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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昕嵐    


  「公子。」蘆兒輕聲喚了一句,有些哽咽。

  他用拇指輕輕抹去蘆兒眼角的水珠,「傻瓜,那麼大了,還像個孩子一樣,你這樣,可一點也不像威震武林、一呼百應的盟主蘆青玄喲。」

  「我才不做什麼狗屁盟主呢,誰想到只是不小心救了些人,也會給纏住。」要不是還要靠他們來打探公子要的資訊,他才不要跟他們相處呢。「我只要做蘆兒,公子的蘆兒。」

  葉玄真笑著,幽紅的眼中折射出水漾的溫和,只是他沒有再說什麼。

  於是,主僕兩人一路走過喧鬧的市集。走向皇城。今日的皇城一如往日的威嚴,還添了幾分喜氣和熱鬧,人山人海的程度居然不下於民間,身穿官服的大人,美麗嬌艷的嬪妃和官眷,以及忙碌的太監、宮女來來去去。

  桃花宴,果真不同凡響!葉玄真心裡這麼想。

  等到傍晚時分,帝王站在高高的樓台上,舉杯致意,然後歡呼群起,接著那些有名的樂師便帶著他們的得意之作登台獻演。

  蘆兒小聲地問:「如何?」

  「不過爾爾,人間的俗物罷了。」葉玄真淡淡回答,「蘆兒,我們走吧。」

  「不再等等嗎?」

  他笑著搖頭,退出了筵席。在穿過花園的時候,意外地聽到有人在假山之後談話。

  「那個秦軒還真是有本事,居然可以把原本已經成定局的事情逆轉過來。」

  葉玄真不覺停止了腳步。

  「可不是,不但把燕子含請出山,還鼓動全城的百姓都來請願出戰,逼得李相國不得不退讓。丞相大人一直在嚴密地監視他,居然事先一點也不知道。還有,我懷疑,當年救下燕子含和渠岸的人就是他。」

  「我看就是,這天下還有誰敢跟李家作對的呢?木過,我不認為李相國會放過他。今天來的時候,我可看見李家的管事在曲陽樓和一個一身黑衣的江湖人,神神秘秘不知在密謀什麼,大約是……」

  「小心,隔牆有耳!」另一個人小心地低聲提點。

  「蘆兒,清明可有說今天他主人去了哪裡?」葉玄真問。

  「好像、好像就是曲陽樓。公子,有什麼問題嗎?」

  他一個分神,足下一沉,發出了極為清脆的樹枝斷裂之聲。

  「什麼人?」假山後的兩人異口同聲。

  葉玄真一把拉住蘆兒,飛身飄到了一棵巨大的樹上。談話的人見不到人,以為是聽錯了,便各自離開。

  葉玄真見人走遠了,這才下了樹。

  「蘆兒,我們走。」

  「回家嗎?」蘆兒不明所以。

  「不,去曲陽樓。」若是他想的沒錯,此刻秦軒定然有麻煩了。對於這樣的陰謀氣息。他太熟悉了。

  ★  ★  ★

  曲陽樓。

  秦軒坐在靠窗的位子,往日的他總是七分的清冷三分的憂鬱,而此刻,他的眼角眉尖流露的是難得的淡淡喜悅。

  「燕將軍,此次北行,除了這五千兵力,淺離再也沒有別的助力了。」想來,要以五千兵力去打號稱兩萬的北印大軍,確實是一場艱苦的仗。

  「秦大人,能有這些人,已然足夠,我定不會有負大人所望。」燕子含怎會不知道李塵寰對於出征這件事情的百般阻撓,能夠有這些兵力,秦軒已盡了最大的努力。

  秦軒笑著說:「淺離相信大人一定馬到成功。將軍,對於北印大軍你有何打算?」

  白了頭髮的燕子含久經沙場,也歷經了無數次的戰役。但是面對著這個俊朗的年輕人,他也不敢托大。「大人可有什麼好主意?」

  「以五千敵兩萬確實是我們不利,但是北印人凶殘,早引起境內百姓的憤怒,將軍若是能夠善以利用,可獲事倍功半之效。而且將軍定要記住一點,此戰宜快不宜慢,因為敵人看久攻不下雲淄城,必然會用圍城之術。這原本也不用擔心,但是去年夏天,雲淄數月大雨,莊稼毀去了大半,如果與敵人對峙一久,必然會水乾糧盡。

