這最後的繁華痛哭一場。

  她得到了一切,也在一個月內失去一切。

  「去吧!逃命去吧!」焰璃催促著。

  偌大的寢宮轉瞬閒風流雲散,只留下滿室空寂淒槍。

  遙望天空拜別了爹娘,她將桌上的蠟炬推倒,滿地的油漬瞬間燃起。

  十年……十者,是數之盈。千萬朵紅建在緯雲台綻放,像紅霞直衝天際。

  是一話成纖吧!在入宮的那一刻,早就注定她葬身紅焰之中的命運。

  「焰璃」!

  降雲台外兵馬侄惚,夷吾的兵馬已到宮內了吧?

  她閉目等候烈焰的親吻,吻去她身上所有的污穢與邪惡,讓悲傷痛楚灰飛煙滅。

  這座森冷的後宮總算可以驅走所有的寒凍,迎接新君的是何許人?焰璃的思緒悠依  山。

  是那個在她殺害申生時保持中立的裡克吧?

  那個在獻公死後兩弒孤主的裡克,是否準備好接受夜復一夜的惡夢?在奚齊與卓子  的注視下哀恐求救?

  加減乘除,上有弩蒼。

  殘缺的回憶愈來愈清晰,含冤而去的花琉、申生……錯愛她而殺子的晉獻公……才  當一日國君的奚齊、車子……為了她而捨命的優施……太多的虧負、太多的抱憾。

  如果真有來生,我願意償還……***

  睡了長長的一覺,直到日落西山,郁紫才從一個殘破的夢境中醒來。

  幡然醒悟,她的心靈頓時清明,夢境與現實合而為一,她隱約瞭解自己該扮演的角  色。

  數數落落,竟是一身情債。

  郁紫走到窗台旁,將臉理入雪白的窗簾中,落日熔金的餘暉一點一滴地滲入她冰涼  的體內。

  淚水肆無忌憚地在她雙頰奔流,今郁紫的身軀顫抖不已。

  還來得及補救吧?郁紫自問,補救她前世的錯,今生的過。

  不讓餘恨再留人間。

  尾聲

  林志弘受羅明輝所托,義不容辭地登門遊說。

  「三哥,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希望一說就中,你可別讓我三顧矛廬!」他開門見山  地說。

  駿逸口吻平淡,「我又不是諸葛孔明。你倒像黑張飛!」

  林志弘一笑。不記得是誰說的,愈乖巧的小孩生起氣來愈可怕,駿逸就是如此,他  從小就早熟懂事,不會讓人操心,但是林志弘留目睹過一、兩次當他的忍耐到盡頭時,  對那些欺侮人的頑童猛然爆發的反擊,那種氣勢只能用「一鳴驚人」來形容。

  「你可以無情,但不能無義。」林志弘坦言道:「這是我唯一要勸你的話。」

  駿逸為之動容,細細咀嚼話中的深意。

  「你可以不把他當父親著,但不能抹殺這些年的叔侄情分。就當是面對一個陌生人  ,無情也就無恨。最重要的是趕快歸隊,永旭三傑缺一不可,這是你的義務與責任!」  林志弘強調。

  「看來議員身份讓你在折衝撙組方面更上一層樓了。」駿逸若有所思,將手上的煙  捻熄。

  「不敢!三哥,你忘了我主修公關嗎?」林志弘略帶得意。

  「其實,我早該回工作崗位了,只是少人引路,沒有回去的理由,又怕落人口

  實。」駿逸悠悠道。

  林志弘大惑失望,「我還以為是我口才好呢!」

  駿逸泰然卸下千斤重擔,就讓這些不該被喚起的回憶隨著時間塵封吧日大門鑰匙轉  動的聲音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微帶詫異的林志弘著著駿逸臉龐發亮,坐直了身體。

  擁有他住處鑰匙,走進門來的是穿著學生制服的馨白。

  「不!是因為我的心靈已經獲得平靜。」駿逸望著馨白說。

  「看得出來。」林志弘調侃道。

  站起身來拍拍駿逸的肩膀,林志弘準備告辭。

  馨白喚住他,眼眸清澈靈秀地說:「林哥哥,請你幫我轉達一句話給姊姊:教她保  重自己,不要難過。」

  「好。」他微微點頭。

  駿逸走到馨白背後,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傳遞無聲的鼓勵。

  這兩人分明是一個靈魂的結合,林志弘暗歎,郁紫,你只是白費心機,替上天磨難  出兩人的光彩罷了。

  ▼▼▼三兄弟終於在羅園聚首,明輝木訥、明傑心虛,竟有短暫的沉默與隔閡。

  談論父親的病情是一件哀傷殘酷的事,半邊身子癱瘓、眼歪嘴斜的羅觀岳連語言表  達都有困難,卻又神智清晰地被困在損壞的身軀裡,他無助、暴躁、拒絕復健,一心求  死。

  承受他最大怒氣的人是郁紫,她以無怨無尤的忍耐來贖罪。

  羅觀岳依然是永旭集團的龍頭,在三兄弟的商議下,資產、股票全維持原狀:若在  這個時候鬧出爭奪家產的醜劇,那麼永旭集團就真的自滅了。

  郁紫捧出羅觀岳的大印,由他們自行裁奪,該升職的升職,將決策權轉移到三人手  中,再分層負責。

  三人合力,其利斷金。

  明輝猶有餘慮道:「我們自行決策,不再經過爸爸同意,這樣好嗎?」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明傑說。

  ▼▼▼一年後永旭運作如昔,令一些好事之徒大惑失望,居然沒有上演一出「豪門  恩怨」或「羅園驚夢」什麼的。

  殊不知一念之問,善惡立判,走了眾人今生的命運。

  大專畢業的馨白們想繼續進修,並不急著步入結婚禮堂,這令姜德承深感欣慰,他  興匆匆地打聽國外進修的管道,大有靠馨白光耀門楣的期待。

  而原本以為今生不可能獲得父親原諒的郁紫,也接到了姜德承不擅表達的粗聲關懷  。「要照顧他又要管理一個家,你也夠累了,如果忙不過來,可以把雪妃帶回來讓你媽  照顧。」

  電話那頭的郁紫淚流滿腮,只低啞地答了一聲:「是。」

  久久不能平復心情,她走到丈夫的臥室中,昂貴的復健儀器置滿室內,就像一個小  型復健中心。

  身處其中的羅觀岳封閉了他的心靈,幾次大發脾氣都令人提心吊膽,怕他狀況轉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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