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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朱顏 愛情就像下雨,你知道它的形態固定,但你搞不清楚它何時會下,下多大。 如果愛情在不知不覺中來臨,會是怎樣一個情形? 天降甘霖的快意?還是閃躲不及,一身濕得狼狽?。 愛情對方志宇和陸璇來說,是一件麻煩事,一場措手不及的西北雨。 但無論如何,我們還是祝福他們,畢竟愛情再狼狽,也值得歌頌讚揚! ☆ ☆ ☆ ☆ ☆ ☆ ☆ ☆ ☆ ☆ ☆ ☆ ☆ ☆ 湛藍的天,陽光亮麗地照著便捷、快速的北二高照得車頭上標榜著頂級房車的標誌,閃閃發亮。 方志宇沿著公路南下。他要回家,懷著興舊的心情回家。 嚴格說來,家是他奢侈的稱呼。他並沒有家,奶奶過世後,他就什麼都沒有了;父母兩個字對他來說只是羞辱。 母親是一個丟下兩歲兒子離家的女人。 父親是一個失蹤二十多年,早被法院宣告死亡的黑道流氓。 是叔叔、嬸嬸給他一個家,讓一隻野雁有了遮風避雨的窩。 叔叔,他這樣喚陸靜琦;李心芸,是嬸嬸。 他們跟他沒有任何親戚關係,卻義無反顧地養育、栽培他,從九歲的懵懂,一路到大學畢業。現在,他有一家科技公司,另外三家插股公司,百貨、半導體電子、連鎖修車廠,獲利皆如預期。 但,他這一路走來並沒有一帆風順。 七年前,方志宇料到未來土地取得困難,購買土地大有可為,便不惜斥資買下一片十公頃的旱地,搞得財務幾乎周轉不靈。 公司財務危機幾乎拖垮他,土地冗懸多時的地目變更,也讓他疲於奔命至今。 商場朋友都說他頭腦有問題,沒事買那種八竿子打不著的地做什麼? 如今,事實證明,他的眼光獨到準確!現在那片變更過地目的土地,現值已經超過當初買下的十倍。 如果不是當初看得準,依那塊地的現值,又豈是區區一個方志宇買得起的? 從無到有,他只秉持一個念頭:拚命做,以不死為原則。不管如何的逆境,他總是惦念著叔叔、嬸嬸的教誨,咬牙撐下;無論身在何處,飛得再高再遠,家是他驅策自己的原動力,是所有感情的歸依。 車行不久就下交流道,沿著縣道走,他看見家鄉的一草一木。 這幾年變化很大。北二高蓋好,帶動了偏僻地方的繁榮,沿途有許多施工中的工地,重機械刨禿了山坡、田野,揚起片片黃土。可以想見,未來一棟棟嶄新的房子會如雨後春筍般,陸續矗立起來。 他那塊預備進行造鎮計劃的地,也準備就緒,就快動工了。 科學研究院二十幾年來皆無變化,長長的圍牆已顯出斑駁。小時候,望之彌高的高壓電安全裝冒,看起來老舊而低矮。 叔叔如今已是資深研究員,在研究院裡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嬸嬸也還在學校教書,她是教他音樂的老師,結果在他生命中扮演著母親的角色。 再往前行一段路就到家了,方志宇將車開進院子,泊在叔叔的車子旁。 「志宇!」李心芸推開門朝這裡走來,臉上滿是欣見遊子歸來的喜悅。 「嬸嬸。」方志宇漾起笑意喚著。打開後座拿出東西,嬸嬸幫著關上車門,兩人一起往屋裡走去。 這東坐落山邊、紅瓦白牆的屋子,空氣好,住起來寬敞舒服,但孩子成長後一個個離家求學,如今已顯得冷清。 「小璇,陸風回來了嗎?」他邊走邊問。 陸璇和陸風是嬸嬸的孩子,一個今年大學畢業,一個要升大三,兩人讀的是同一所大學。上回他到台南辦事,順道去看他們姐弟,校園裡種有阿勃樂,一串串黃花飄搖在枝頭,美得讓人難忘。 姐弟倆親暱、開心的笑容,也讓他捨不得走。 「回來了。知道你今天要回來,正在等你去爪山!」李心芸喜孜孜地說。 「好久沒去爬山了,剛好等到這個機會。」他一邊進門一邊說。 「小璇就猜到你會麼說。」李心芸笑著。 「她和我有著絕佳的默契。」方志宇開心地說。 進屋裡,陸靜琦正好自樓上下來,也是一副興奮的神情。 「叔叔。」方志宇喚著。 陸靜琦伸手在他肩上拍拍,他反握住他的手;比腕力是兩人的默契,但隨著叔叔年歲漸增,他使出的力道也愈來愈減。 