  燕子含頗為吃驚,一直以來,秦軒在他心中是個謀臣,是個忠心的良相,然而這些天接觸下來,竟發現他的才智可謂無雙,上知天文,下曉地理,無所不能。

  「大人的話,燕某記下了。」他謙虛地說。

  正在說話間,店小二陸續端上幾盆菜和一壺酒上來,末了,還慇勤地為他們斟酒,「兩位大人,請慢用。」

  燕子含正要舉杯,秦軒卻用指尖輕輕地按住他的手,動作看似輕柔,卻又十分有力。「老將軍莫用,此酒有疑。」聲音極低可清晰,恰恰讓坐在對面的燕子含聽見。

  燕子含也是有數十年閱歷的人,聽了之後雖有詫異,面上表情倒還自若,他不動聲色地放下杯子。

  「是有毒嗎?」他猜測著,語氣已是肯定。

  秦軒點頭,「不過不會要人命,至多讓一軍之首的將軍您貽誤出發的時間,然後自然而然改派下毒者的下屬出戰,一場戰役也就消弭於無形,不戰而敗。」

  燕子含看著他鎮定的笑容,帶著懷疑的詢問:「大人如何得知有毒?」他不明白,不通武功的他如何得知。

  「所有的事情都是有跡可尋,是那個小二洩了密。洩密的原因有三:其一是你我都不是這裡的客人,也沒有穿上官服,他卻稱我們為大人,可想是有人指點。其二是一個普通的店小二何以會把短刀佩在腰際,還在手背上紋了血刀的圖案?其三,他身為一個店小二自然要把注意力放在所有的客人身上,可是他卻一直留神於我們,雖然他故意走得遠,我發覺他的打量,而我注意他時,他又心虛地轉頭。這不是有所圖謀之相嗎?」

  燕子含略一回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大人心細如塵,燕某佩服。可有人既然有心要害我們,又為什麼不乾脆下重藥?」

  「將軍是朝中重臣,又有任務在身,若是出了事,自然會有官府追究,到時必然會有麻煩。他既然只需讓將軍小病一場就足以解決問題,又何必為自己惹來更大的麻煩。」

  燕子含覺得有理,正要問下一步該怎麼做,秦軒卻問了一句——

  「大人身上可有尖銳之物?」

  「有。」他馬上取出了,一把銳利的短刀。

  秦軒笑著將刀面置於指間,細細把玩。「真想身穿戰袍,與將軍一起征戰,為國出力,可惜淺離卻是身單力薄,無能為之。」

  聽出他口中的感慨之情,燕子含正想安慰,卻見這位丰神俊朗、眉目清秀的年輕人做出令人吃驚萬分的舉動,他把刀鋒一轉,尖利的刀口迅速地割破了手指,紅色的鮮血從破口之處湧了出來。他眉眼不動,神色也是如常,只是俐落地把指尖放在燕子含的杯口上,滴入幾滴,又轉向壺口,也滴入少許,之後收回受傷的手,縮人衣袖之中。

  看見燕子合不解又驚訝的表情,他溫和地開口解釋,「淺離自小就服食各種珍貴的藥物,所以我不怕一般的毒藥,而我的血也有解毒的功效。現下,杯中毒已解,請將軍儘管服食。」

  燕子含心裡對他的敬意更重了幾分。「可是,我可以不喝的呀!」

  「將軍若是不飲此酒,回去時必然會有其他禍事,他豈是那麼容易罷手的人。」

  秦軒自顧自喝下放在面前的酒,又說:「那何不就在此地遂了他們的心願,讓我們避開一難,不必費心再去猜測他們會有什麼舉動。」

  燕子含白眉一挑。「大人小看我燕子含了,我豈會怕他們的小伎倆。」

  「淺離自然相信將軍的勇氣和堅毅,可是暗箭難防,若是將軍倒下,我從何處去找第二個將軍呢?」

  「可是,大人……」他欲言又止,眼光始終留在那本是白色現在卻隱隱印出紅色的衣袖。

  「區區幾滴血,怎比得上那些上了戰場的將士?」秦軒是毫不在意。

  「大人之義,可真是……」燕子含虎目含淚,竟然說不下去。

  他再次舉杯,「將軍,我敬您。」

  燕子含依言,大口喝下去,任英雄淚落入杯中。這個年輕人,明明是弱不禁風的樣子,但其魄力遠遠大於一個習武之人。

  當葉玄真來到之時,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這一老一少邊說話邊喝酒,少者,容貌美麗,神色從容,語態溫和:老者,熊腰虎背,眼中含淚,神情激動。

  他飛快地走近他們。拿起酒壺,見裡面早已涓滴不剩。他先是一驚,待聞出裹面的氣味雖有不妥卻沒有毒時,這才放下了高懸半日的心。

  「玄真。你來了,這位是燕子含燕老英雄。」

  葉玄真本來就心高氣傲,自然不願理會這些宮門裡的人,所以僅僅只是禮貌而疏遠地點頭而已。

  燕子含看出他似乎有話要對秦軒說,便起身要走。

  秦軒忙說:「大人回到家中……」

  「我記住了,回到家中,必然馬上閉門不納客,稱病三日,躲人耳目,等到了點兵出發前再出家門,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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