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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茉雅 其實,他的心腸還不賴。 范心或微微一笑,決定將他歸入好心人一類;當然,得附註一個「冷漠」的標誌。 ☆ ☆ ☆ ☆ ☆ ☆ ☆ ☆ ☆ ☆ ☆ ☆ ☆ ☆ 如果,范心或以為能夠和眼前這位冰氣十足的少爺化生疏為熟絡的話,那麼她的如意算盤就打錯了。 為了表示感謝,她端起自認為最和善的笑容,想要對他說句謝謝,無奈坐在她斜對面的男子只是隨手拿起身側的書,一手握著書就讀起來,完全把她當成無形人,這大大打擊了她的自信心。 不過,她素來不是那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 儘管他的態度不好,卻總是幫了她,不能說聲謝謝,她會坐立不安的。 「這位大哥……」范心或想了想,還是決定去碰一碰冰釘子,「謝謝你的幫忙,要是我進不了城,小非肯定會很害怕。」她誠摯地說。 坐在她斜對面的男子隨手翻過一頁。 失敗。 范心或聳聳肩,「沒關係,反正我已經說了,聽不聽是他的事……」她小聲念著,同時也放下了心。「唉!好像還有一段路哪……」她自言自語,全然當這馬車裡只有她一個人似的。 「還是做點活吧!」說著,她將布袋從腰畔解下來,擱在身側,再從一個略大的灰色荷包中取出兩個紙包,一打開,裡頭都是一顆顆五顏六色的小彩珠。 這些小巧的彩色珠子是她的生財工具之一。 她取出幾條銀絲,以細小的針將它們串起來,做成花朵的形狀,便成了簡單樸實的小珠花。 范心或做這件事的時候神情很高興,不只是因為路途無聊,也因為這個小東西可以為家裡帶來微薄的收入。 她一邊串,一邊哼起小曲。 男子本是處於六根清淨的狀態,她在不在車內都與他沒有關係,只要她無礙於他看書,做那種他不甚明白的小東西也好,自言自語也好,她怎樣都好,但她卻開始唱曲,而且是那種略帶憂傷的小曲,彷彿是賣唱的歌女,唱得婉轉憂鬱。 他很不能忍受,尤其是她那破鑼般的嗓子,簡直比鴨叫還難聽。 他忍不住皺眉,眼睛依然盯在書上,決定暫時忍受一下。 范心或沒有感受到他的情緒波動,依然快樂的哼著小曲。 當他終於忍不住時,從書頁裡飄出一句: 「閉嘴。」 范心或剛開始沒聽見,只是一徑沉浸在自我之中,快樂得幾乎無法自拔。 他握著書的手收緊了,從牙縫裡再迸出一句:「閉嘴。」 范心或嚇呆了下,針一時不察地刺進肉裡。 「呀!」她低叫一聲,趕緊將手指伸進嘴裡吮吸。 他斜眼瞄了她一下,目光又回到書上,並不打算為她的受傷抱歉,那是她自己不當心,與他無關。 「你說什麼?」范心或並沒有依他所願地住口。 他方才好像說了一句話,可是她太專心了,所以沒聽見。 他沒理她,也不打算理她。 喝!這人真當她不存在啊。 范心或撇撇嘴,他既然不說話,那麼她就當他方才什麼都沒說好了。 她繼續唱:「風兒吹夜低迷……」 他方才不是叫她閉嘴了嗎?她想被他丟下車嗎? 男子打算不要再折磨自己的耳朵,將書移開眼力範圍,鄭重地道:「我警告妳,妳再發出一點聲音,就給我下車!」他一向沒有憐香惜玉的心,壓根兒不在乎她是怎樣的瘦弱,看起來極需要照顧。 范心或詫異地抬頭,對上他沉肅的眼眸、冷峻的神情,「怎麼了?」 她沒礙到他吧?兩個人各據一處,井水不犯河水的。 「不想下車,就閉嘴。」他依然是那個意思,只不過換了個方式說。 糟糕,她當真惹到他了。「我沒說話呀。」除了他問她之外。 男子不以為眼前這個女人很聰明,只是他已經說得夠明白了,難道還要他重申一遍?他可沒那個閒工夫,所以他以眼神來說明。 「喔!」范心或搓了搓手背,表示遭受到寒冷眼神襲擊,但她故作鎮定,強顏歡笑。 他說的話她聽不懂?竟然還擺出那副調皮的表情!男子覺得自己受夠了。 「我再說一次,閉上妳的嘴──不准反駁、不准開口,還有不准唱曲。」 三不准,他的條件還真苛刻哩!范心或洩氣地點點頭。 男子將目光移回到書上,繼續對她不理不睬。 范心或嘀咕幾聲,又繼續串珠花。 這男人真小氣,不准她反駁,不准她開口,還不准她唱曲。 