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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琦緣    


  姜家陷入一陣死寂中。

  程思蘭無力地軟癱在餐椅上,這是個惡夢。

  那個匿名告密者在短短十幾分鐘內摧毀了她的家。

  她的丈夫一個正直豪爽、不懂得詭詐算計的男人,原本正為岌岌可危的事業突遇貴  人相助的好運而振奮心情,卻發現原來他的助力是自己的掌上明珠出賣靈魂、犧牲色相  所換來的。這種打擊比殺了他還殘忍。

  眼淚流下程思爾的雙頰,在這一刻,她想不出任何話語安慰丈夫。

  氣餒心灰的姜德承頹然地坐在沙發上,雙手掩面,眼眶灼熱,肩膀因情緒波動而微  顫,喉結因呼吸而上下移動。

  我打了郁紫……打了愛若珍寶的長女,他既悲傷又憤怒,氣鬱紫的自甘墮落,也氣  自己的不爭氣:他根自己無能.,敗落父母留下的產業,才使郁紫走上不歸路。

  姜德承自責是一個失敗的父親、失敗的丈夫。

  抬起頭來,他淒然地注視不遠處沮喪的妻子,以及畏怯的么女,瘖啞地開口:「思  蘭……」

  自尊潰敗的姜德承垮下雙肩,彷彿一瞬間老了十歲,「馨白……我只剩下你了。」

  「爸……」姜馨白撲向父親懷裡,「爸……不要生氣……」

  她最崇拜的姊姊,不會犯錯的姊姊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令父親生這麼大的氣?

  程思蘭走向前擁住丈夫及么女,喃喃自語:「一定會有辦法解決的,沒事了……」

  她的心頭一陣酸楚,憶起龐大的債務、人情,以及郁紫委身於那個位高權重的施恩  者,腦海一片混亂;他們要怎麼解決這個難題?

  這個家……會變成怎樣?程思蘭臉色慘白,不敢去想。

  郁紫走在紅磚道上,商店的霓虹燈亮起大半,掩蓋了黯然失色的夕陽,傍晚的風帶  有蕭索涼意,衣衫單薄的郁紫卻渾然不覺,任風冷卻左頰的灼痛火燒。

  她已經可以肯定,張莎萍正是那個惡意的告密者。

  曾經是她的上司、對待她如姊妹的人,為了一個男人而反目成仇,視她為眼中釘、  肉中刺。

  早該料到的,她發出歎息。以張莎萍的人烈性情,絕不可能甘心被「他」好言勸退  ,明升暗降地外放南洋,當子公司的負責人。

  男人的心若變了,就像風箏斷線,再也喚不回來。

  在張莎萍眼中,郁紫是一個恩將仇報的賤人,過去幾年的相處,使她對郁紫的家庭  狀況瞭若指掌,也知道她侍親至孝,從未違逆父母的話;對怒火正盛的張莎萍來說,向  姜德承告密正是報復的最好方法。

  心思縝密的郁紫逐漸將一團混亂理出頭緒,憤怒模糊了她的視線。

  不管我做錯了什麼,張莎萍,你不夠資格去傷害我約父母!

  一樣是見不得光的情婦身份,張莎萍卻以小老婆自居,沾沾自得地懲罰起外面的狐  狸精。真是滑天下一大稽!郁紫冷然自嘲,連最後一絲對張莎萍的歉意都消失殆盡。

  張莎萍的報復決定了郁紫的命運。

  她將視線移往公共電話亭,心中暗暗背誦熟悉的幾組電話號碼她專用的熱線,他的  秘書,以及車上的行動電話。

  郁紫耐心地等候亭內的男高中生聒絮地閒聊,等到他放下話筒後才開口詢問:「請  問……」

  男高中生愕然地看著眼前的儷人,遲疑地回答:「什麼事?」

  「我的錢包掉了,能不能跟你借幾個零錢?」郁紫平穩輕柔地詢問,泛起蒼白的微  笑。「說是借,不過可能沒機會還你。」

  男高中生手忙腳亂地掏出一團紙鈔,還有幾枚銅板,難為情地搔搔頭。「我只有兩  個十元、一個五元和一元。」

  「六元就夠了。」郁紫難為情地說道。

  他依言派出六元銅板,想了想又遞出一枚十元硬幣,「以防萬一。」

  「謝謝。」郁紫誠懇地道謝。

  「不客氣。」男高中生聳聳肩,調整一下書包的肩帶,離去前再好奇地望一眼左頰  紅腫的郁紫。

  按下熟悉的號碼,郁紫耐心等候,電話才響了兩聲,他的秘書就為他接起。

  郁紫報出自己的名字,電話馬上轉到他的手中。

  她的主人、她的供養者羅觀岳溫柔而寵溺地問:「郁紫,怎麼啦?你從未在這個時  候主動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

  也許是要一件禮物,也許是撒個嬌,羅觀岳樂觀地想。也該是時候了從資助沒有生  意頭腦的姜德承渡過難關後,郁紫從沒對他提出任何要求:這讓慷慨成性的羅觀岳頗覺  不懈。

