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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殷藍 一旁的丹朱向著那迦怒目而視,卻被貫雲嬸嬸拎起衣領,順手拎出了帳幕。 楚洛也想跟著貫雲嬸嬸出帳,她不想跟他共處一室。那迦卻伸手將她拖抱進懷裡,伸開長腿,舒服地坐在地毯上。 他的肩膀寬闊,胸膛硬實,將她圈抱在懷裡,男性氣息籠罩著她,幾乎讓她透不過氣來。 她生氣地推擠他的胸膛,「你不要老是摟摟抱抱的,我不是你的女人,不容得你輕慢!」 那迦反手握住她的手,注視著她紅得像兔子的眼睛,溫柔地歎氣,「中原女人都是這樣柔弱的嗎?你是這樣,母親也是這樣。」 「你母親?」楚洛的注意力被他的話語吸引了去,忘了抗拒他的擁抱,驚奇地間:「你母親也是中原人嗎?」 「嗯。」那迦點點頭,「她跟你一樣是中原人,跟你長得一樣的美麗,一樣的……」他上下打量了她的身體幾眼,壞壞的笑說:「一樣的瘦。」 「我才不瘦呢!」她打了他的胸膛一下。 怪不得他有著黑髮黑眸,臉型端正瘦削,關外人大多長著異邦人的模樣,而他卻長得很像中原人。他是半個中原人呢!這一點讓她覺得有點親近和高興。 「你母親是個怎樣的女人?」她非常的感興趣。 「母親嘛……」那迦的目光越過了她,思緒陷入了回憶中,溫柔地沉吟:「母親是我父王從中原搶回來的。」 「什麼?搶回來的?」楚洛嚇了一跳。 「對,跟你一樣,你也是我搶回來的。」那迦挑眉,黑眸對上她的眼,眼裡居然沒有一點的慚愧,彷彿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不要吃驚,我們大漠上的男人就是這樣,要食物就靠自己的雙手去獵,要女人就靠自己的力量去搶。」 「野蠻人!」楚洛白他一眼。 那迦不以為意的笑笑,又沉浸在回憶裡。 「母親不快樂,一直都不快樂。」他慢慢的傾吐,提起母親讓他有些艱難,「她美麗、溫柔、善良、順從,深得父王的寵愛,本來應該是最快樂的女人,可是她卻一直都不快樂。直到我十歲的時候,她病死了。」 那迦的臉上有種淡淡的苦澀和憂傷,母親雖然已經死去多年,然而母親的不快樂卻像石塊一樣,一直壓在他的心頭,讓他每每想起就不能釋懷。 楚洛不敢驚動他的回憶,靜靜的坐在他懷裡,分享他的過去。 「我一直不懂母親為什麼鬱鬱寡歡,有了父王和我,她還不滿足嗎?她還想要什麼?」 那迦知道自己在內心深處,一直怨恨著母親,因為愛她而怨恨她,恨她心裡藏著許多他不知道約過去,只留下一點點的地方給他,更恨她因為長年的憂鬱而病倒,死去,將他拋棄。 他一直不懂母親的心,直到剛才,當他在夕照下看到楚洛臉上的憂傷時,他嚇了一大眺,因為那憂鬱的神情,跟記憶中久違的母親,簡直一模一樣。 「也許,你母親很寂寞。」楚洛懂得他母親的哀傷,離家去國,遠離故土,無人懂得的孤獨落寞,對於柔軟的人心來說,總是一種致命的傷害。 他伸出拇指輕柔地摩挲她的嫩頰,讚賞的笑笑,「我現在有點明白母親了,也許我們都不能瞭解她,在這個異國外邦,沒有人能夠懂她。」 因為怨恨母親的緣故,他一直不喜歡中原女人,甚至瞧不起她們,覺得她們像精緻的陶瓷一樣脆弱易碎,禁不起風吹雨打。 而懷裡的女子,會不會也像母親一樣呢?像花朵一樣嬌美的人兒,在落寞中凋零,在無情的漠風中頹敗,最後零落逝去…… 想到此,他忍不住將她擁得更緊。 楚洛從來沒有見他流露過這種傷感的神情,他一直都是意氣風發、霸氣飛揚的,然而此刻卻緊擁著自己,緬懷著死去的母親,一臉的落寞、一臉的傷懷。 她不自覺地將雙手慰貼上他的胸膛,想要安慰他的情緒,她柔聲說:「你很愛你的母親。她若在天之靈知道你這樣想念她,必定會高興起來的。」 那迦反手握著她的手,迷惑在她溫柔的聲音中。 他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將深藏在內心多年的憂傷向她傾吐,不懂自己為什麼每每跟她在一起,就像著了魔一樣,越陷越深,無力自拔。 他摘下腰間的一瓶酒,拿過桌上的兩個酒杯,將酒液傾在杯中,「知道這是什麼酒嗎?」 