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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素心    


  「喂!你什麼時候才放我?」邢世珩悶悶的道,有些不悅的。

  三天了,他整整被田在床上三天,這小娘兒真的存心要把他軟禁的樣子。

  宗芷君擰了一條臉巾過來給他洗臉,感覺她細嫩的手指在他臉上輕輕抹著,他又是一陣奇異的心跳。

  最近他的心臟好像有點怪怪的……

  「我已經三天沒洗澡了,我看你乾脆連我的身子也一起洗好了。」他惡意地道,看著她的臉泛紅起來,慢慢收回手,回身端起木盆又走出去。

  他哈哈大笑,胸膛被笑聲晨得上下起伏。笑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實在有點無聊,笑聲又漸漸小了下去。

  不行!離邢天彪的問斬之日還有幾天,他這樣被困在這裡,時間可不會等人的,邢天彪如果不能死在他手裡,他一輩子都不會安枕。

  宗芷君出去之後,又端了一個木盤進來,現在是早飯時候。

  「宗芷君,我跟你談個條件如何?」他看得出來她是個軟心腸的女孩,而反跟她那個號稱鐵面無私的爹一樣的死腦筋,那他如果對她動之以情,她會不會考慮幫他?賭賭看吧!

  宗芷君愣了一下,剛才被他捉弄的羞赧仍在,看看他的神情很正經,應該不會又跟她瘋言瘋語。

  「你要跟我說什麼?」拉過椅子坐在床邊。如果他又胡說八道,她就點了他的啞穴,叫他做—天啞巴。

  「我跟你說完之後,你要放了我。」

  她歪斜著頭,模樣天真可愛。「我得考慮一下。」

  他可不管她會有什麼樣的決定,看著頭頂上的橫樑,低沉的聲音開始述說他的故事:「以前有一個農夫,他有一個溫柔的妻子,還有兩個可愛的孩子,日子並不是很好過,但是他們過得很快樂。」

  她靜靜聽著,知道他在說他自己。

  「但是這種快樂的日子沒有過幾年,就被一個惡魔粉碎了。一個惡名昭彰的土匪頭子,有一天闖進了這個快樂的家庭。說來也很奇怪,這個農夫這麼窮,實在沒有東西好讓人垂涎。他一進屋,二話不說,提起他那把殺人無數的大刀,將這一對平凡與人無爭的夫婦殺死了,他們的大兒子抱著弟弟,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母倒在血泊之中,叫也叫不出聲……」

  他的聲音平淡,聽不出一絲波瀾。

  「那個惡魔直直向他走過來。他是要把他和弟弟都殺死吧?這樣也好,他們就可以跟著爹娘一起去了。他看著那個惡魔一步一步走過來,突然,惡魔的大手搶走了他懷中的弟弟。他的弟弟大聲的哭叫著、掙扎著,他也大叫起來。他的爹娘都死了,他不能讓他的弟弟也死了,他要把他的弟弟搶回來。可惜的是他慢了一步,那個惡魔一刀桶進他弟弟的肚子裡,他弟弟臨死之前向他伸著兩手,淚汪汪的眼睛好像在跟他說:哥哥救我,救我……」

  「他看著惡魔丟下他的弟弟,就像丟下一個破布袋一樣。他想這次要輪到他了吧?他完全忘記了害怕,等著惡魔來結束他的性命。但是沒有,那個惡魔沒有殺他,他說他是練武奇才,他要訓練他成為這個世上最強的人。你知道嗎?當這個小男孩聽到這麼荒謬的事情,他有多麼痛恨那個惡魔嗎?就因為他是一塊練武奇才,所以他殺掉他的全家,天底下居然有這麼荒誕不經的事情。」

  「那個小男孩收起了眼淚,將他的怨恨隱忍下來,他對天發誓,他要把武功練好,他要殺掉那個惡魔!他要那個惡魔後悔收他為義子,他要將他碎屍萬段,為他無辜枉死的爹娘和弟弟報仇。」

  「多年後,這個小男孩長大了,他一直在等機會報仇。可是這個惡魔因為作惡多端,被官府抓了起來,準備問斬。小男孩在賊窩裡苦苦熬了十多年,認那個喪盡天良的狗賊做義父,就等著有一天能親刃仇人,而他居然被捕了,你說那個小男孩能甘心嗎?不!他暗暗發誓,就算他會死在官兵手中,他也要親手殺了那個惡魔。」

  說到這裡,房間裡一片靜寂,只聽到邢世珩粗重的喘息聲。

  這十二年來,他過著人前歡笑人後啖齒的日子,強烈的仇恨心將一個大好男兒折磨得心硬似鐵,心冷如冰。

  「宗姑娘。」他唯一的指望全在她身上了,殺不了邢天彪,他往後的日子將如行屍走肉,沒有任何意義。「我知道你菩薩心腸,我現在告訴你我為何要脅持你的理由了,你願意助我一臂之力,讓我親手殺了我的仇人,完成我一生唯一的心願嗎?」

  答應我吧!答應我吧!他用著哀懇的眼光瞧著她。

  他側過頭去,赫然見到她珠淚漣漣。

  她在哭嗎?為他淒苦的身世而哭?