「手勁還是一樣大,叔叔愈來愈勇了!」他故意誇著。 「哪裡!你看頭髮都白了。」陸靜琦指著頭髮給他看,表情令人捧腹。 歲月無情,他的頭上果真有些許白髮,方志宇又安慰: 「現在流行這種髮色。好多人特地去把頭髮染成這樣哩!」 「你的意思是說我英俊不減當年?」陸靜琦一邊陶醉一邊睨著一旁的妻子: 「怎麼愈來愈少女人看我了?奇怪。」 「又來了!」李心芸給他一下狠打。 他們一向如此,結婚二十多年,恩愛不減,孩子沒在身邊,兩人培養出互相消遣的嗜好。 「妻管嚴,您敢嗎?」方志宇也戲謔。_ 「就是不敢。還是志宇聰明,沒有找個女人綁著自己。」陸靜琦掀著眉,開玩笑: 「你一定是看見叔叔的下場,才不敢結婚的對不對?」 「喂,志宇都遲遲不結婚了,你還在亂說什麼?」李心芸又打了他一下。 「我在等著娶您的女兒啊!」方志宇也開起玩笑。 娶陸璇,這是個老玩笑,從她出生的第一天,叔叔就這樣揶揄他;只因為當年他愛憐地看著裹在粉紅毯子裡嫩嫩的小女娃的模樣。 現在的陸璇是個美麗大方的女孩,兩人無話不談,只是一南一北,見面機會少,只在電話裡聊天聯絡感情,彼此也只有兄妹情分。 不過,他喜歡提這個笑話,消遣人家的女兒讓他快樂,尤其陸璇總會翻翻白眼、嘟嘟小嘴,讓人發嚎,忍不任想笑。 「好啊!找個日子來下聘,我把女兒嫁給你。」陸靜琦也不讓半句話。 「真的喔!」方志宇忍住笑,咬住話不放: 「君子一諾千金,不能反悔喔!」 「志宇哥!」陸璇從樓上下來,一邊緩步走一邊喚著。 她的長髮綁在腦後,笑顏像花般燦爛,眼睛尤其清靈。方志宇以他十幾年的社會閱歷評定:很漂亮的女孩!尤其她這種單純、開朗,更是少見。 值得一提的是她走樓梯的方式,自從八歲那年從樓梯滾下後,她就以蝸步的方式來走樓梯。 步伐看起來優雅,但真相讓人不忍卒聽。 那次她摔得鼻青臉腫、耳朵裂傷,還跌掉了兩顆門牙。 那兩顆是乳牙,換牙換得殘忍,幸好,耳垂的疤位置不明顯,只是, 「懼高」成了她無可抹滅的夢魘。 「志宇哥。」陸風也隨後下來了。 陸風魁梧的身材和臉上稚氣的笑容很不搭調。方志宇還記得他出生時,秋風巍巍地吹,所以叔叔給他取名陸風。 他的個性隨和、率真,像嬸嬸,但開起玩笑像叔叔,既謔且虐。 』 「小璇,志宇說要找個日子來下聘,你不用找工作,就等著當老闆娘好了。」陸靜琦開起女兒玩笑。 陸璇白了白陸靜琦。都已經老掉牙的笑話了,以前在志宇哥還沒離家上大學時,爸爸總喜歡這樣揶揄,雖然這句話已經睽違很久了,但聽起來還是一樣討厭。 哪有人沒事就拿女兒來開玩笑的? 「志宇哥,不用下聘了,我東西收收就可以跟你走了。」她故意這樣說,果然全家嘩然。 「那怎麼行?我打算收兩萬元聘金,這下不就泡湯了?」陸靜琦故作訝然地說,一家人全笑得站不穩了。 「哇塞!世風日下,當場邀男人私奔——」陸風喳呼起哄著。「志宇哥,貨比三家不吃虧,你得睜亮眼.睛,小心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陸風!」陸璇杏眼圓睜。「我行情有那麼差嗎?再說,我剝了你的皮!」 「剝我的皮?」陸風聳聳肩,睨著只到他肩膀的老姐。「壯沒人壯、高也沒人高,你一點勝算都沒有,最好別輕舉妄動。」 「對啊!你等一下要跟志宇走,那沒人幫我煮菜了。」李心芸也加入揶揄的行列。 「那好啊!明年你就可以當外婆了。」陸風又湊上一句。 「陸風——」陸璇氣急敗壞地開口,這種涉及男女情事的玩笑讓她頗難為情。 望向方志宇,只見他一雙俊秀的眼微微彎起,卻伸手遮著自己的唇掩飾笑意,那種欲蓋彌彰的舉動,讓她尷尬得無地自容。 「討厭!」她惱羞成怒地回樓上去。 「喔——」陸靜琦伸出手指比著兒子:「你完蛋了!你姐姐現在一定在上面畫豬八戒,然後在上面寫著『陸風』兩個字。」 「搞不好正在房裡邊哭邊罵哩!」李心芸也笑著走進廚房。 「志宇哥,你的車借我兜兜風。」陸風抓起擺在桌上的車鑰匙,一溜煙跑了。 五個人走了三個,剛剛歡愉的氣氛一下沉寂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