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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子雁    


  等待是什麼滋味?是度日如年的難耐。

  那種煎熬和難受,幾乎可以逼掉一個男子所有的冷靜自持,也足以讓鐵漢流下遺憾的淚水。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覺,段問雪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僅僅只有特別而已。

  問雪,你好嗎?

  早在上個月初,他就已經收到玄聿派人送來的回魂草,也在承太醫的堅持之下服用了月餘,脫皮的身體早已復元,只是那顆失落的心,是怎麼用良藥佳品也補不周全的——

  問雪,你會原諒我嗎?

  都怪我愚蠢,不該輕易相信別人的話,而傷害了你。

  而你總是對我關切,在我對你如此的不諒解之後,你仍執意替我尋解藥,甚至還不惜咬舌自盡,來換得我對你不再佔有……

  上官德佑淒涼一笑,怪他好色惹的禍!

  然而,遇上心儀的女子,不就是想與她身心合一嗎?

  只是當時他還不瞭解自己對她的心意,才會粗暴的傷害了她……

  那日,臨走前,玄聿抱著段問雪,因為段明月不許他再碰她,「從現在起,我妹妹與你無關,她要是死了,我不會放過你的。」

  「不,她不會死的。」上官德佑轉向玄聿,「玄聿,向我保證,她不會死。」

  玄聿點頭,「不會有事的,我們會救活她。」

  段問雪沉沉的睡著,她靈動的瞳眸宛如倦了般閉著,烏黑的長髮垂在身後,整個身軀如失了生氣般,橫躺在玄聿的胸前。

  上官德佑好怕,此生可能再也見不著她了。

  但是,他心中明白,若是不讓他們離開的話,他是真的再也見不著她了。於是,他硬生生的壓抑不捨的情緒,目送著他們離開。

  到現在,幾個月過去,她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

  他該離開皇宮去佳木斯尋她嗎?

  上官德佑歎了一聲,這就是身為皇太子的無奈。他平定伊寧有功,又帶軍捉拿叛賊,在父王和人民的眼裡,他是卓爾不凡、正氣凜然的龍子;是繼承大統的最佳人選,他還未繼位就已得到人民的認同,這是難能可貴的。所以他必須在這段期間內,與父王一同早朝、議事,以期在繼位之時不致出亂子。

  可,他其實只想做一個平凡人、做問雪的男人,陪在她身邊,一起度過每個晨昏與共的日子。

  這樣一個簡單的願望,卻是怎樣也達不到。

  或許,他們真是無緣,他注定坐擁天下,也注定失去她……

  皚皚冬雪彷彿明白他的後悔,半晌之間,紛紛落下,像是替他流出想念的淚。

  那跌入地面的雪,究竟還是會化為相思,冰凍他的心……

  第十章

  獨居異鄉無人問,

  滿腹情懷難昭雪;

  我與影兒兩寂寞,

  最是溫柔女兒心。

  蛾眉一緊,相思成災的嬌美人兒,萬般令人心憐,消瘦的身子更顯憔悴,如一朵枯萎的花,就等著凋零。

  她思念著他,想他想到心都擰了,心雖還在體內,卻已不成原形;人雖還在這兒,心思卻已飄遠……

  「雪兒、雪兒……」

  有人在喚她,段問雪轉身,就看到一抹身影朝她跑來,「小心。」

  「呼!」段明月喘了口氣,「終於找到你了。」

  「你要找我,傳人來通知我就行了,何必自己跑來呢?你有了身孕,可別用跑的,很危險。」段問雪看著姐姐的小腹,心中有些感傷。

  為什麼自己沒懷孕呢?

  那麼,她就可以像姐姐一樣,想著德佑的時候,可以撫著自己的肚子,心裡多少有些安慰。

  「哎呀,不跑快點不行,你快來嘗嘗我做的葡萄酒,到底好不好喝?」段明月反正不是第一胎,她經驗老到得很。

  段問雪無奈,「我又不會跑掉,晚膳再嘗還不遲。」

  「不行,這是人家要在晚上的時候讓玄聿嘗嘗的,不能拖。」段明月堅持道,拉著妹妹往回走。

  段問雪心生羨慕,她知道姐姐為了要給姐夫驚奇,所以釀酒的事一直瞞著他。

  有人可以費心,多好。

  不像她,自從來佳木斯之後,看著姐姐和姐夫雙雙對對的恩愛模樣,她就心生羨慕,尤其是姐姐回宮後又有了第二胎,她更是感到孤單。

  她不怪姐姐將她帶回佳木斯,反正留在不愛她的德佑身邊,她依舊不會好遇到哪裡去。

  聽姐夫說,他就要登基了。

  相信後宮粉黛三千的他,早已忘了她是誰,大概只有她還在這兒傻傻的想著他吧!

