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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昕嵐    


  葉玄真聞言—驚,她轉頭看向蘆兒。

  一旁的蘆兒只是手足無措地低了頭,一向口齒伶俐的他,根本就不敢看他主子的臉色。

  她一看如此模樣,也就明白了,難怪秦軒會這樣生氣,可是蘆兒再怎麼說都是低等的魔獸,這些年因為她的控制,才收斂著,如今得了命令,再加上確實有心要來幫忙,會有這樣的結果。也就怪不得了。

  葉玄真斂起了笑容。眉間也少了往日的輕鬆。

  她咬著牙說:「沒錯,我殺了人,那又怎樣?淺離難道不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秦軒也不閃避,直接說:「若是淺離的命要用這些人的死來換,淺離寧可此刻就死了,免得……」

  她不等他說完,啪地揚手一揮,身邊的棋盤頓時跌落在地。青白的石子一個個在地上不停滾動。

  她冷笑著說:「淺離好是不凡,原來你是如此不在乎自己,可見都是我自作多情了。不過好在,今日裡作奸犯科殘害人的是我葉玄真,與你淺離的清明並沒有多大妨礙,我不過是個是非不明的江湖人,是,個小人,而你秦淺離還可以高高在上、福澤四海。」

  她邊說,邊逼近他,長長的外衣拖在地面,那些小石子隨著起伏不停晃動。

  秦軒負手背過身去,歎息道:「玄真何苦如此說自己?」

  沉默良久,她才從齒縫裡喃喃進出話。「那麼淺離又是什麼意思?」

  他眼神深幽,不知看著何處,許久許久才說:「如今,京中諸事都算平定了,玄真不如——」

  葉玄真突然就笑了,艷麗而妖媚,「我自以為懂得淺離,直到今日才明白人心始終隔著肚皮,難測呀。淺離是要趕我走嗎?淺離是怕我毀了你的前程嗎?淺離是怕我的血腥染了你的名聲嗎?」

  秦軒轉過頭去,看著她,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是那雙清澈無比的眼睛已然解釋了一切的心事。

  他不是有心要趕她,他是怕呀,害怕自己身上的災難會波及她,害怕曾經給過的誓言,不但無法實現,反而讓心愛的人陷入困境。

  「淺離,我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我不怕因果報應的,我只要淺離好就好,只要看著你平平安安就好。」

  秦軒默然。他本就知道玄真的心思,他這樣的說法也更叫他無法放心!他本是那樣自由自在寫意江湖的人,卻為了他沾染了滿身血腥罪孽,若是相愛的結局是這樣,那麼他寧可什麼都不要了。

  「玄真,我的心,你都明白,我的意,你也都看得懂,所以——」

  葉玄真歎了口氣,眼神中沒了冷冽,多了些瞭然,以及了然後的不捨。 

  「秦軒,你的心太軟,人也過於慈悲,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你都要苛求,要面面俱到。這樣的你,我怎麼放心讓你一人留在這裡?只可惜,我命裡欠了你的,總不願意讓你憂心,總不願意違了你的心意,哪怕明明知道我的主張才是對的。」

  她瞧了瞧窗外,又說:「今日天色己晚,明日我就向陛下告辭,重回西境。只是這一別,不知又要何時才能相見?」她語畢垂淚不止。

  往日,總見她笑語如珠,又或是從容不迫,從不見她這般嬌柔的模樣,一時間秦軒打亂心神了。

  葉玄真取下常伴身邊的赤霜劍,遞了過去。「我不在你身邊,這把劍就留給你防身吧。有些人是不能留情的,你不要為了一時心軟。而讓身邊的人覺得心痛。」

  他接過劍,也把她拉入懷中,把自己韻臉頰和她的碰觸在一起。

  她心中又喜又苦,這樣有違禮教的行為。對於他而言必然也是從未有過的吧。

  只可惜,已是離別在即了。

  葉玄真突然仰起頭,把自己的唇貼在他的唇上。

  然後她的口中嘗到了鹹鹹的酸澀味。

  ★  ★  ★

  「公子,你為什麼不說是我做的呢?那些小孩還有老人都是我失手,才會——」

  蘆兒這樣問。

  「傻孩子,你或者我,其實都是一樣的,他的心思我怎會不明白,他是擔心我呀!這個傻瓜,真是個傻瓜。」葉玄真笑著說。

  「可就是因為他是個傻瓜,公子才會如此喜歡他,對不對?」蘆兒似懂非懂地問。

  「不錯,就是因為他是個傻瓜,我才會如此心動。蘆兒,留在他身邊,保護他,千萬不要讓他發生意外,如果再出什麼差錯,我可再也不會饒你了。」

  蘆兒拚命地點頭。

  「公子,你把你哥哥的寶劍給了他,那是不是代表你要重新開始?」

  葉玄真對著皎潔的月亮,微微彎了眼睛。「是呀,我也希望,下一次見面的時候,聽見我的蘆兒叫我小姐,而不是公子了。」

  她要重生,如果在淺離的身邊,她的心必然不會再被惡夢所侵了。

  那樣溫柔的人,足以讓她覺得溫暖。

  從此寂寞不再。

  第十章

  民德三十一年的那場血案,雖然很快就變成了歷史,但是在很多人的心目中卻留下了很深的陰影。在他們的心中。秦軒的存在就像是一個神。他慈悲而聰慧,他本著救國愛民的心,為南安祈福。可是,突然之間這個神的形象卻蒙上了陰影。