難道他是因為她剛才哼的小調才板起面孔,叫她閉嘴嗎?是不是她的曲唱得很難聽? 「我唱得很不好聽嗎?」心裡有話就會問出來的范心或,再次捋虎鬚。 男子手一僵,心裡簡直要挫敗地低吼了。 他從沒見過像她這樣不怕死的女人。 他橫了她一眼,「難聽!」直接給她兩個字,讓她的幻想破滅。 范心或張大口,「你……」即使說真話也不該這麼直接吧,簡直是打擊她的自信心!「小非說我唱得比雁笙還好聽。」看來兒子是為了討她歡心才那麼說的,讓她想想當時那小子要什麼來著?哦,是纏著她去買蓮藕吃。 「竟然又騙我……」這小傢伙越來越滑頭了。 他本不打算搭理這個又開始自言自語的女人,不過她忿忿的神情和越來越多的話擾亂了他看書的興致,他輕聲卻嚴厲地道:「夫人,妳聽不懂人話嗎?」 夫人?又叫她夫人了?范心或開始不高興。 「我不是夫人。」范心或認為自己有必要糾正他的叫法。 「請、妳、住、口!」他一字一字地說,如冷箭颼颼飛過。 「我說,我不是……」 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已經警告過妳了。端叔!」他叫了一聲。 「什麼事,少爺?」端叔在外頭大聲嚷嚷。 「停──」 男子僅說出一個字,接下來的「車」字讓范心或急急伸過來的手掌給捂了回去。 「少爺?」端叔疑惑的聲音傳來。 「大叔,沒事沒事,他沒事。」范心或朝外頭大喊。 「哦!」端叔不作聲了。 男子狠狠地瞪著近在咫尺的女人。 從來沒有人敢像她這樣對他,她竟然敢用手封住他的口! 喝,他被惹毛了! 范心或大大鬆了口氣,「還好、還好……」若是讓他趕她下車,那就麻煩了。 她回過頭,打算好好地跟他說說,卻在見到他的神情時,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氣,「哇……」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拿開妳的手!」他察覺到她摀住他的手稍微移開一點,便出聲喝道。 「嗯?」范心或眨眨眼,還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拿開妳的手!」男子的聲音依然冷峻。 他很少發生一句話得說上兩遍的情況,可自從遇到這個看似膽小、實則膽大包天的女人後,已經發展成一句話即使說上五次、對方也當作沒聽見的情況。 是他一貫的冷言冷語失效?還是這女人的腦袋不正常? 「哦。」范心或終於鬆開了手,並且以極迅速的速度縮了回來。 她的手掌心依稀殘留著他薄唇的溫度,彷彿還帶點灼熱的氣息。 他本想開口再給她一個警告,卻在見到她的表情時硬是收了口。 不是因為她忽然垂下眼,一副小女人的樣子;也不是因為她耳根子漸漸發紅;更非她雙手交握顯得很緊張;而是她突然安靜下來,還給他一個清靜的空間。 既然已經沒了噪音,那麼他依然能夠安靜地看書。 范心或悄悄抬眼偷瞄了他一下,他怎麼半點表情都沒有?她握緊了手,臉在發燙,心裡也悄悄亂跳一通。 除了才七歲的小非,所有男子在她眼中都是一個樣,以往所見的,不外是攤販走卒,粗聲粗氣者居多,優雅秀氣者也有,可像他這般的卻是少見。 不不不,她不是芳心暗動,僅僅是有感而發。 不過,她還是要回到方纔的問題上。 「我跟你說……儘管你又要趕我下車,但我還是得說,我不是夫人,我還沒成親哪!」習慣性地跟人解釋清楚,這是石雁笙要求她做的。其實她覺得並無不妥,不跟人解釋她還不是一樣的過日子。可是石雁笙堅持她要那麼做的原因是,她才十九歲,將來終究要嫁人的。 他的目光沒離開書頁半寸,姿勢更是未變動過一點。 就在范心或以為他半字不吭時,他疏寒的聲音卻飄了過來。 「妳可真大膽。」他略帶嘲弄的說。 「大膽?」這是什麼意思?范心或很高興他有聽見她的話,眉宇間帶著淡淡的喜悅。 「妳兒子幾歲?」他天外飛來一句。 「七歲,怎麼?」范心或對他盯著書說話的模樣不甚滿意,不禁皺起眉。 「十二歲做娘的女人。」他似笑非笑、似哼非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