  「雪兒,你在想什麼?」輕雲宮早就已經到了,段明月見妹妹的心思好像還在遙遠的地方。

  段問雪回過神,「沒什麼,酒呢?」

  段明月不理會她的問話,「雪兒,你是不是還在想那個沒良心的傢伙?」

  「姐,你別瞎說,我沒想他。」段問雪否認。

  「你以為騙得了我嗎?」段明月不放過她。

  「姐,你再說下去,天都要黑了。」段問雪轉移話題,提醒她。

  段明月這才想起找妹妹的事,於是,手忙腳亂的搬出床底下的酒甕……

  ☆ ☆ ☆ ☆ ☆ ☆ ☆ ☆ ☆ ☆ ☆ ☆ ☆ ☆

  清晨,初升的太陽洩了一地的光亮,還沒完全睜開它金黃色的眼睛,段問雪就醒了。昨夜不知道怎麼搞的,翻來覆去就是很難入睡,只要一閉上眼,上官德佑那張英俊的臉就出現在她眼前;那雙原本沉魅的黑眸深情的凝視她,好像在述說著對她難忘的情。

  段問雪淒涼的笑了,他怎會對她難忘呢?

  她都來佳木斯好幾個月,卻不見他捎來隻字片語;或許,在他的記憶中,早已沒有她的影子。然而,最教她害怕的,是他連她的名字都記不起……

  段問雪搖搖頭,揮去煩人的思緒,已經是一天的開始,她要出去走走,把思念拋開。

  走出房門,她隨意走走,沒有特定的目的地。說來,她也該感謝姐姐帶她回佳木斯,讓她可以對不同地區的民風多做些瞭解。

  其實,她心裡知道,她最想待的,還是呼爾浩特、德佑的身邊……

  冷風悄悄掠近,原本微涼的空氣中帶來些許濕意。

  她睜開眼仔細瞧瞧,原來自己不知不覺地走了好遠,走到一個蕭寂沉靜的地方。

  這裡是什麼地方?

  疑問在心頭陡升的同時,段問雪看到一座不算華麗的宮殿,宮前有一個湖泊,波光鄰鄰,好像一條金黃色的帶子,隨風而動、閃閃動人……

  她低下身,順手撈起湖邊的葉子,突地,看見葉上的字。

  「君不回,妾流淚。君不見,妾悲切。茼蒿如茵,豈敢盼君回?」段問雪緩緩的念出上頭的詩,心頭一陣狐疑。

  「這到底是什麼?」她抬頭,緊閉的宮門突然拉開,一個小小的身影狂奔而出。「有人住在這裡頭?」

  「你是誰?」小小的身影跑到她的身邊問道。

  這裡很少有人來,除了娘、小豆子公公和冰兒小娘、念君以外,她根本沒有見過其他人。

  「我叫問雪,你叫什麼名字?」漂亮的一對鳳眼,像極了佳木斯現在位的皇上。

  「我是思君。」

  「思君?」是想念伊人的意思吧?段問雪再回望手中的大梧桐葉,不禁猜測道,裡頭住的恐怕是哪個受冷落的妃子吧!

  「是啊!我還有一個弟弟叫念君哦!娘常說我們一個思君、一個念君,就是思念的意思。」軟軟的童音摻雜著興奮,也說明了她的處境。

  「那你爹呢?」

  「我爹?我爹是皇上,他們都說我爹權力很大,不過,他很忙,從沒來看過我和娘。」思君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裡寫滿渴望和想念。

  段問雪從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她不就和自己一樣嗎?

  或許,她還和思君的娘一樣,飽受相思之苦。

  「不過,沒關係,娘說只要我們知道爹在我們的身邊就夠了。」思君馬上堅強起來。

  不相見不等於不相聞問,不相聞問並不等於不相思……驀地,段問雪的腦中浮現出這樣的一句話。

  她懂了,旋即站了起來,「小妹妹,謝謝你。」

  她不要像思君的娘一樣,將自己的相思寫在紅葉裡、將自己的想念寄托在孩子身上。

  她的幸福總要自己掌握,任何人都無法替她決定什麼,就算是親生父母也一樣。

  她依然是那個堅強、無懼的段問雪……

  ☆ ☆ ☆ ☆ ☆ ☆ ☆ ☆ ☆ ☆ ☆ ☆ ☆ ☆

  黑夜降臨,一輪銀月高掛在遙遠的天空,像是為夜歸的人明亮大地,也像是為茫然無措的有情人指引方向。

  靜黑的皇宮裡,除了巡邏的御林軍手裡掌著龍燈外,其餘皆漆黑一片。

  突然,一道由角落竄出的身影在躲過一批御林軍後,往宮門口溜去。

  她是段問雪,白天裡在鎖容宮前見過思君後,心中便打定主意要離開。

  恍恍惚惚地過了一天,在用完晚膳後,她便回房收拾行李,並留下一封信給姐姐。

  姐姐,對不起,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我沒辦法管住我的心;我想,離開德佑,我的心是空洞的。就像要你離開姐夫一樣,那種滋味希望你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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