  有些人是應該要死,但是那些孩子卻是無辜的,那些老人更是無辜的。莫名地就被利刀斷了生命,這樣的結局太過淒慘了。

  百姓也曾經希望,這個賢明的清風秦王可以像以前那樣站出來,解開他們心裹的疑團,並且捉到那個真正的兇手。可是,他只是沉默。

  有的時候,沉默並不是一件好事情,它往往代表了默認。

  於是,他們就想,也許秦軒心中對那個皇位也是有所企圖的,當初的樣子,也不過是取信民眾而已。

  再加上後來又從宮中傳來一些不好的傳聞,不久之後,原本的平亂之戰,就成了兩虎相爭了。

  只有跟在秦軒旁邊的蘆兒,才突然明白當初公子的感歎。原來這就是秦公子的心思呀,他想要把一切的罪過全部攬在自己身上。

  突然問。蘆兒覺得這瘦弱溫雅的男人,實在是一個了不得的人,他的品性根本就是旁人無法相比的。

  也從那一刻開始,他才鐵了心,從此要以性命來保護他,不負公子所托。

  葉玄真走後,蘆兒常常會變著法子找來些新奇的東西,讓秦軒開心。而秦軒也確實常常帶著笑容。可是,他也知道,秦軒的心一直都沒有快樂過。

  葉玄真的離去,魏書的嫉恨,同僚的不解,甚至是百姓的誤會,每一件事情都是他心裡的陰影。

  當然,這些難過,這些寂寞,他從不會對外人言的,他只是更加竭盡心力為魏書的社稷著想。

  而這些竭盡心力的事情,在魏書的眼中,在方情、李婉的心裡,卻成了另外一種別有用心的計謀。於是,在她們的撥掇下,魏書更加地疏遠秦軒,朝廷裡發生的大事也不再與他商量,只把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事丟給他。

  所謂的秦王爺,早就是一個空名了。秦軒在朝堂之上,處境尷尬,更是處處受到排擠。李家留下的餘孽,都看著他的笑話。嫉妒他才能的人,更會公然與他作對。不理解他的人,還在為那場血案而挑剔。而那些理解他、為他著想的人,卻在魏書的有心為難下,不是被貶,就是外放了。

  蘆兒好幾次都要寫信告訴葉玄真,卻每一次都被秦軒發現而攔阻。

  他笑著對自己說:「蘆兒,我這樣挺好的,逍遙自在,也許不出幾年就可以和你家公子歸隱了。」

  這當然不是真心話,任誰都聽得出,可惜秦軒就是一個固執的人。

  民德三十四年,渠岸將軍被外放的時候,來到秦府來與他餞別。

  酒過三巡,渠岸終於忍不住了。「大人,走吧,您這麼做不值得的。一山是不容二虎的。正所謂功高震主,大人雖無傷他之意,他卻有防您之心呀。」

  秦軒摸了摸前不久在狩獵時,因同行的同僚「無意」之舉而留下的箭痕·半晌才微笑著答:「渠將軍是誤會陛下了:陛下只是考慮到淺離身體不好,才不像過去那樣給我許多工作。陛下是個好皇帝。至於走,我想會的,如果有那麼一天,這個朝廷不再需要我了。陛下在沒有淺離之下,也可以獨當一面的時候,淺離自然就會放下一切去浪跡天涯的。」

  青白的衣衫,鬆鬆垮垮地穿在身上,更顯得他弱不禁風。

  渠岸看說不動他。只好又說:「那不如請葉將軍回來吧。」

  「渠將軍說笑了,玄真遠在西境,正在為國出力,我怎可無事就讓他回來呢?」

  渠岸只得放棄了勸說,帶著滿腹的擔憂離開了京城。

  送行時,渠岸和蘆兒都看見了秦軒的笑容,明媚得如天空裡的太陽。他真的如此高興嗎?

  或許是,也或許不是吧。

  因為,正如秦軒所言,魏書是一個傑出的皇帝,雖然年輕,少不經事-但是他的睿智、他的果斷,都讓他在處理政務上得心應手,他親賢臣、遠小人,剛登基之時就招攬了一批傑出的年輕人入朝來幫他,一切都有了欣欣向榮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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