楚洛緩緩搖頭。 「這叫忘憂酒,是用大漠上採摘的忘憂草釀成的,來,你我一人一杯,喝了它,把憂愁統統都忘掉。」那迦仰頭將手中酒一飲而盡,然後將另一杯遞到她唇邊。 楚洛瞪著唇邊所謂的「酒杯」,雖然是杯子的形狀,卻比她在中原皇宮裡用的碗還大。 關外人豪放嗜飲,用的酒具不能叫酒杯,叫酒碗還差不多! 而關外酒不如中原的酒醇和,關外酒的酒性兇猛劇烈。楚洛只是抿了一小口,燒灼的酒氣就直達腹內,嗆得她咳了起來。 這可惡的強盜看著她因烈酒嗆喉而咳出了眼淚,不但不安慰她,反而還笑得樂不可支。 「你太遜了,連一杯小酒都對付不了。塞上的女人可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比起男人毫不遜色的。」 「咳咳……誰說我對付不了……咳咳……」楚洛氣不過他那可惡的笑臉,不管自己還在咳嗽,拿起桌上的酒碗便大口的吞了下去。 衝動的結果,就是讓她咳得眼淚不斷地往下掉。 那迦大笑著抱起這個滿臉緋紅、淚花晶瑩的女人,邊笑邊撫著她的背脊,「不會就別喝,不要逞強了。」 酒精的催化讓楚洛整個人頭暈目眩,搖搖晃晃,只能伸手攀住那迦的肩膀,才勉強穩住身子。 停息了一會的簫音又在帳外響起,清靈縹緲,如風過萬里,雲間霧裡。 楚洛已經醉意迷離,無法清醒的思考,當她聽到簫音時,突然悲從中來,傷心地抓住那迦的前襟,將臉埋進了他的胸膛裡。 那迦擁著她,見她抵著他不說話,纖瘦的肩膀輕輕抖動,而自己的衣襟冰涼冰涼的,於是伸手抬起她的臉,只見酡紅的臉上淚花晶瑩,眼淚不斷地從明眸中掉落,非常的惹人憐惜。 「為什麼哭?」那迦低沉溫柔的聲音比酒還醇厚。 楚洛在醉中難過得不能自已,她別過臉去,不想讓他看到她的眼淚。 她雙手攀住他的頸項,把臉埋進他的肩上,口齒不清的像個孩子般嗚咽:「我想父王,想母妃,想奶娘,想三哥,中秋到了,大家都團圓了,偏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哽咽著說完這句話,不斷洶湧而上的醉意,使得她不可抑止的哭了出來。 「你不孤單,在我身邊,我是絕不會讓你孤單的。」他溫柔的哄她,可是她聽到這話後,淚卻掉得更多。 那迦從來沒有安慰女人的經驗,不知道該拿懷裡這個哭泣的人兒怎麼辦,只能輕柔的擁緊她,輕撫她的秀髮,像哄嬰兒一樣的哄她:「不要哭,不要哭……」 「唱歌給我聽。」她在他懷裡哭了一會,突然低低的要求。 「唱歌?」那迦嫌惡的重複一遍。 她抬起頭來,雙頰暈紅,星眸半醉,「以前我在皇宮的時候,每次難過,奶娘或者三哥都會唱歌來哄我。」 「奶娘?」那迦臉上的嫌惡表情更加深了幾分。 「我要你唱給我聽嘛。」楚洛伸手抱住他的頸項,在醉中忍不住向他撒嬌。看他一臉嫌惡的表情,她委屈起來,好不容易稍稍止住的眼淚,又要開始往下掉了。 那迦看著她醉態可掬的樣子,幾滴清淚沾在暈紅玉白的俏臉上,模樣惹人憐惜之至。他沒轍地歎了口氣,無奈地投降。 奈何這強盜王子向來只會在大漠上縱橫馳騁,肆意劫掠,對唱歌可是一竅不通,在腦子裡想了半天,才勉強想起少年時曾經聽過的一首歌,硬著頭皮唱了起來: 「青山在,吹不落。水延綿,對天歌。馬立天邊,心似雲朵……」 翻來覆去,都是唱同一句歌,詞意雖美,卻被他糟蹋了,這個大漠的男人,果然是不適合歌唱的,比牛叫強不了多少。聽了半天,楚洛終於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這嫣然一笑,如異花初胎,美玉生暈,讓那迦在瞬間失了神。 「以後不許你唱歌,好難聽!」她邊笑邊含含糊糊的說。 「是嗎?」那迦裝出一副極度受傷的表情,然而黑眸內卻滿溢著寵溺的笑意,「真是打擊我的自尊心,我一直都認為,草原上的百靈鳥都沒有我的歌喉動聽。」 楚洛笑得愈發不可抑止,清脆的笑聲可真是比百靈鳥還動聽,沾著淚珠的玫紅笑顏竟比帶露玫瑰還要艷麗誘人。那迦凝視了她半晌,終於再也忍不住,低頭吻住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