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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古靈    


  滿山滿谷的怨言方才傾吐一半,不遠處驀然殺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嚎啕大哭,三人不禁面面相覷。

  「又是阿榮?」

  「聽聲音應該是,八成又掉了貨。」康伯苦笑道。

  「就算是,也沒必要哭成那樣吧?」蕭少山喃喃道:「真是,都二十五、六歲的人了,不覺丟臉嗎?」簡直跟吵著要喝奶的娃娃沒兩樣嘛!

  「但他的腦子大約只有五、六歲。」

  「那就不該讓他出來工作。」

  「可是他老父八、九年前就過世了,就連他唯一的哥哥也在三個多月前病逝,他不出來工做的話,他老娘以及寡嫂和亡兄的七個孩子,還有他自己的妻子和五個孩子,大家全都得餓死了!」

  「天哪!還真是一大家子人耶!」蕭少山驚訝地咕噥。「好吧!既然不能不工作,就找容易點的工作給他嘛!」

  「要他記條,他不識字;要他點人頭,他只會用手指頭比到十,再多就得脫鞋數上腳趾頭;要他上船去清掃,他摔進河裡差點淹死……」康伯苦笑。「我還能如何?只好要他搬貨,可別看他瘦瘦弱弱的,那身力氣還挺大,只不過……」

  「老掉貨,」蕭少山替他接下去說。「而且一掉就掉進河裡,石材救不回來,糧食救了也沒用,對吧?」

  「正是如此,」康伯愁眉苦臉。「我已經不知該如何安排他是好了。」

  「那就讓他到公所裡打雜吧!」蕭少山隨口說,腦子裡根本沒考慮太多,純屬不負責任的言詞。

  公所職事尚未及作出任何反應,王均便大皺其眉地沉聲反對。

  「這怎麼行,倘若……」

  「不然怎麼辦?」蕭少山排行最小,但嗓門就是比誰都大。「是你要負責賠償那些損失的貨?還是你打算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家人餓死?」

  王均頓時啞口,好半晌後才說:「不要讓他進公所後的總舵。」

  康伯聞言鬆了口氣——總算有適當去處可以安排那個一無是處的大男人了,轉身急忙喚來仍在哽咽的阿榮。

  「阿榮,以後你就到公所裡打雜吧!」

  「你們不趕我走嗎?」

  「不趕、不趕。」

  「不叫我賠錢?」

  「不賠、不賠。」

  阿榮立刻破涕為笑,仍掛著淚水的笑容天真燦爛得教人整顆心都融化了。

  「好了,快去找老王,他會教你該作些什麼工作。」康伯催促道。

  於是,阿榮抹去淚水,像個小孩子一樣蹦蹦跳跳的跑開了,蕭少山兩眼發直地看了片刻。

  「他真有上二十歲嗎?」

  ☆ ☆ ☆ ☆ ☆ ☆ ☆ ☆ ☆ ☆ ☆ ☆ ☆ ☆

  所謂禍不單行,這兩年可真應驗個徹底,去年四月淳親王過世,五月怡親王也過世了,而這年,二月初一愉郡王甫病世,到了三月……

  才進門,塔布便面無半點笑容的遞給滿兒一封信——一封信口經火燒的信。

  「焦口信……」滿兒喃喃道,嚥了口唾沫。「從杭州送來的嗎?」

  杭州人習俗,喪家寫信報喪時,信口需用火燒焦,俗稱焦口信,接信的人不用打開就知道是報喪信。

  塔布頷首。

  滿兒深呼吸兩下,然後取出信函……「果然是外公。」順手摸了張椅子坐下,她揉揉太陽穴。「塔布。」

  「是,福晉。」

  「外公雖然對我不好,但他總算把我拉拔大了,而且這兩年他也常常寄信又寄杭州名產到京城裡來,甚至把娘用過的衣物什品全送來給我,我也不該再記恨什麼了,你說對吧?」

  他可以說不對嗎?