  任何東西都有它的價碼,像姜郁紫這等貌美聰慧的年輕女子也是:他樂於取得,也  不吝於付出。

  「我需要……一些錢,一個落腳處,還有一些衣物。」郁紫冷靜地說。

  「有麻煩?」羅觀岳揚眉沉聲問。

  「不算麻煩……只是有人寄了些照片和信給我爸爸。」她淡然道。

  「我明白了。」數種可能情況迅速在羅觀岳的腦海中演練並推翻。

  敲詐?以姜某人的頭腦似乎不太可能。

  苦肉計?大可不必,只要郁紫開口,要一棟金屋算不了什麼,這點她早就瞭解。

  密告?有誰敢持虎鬚?素娟?身為續絃原配,她早已長齋茹素,不管他的事了;兒  女們也對他的妻妾成群視若無睹,早就習慣他的專斷獨行。最後一個人選,就是跟了他  十二年的莎萍……羅觀岳皺皺眉頭,他還是不太相信,莎萍敢冒險觸怒他將她榮升為海  外部門的負責人已經是破格提拔,對她仁至義盡了,她還有什麼不滿意?

  一心二用地聽完郁紫的簡單描述,他明快地下達指示,接掌了情況才放下電話。

  不到十五分鐘,羅觀岳的黑色勞斯萊斯已經來到郁紫面前,聽候她的差遣。

  私人司機為她打開車門,恭謹的態度像在服侍黛安娜王妃,而不是一個衣著樸素的  白領上班族。

  「姜小姐,你好。」車內坐的是羅觀岳的特別助理,對營救主子的「落難情婦」似  乎不以為忤,彬彬有禮地轉達羅觀岳的指示。

  「羅先生幫你安排的暫時住處是品華的總統套房,由於時間倉卒,來不及為你辦信  用卡……這裹有一點錢,是羅先生為你準備的,好讓你打點日常用品及衣物,晶華有商  店街,你應該可以買到應急服飾。」

  「謝謝。」郁紫淡漠道。

  「還有一點,羅先生請你放心,他一定盡快查個水落石出,給你一個交代。」自稱  謝秘書的男子縝密地觀察郁紫的表情變化。

  「有用嗎?」郁紫倦然道:「傷害已經造成了。」

  「這是必要的。」謝秘書停頓數秒後才說:「羅先生不喜歡有人欺瞞他。」

  郁紫抬頭直視他,雙眸像黑色萊茵石般晶瑩剔透,光華流轉,櫻唇微微彎起,「也  對!預防萬一,難保她不會再做出什麼失控的舉動來。」

  一種深沉猛烈的魄力像量化乍現般襲擊了謝秘書的情緒,讓他有短暫的失神。

  姜郁紫或許年輕,但絕不愚蠢。她就好像一隻尚未學會使用爪牙的美麗幼虎只要給  她幾年時間,難保她不會成為另一個權傾一時的張莎萍。不!或許更勝一籌也說不定。

  想及此,他啞然而笑,「不管如何,羅先生絕不會讓你受到委屈而不制止。」

  郁紫沉默不語,謝秘書對她的評價又多了幾分。他肯定這女孩的智慧絕不允許她做  出哭鬧耍賴的舉動來。

  晶華飯店十九樓,總統套房。

  一整面的落地窗將繁華夜色、璀璨霓虹盡收眼底,拉開了雙層窗簾的厚重帷幕,白  色的薄紗窗簾擋不住台北夜風情。

  將紅木格子折疊玻璃門拉開推往兩惻,郁紫坐進輕簡雅致的心書房內,她並不急著  探看謝秘書留給她的「一點錢」,心中思考的是它的將來。

  良久,她才起身投向漩渦浴池的撫慰,沐浴後的郁紫穿上飯店提供的浴袍,面對自  己脫下的便服深感寒酸,她決定為自己選購幾件有格調的衣服、配件;信步踱來,打開  謝秘書留下的皮包,兩疊簇新的千元大鈔乎整相疊。

  二十萬。郁紫愕然眨眼,買幾件衣服需要這麼多錢嗎?

  等到了飯店附設的精品店,她才發現自己錯了,每件衣服動輒上萬,一件不起眼的  棉質長補要價四千多元,令她心疼不已。

  轉念一想,女性的虛榮心理又鼓吹郁紫大肆採購,滿足了購買慾望,又今原本眼高  於頂的店員奉郁紫如上賓。

  羅觀岳來到套房時,正碰上郁紫心情好轉地展示新裝,他不禁笑了:他一向不耐煩  女子的啼哭吵鬧,不必安撫鬧情緒的郁紫今他鬆了一口氣。

  才剛過五十虛歲大壽的羅觀岳是永旭集團的第二代掌門人,羅家是台灣經濟奇跡中  的黑馬,白手起家的老當家更是近代傳奇,身為三姨太的庶子,羅觀岳最肖似父親,也  得到最多寵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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