  宗芷君想不到他身上竟然背負了這麼一段血海深仇,怪不得他總是鬱鬱寡歡,怪不得他總是愁眉不展。換做任何人,這都是要教人發瘋發狂,崩潰錯亂的啊……

  「宗姑娘。」她為他感動了。邢世珩再加把勁,努力要博得她的同情。要是宗芷君肯大幫忙,說不定他還能順利潛入大牢殺死邢天彪。

  想到邢天彪血濺三步的情景,他心頭都熱起來了。等了這麼久,他就等這一天啊!

  「宗姑娘,邢天彪晨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他早要死,晚也要死。但他死在律法之下和死在我的手中,對我意義大不相同。我求求你,幫幫我這個忙。」他低聲下氣,專心看著她神情的變化。

  你只要點一點頭,快啊……

  她抬起淚盈於睫的眼眸,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會兒,櫻唇輕輕吐出:「不!我不能答應你。」

  他呆住。他投有聽錯吧?她說不?

  他本來以為她既然為他所感動,放開他是不用說了,帶他去殺掉邢天彪那更是再好不過,可是她說了什麼啊?

  斷然而堅決的「不」!

  「你為什麼不幫我?難道你以為我說謊騙你?。邢世珩氣急敗壞。他說的是句句實言,並沒有半句欺偽她的話。

  「我知道你沒騙我。」他深沉的悲哀那麼濃,還有他夢中囈語時深切的恨意,她信他不是在編謊。可是她不能親眼見他一步步沉淪下去:「但是我不能幫你,如果我幫你,就是害了你。」

  她是擔心他被捕吧?心頭有一陣甜暖流過。從沒有人這樣的關心他,但是他很快的揮走這個對他沒有價值的感覺,全神貫注地哄著她。「你不會害我的。要是我失手被捕,那也是我命該如此。你對我的大恩大德,我今生無法報答,來世我做牛做馬也會還給你。」

  她搖了搖頭,也搖掉了他的希望。「殺人是要下地獄的,邢天彪做了這麼多壞事,就是他逃得過律法的審判,也躲不掉老天爺這一關。你好好一個清白人,我不能見你因為一時衝動而讓你毀在自己手裡,我不能放你。」

  邢世珩眼前一片金星亂進。他有沒有聽錯啊?他遇上了一個篤信佛菩薩的姑娘?

  「宗姑娘——」他不信邪,他要再試一次。

  她拭去淚水,舀了一匙飯菜要餵他。他轉過頭避開了。都什麼當口了,他還吃個什麼飯啊?

  「你昨天也沒吃什麼,吃一點吧。」柔柔的勸說全然沒能平息他的怒火。

  「宗芷君——」還來?他一張口,差點給餵進嘴裡的飯菜給噎死。他撮嘴吐出,凶狠的目光直像是要把她瞪穿出個洞來:「臭小娘,你還喂什麼喂?老子我不吃啦!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放不放我?」

  「不放。」這就不用商量了。

  邢世珩頓了一下子,胸膛簡直要被氣炸了。片刻之後,他開始破口大罵:「死婆娘,臭賤人,我勸你快快把放我了!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否則以後你要是落到老子手裡,我會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黑風寨中耳濡目染不是假的,接下來他能想到的恐嚇粗口,全都一古腦兒出籠了。

  瞧他罵得這般順口,看樣子他大概是不吃了吧?

  勾起一個嫣然微笑,食指一點,咒罵聲半途斬斷。

  「等你餓了我再來。」輕輕巧巧的一轉身,丰姿婉然的出去了。

  結果,邢世珩空有一身武藝,卻敬宗芷君蔡在床上動也不能動。他咬牙切齒的張口無聲大罵,這下子宗芷君的祖宗八代可就倒大楣了。

  宗芷君,你這臭小娘,你給老子記住,你最好求神拜佛別落在我手裡,要是有一天你被我捉住了,我會教你死的很難看,教你後悔認識我邢世珩!

  *  *  *

  午牌時分,宗芷君幫檀夫大嬸煮好午扳,心裡想,房裡那個人應該要餓壞了吧?

  「芷君啊,你表哥還不能起來嗎?如果吃的藥沒效,要不要再換個大夫來給他瞧一礁?」大嬸很擔心邢世珩一病不起。庸醫誤人,他們村子的王婆婆就是因為碰上了差勁的大夫才會—命嗚呼的。

  宗芷君別有深意的笑了一笑。「沒事的,大嬸,多謝你的關心,我表哥他只是身子比較虛,又有點心病,只要他多休養幾天就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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