  塔布暗暗歎氣。「福晉說對就對。」

  「所以你也認為我應該上杭州去奔喪囉?」滿兒試探著又問。

  就怕福晉這麼說,偏偏她就是這麼說,塔布一臉無奈地皺眉考慮了許久。

  「奴才和佟桂陪您一道去。」

  滿兒鬆了一大口氣。「謝謝你,塔布。」

  塔布苦笑。「倘若奴才說不好,福晉也一定會自個兒溜去,那倒不如由奴才護送您去好一點。」

  滿兒忍不住笑了。「你倒挺瞭解我的。」

  塔布歎氣。「最好不要碰上王爺,否則……」

  「哇,哪會有那麼巧的事,大清朝上地那麼遼闊,我們到杭州,王爺哪裡不好去偏偏也要到杭州?放心啦,不會那麼巧的啦!」話落,滿兒便起身回房去整理行囊了。

  塔布卻依然杵在原地愁眉苦臉的直歎氣。

  倘若福晉知道漕幫總壇就在杭州的拱宸橋,距離柳家僅有一小段路程,她還敢說的這麼篤定嗎?

  待續

  自北京到杭州,迢迢三千里,騎馬或坐馬車自然是最快,可是佟桂不擅騎馬,一路乘馬車疾行至杭州保證會顛去半條命,如此一來,搭乘航船走大運河成為滿兒唯一的選擇,自京城什剎海乘船南下至杭州拱宸橋,一路暢行,舒適又便捷。

  只要不暈船。

  幸好,他們三個沒有人那麼嬌弱會暈船,而且還滿享受這趟旅程的風光,航船靠岸載客時還可以溜腿下去買買當地的特產,好不悠哉。

  「福晉,奴才……」

  「閉嘴!」滿兒橫眉怒眼瞪住塔布與佟桂。「我說過多少次了,在內城裡我已經作夠福晉了,出外城我想放假作個普通夫人不可以嗎?」

  由於不想引人注目,她和佟桂都換上粗布漢服,像個普通人,平平凡凡的反倒自在,偏偏佟桂與塔布那兩張嘴巴不聽話,老是福晉福晉的鬼叫,好像恨不得通告全天下的人她是誰似的。

  佟桂與塔布相對一眼。「是,夫人。」

  滿兒點點頭。「別再忘了喲!」

  「是,夫人。」塔布夫妻倆齊聲恭應。

  「好,你剛剛要說什麼?」

  「奴才是說,夫人要不要換艘大一點的船,或者咱們自個兒租一艘……」

  「不用、不用,」滿兒連連搖手。「船小靠岸方便,只要事先說一聲,就算咱們遲了點兒,船家也不會自顧自開船走人。而且跟其他二、三十個乘客一起也比較熱鬧,航程那麼遠,多點兒伴一塊兒聊天消磨時間不是挺好嗎?」

  說到這,她兩眼瞥向前方另一艘船。

  「我才不要坐那麼大的船,船上又只有那麼幾個人,成天光是看過來看過去都看膩了,那多無聊啊!」

  塔布瞄了一下。「那好像是溫貝勒的船。」

  「哼!就知道不是富商大賈就是豪門權貴!」滿兒不屑地背過身去,不想再看。「剛剛買的蟹黃餃子和翡翠燒賣呢?快拿出來吃吧!」

  「在這兒……啊∼∼還熱著呢!」

  「太好了,不過……呃,算了,沒筷子就沒筷子,用手抓吧!」

  「還有一壺瓊花露酒喲!夫人。」

  「哇,真是太享受了!」

  不過這只是上半截,船行一過徐州,不得了,誰都知道江南多雨,尤其是在梅雨季裡,那雨簡直會下到人發霉骨頭髮爛,這還不打緊,最怕的是雨一多水就漲,若是風再大一點,眼看滔滔河水滾滾浪花,那光景還真是有點驚心動魄。

  未久,不幸的事果真發生了……

  ——待續·敬請期待《出嫁必從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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