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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螃蟹樹    


  早知道就不需要帶一大堆資料來,辛苦解釋了半天,居然不如覃棠一句話。

  林誨芝趕緊將覃棠的高見抄錄在筆記上,待她如獲至寶地看著佳句,讚歎了好幾聲之後,又問她說:

  「怎樣?有沒有興趣嘛?」

  「我很累,沒精神考慮。」

  「哎呀,不要考慮了,老同學創業,來幫幫忙啦!」

  「老同學?」

  覃棠冷笑了一聲,「你們這些同學麻煩還真多。」

  上個月,她陪失戀的老同學徐筱悅去香港散心兼血拼。

  耗了七天,搭機回台不到二十四個小時,另一個要去美東自助旅行的沈君蝶同學臨時被人放鴿子,也將主意打到她頭上來。

  昨天,她才和沈君蝶從紐約飛回來,還在鬧時差、睡眠嚴重不足的她,現下的脾氣可是非常不佳呀。

  「棠棠,妳現在不是沒上班嗎?」

  就算不幫忙,來玩玩也行啊。

  「好嘛,就算沒興趣,來打發時間也不錯。」

  「嗯哼。」

  覃棠眼睛半瞇,頭痛得難受,唉,睡眠不足,真累。

  「我一點也不懂公關公司要做什麼,去打發時間?我看是去當花瓶吧。」她啜了口咖啡,精神委靡地說。

  「怎麼會不懂?妳剛剛說的『客戶的形象顧問』就很好、很中肯啊。」

  「隨便說說妳也信?」她還是沒有答應的意願。

  開玩笑,她覃棠何許人也,怎麼可以墮落到去當花瓶的地步!雖說她的智商沒死黨菲高,在事業上當不了什麼女強人,但她好歹肚子裡也有幾分料,不是那種成天只會逛街買東西的千金小姐。

  「哎呀,拜託嘛,上回紀賜良學長的劇團缺人,妳還不是去當救火隊,為什麼這次就不行?覃棠老同學,妳很厚此薄彼喔!」

  「嗯……」

  說起那件事,覃棠的頭就更痛了,她出國的這段時間,紀賜良學長留了很多通語音留言給她,很像找她找得很急,看樣子也是call去當救火隊的。

  「棠棠……」

  「林誨芝,妳很煩耶!」

  覃棠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喝掉兩杯黑咖啡的她,正覺肚子有些餓,才想招服務生過來點東西吃,不料,手還沒伸,一盤可口的蛋糕就出現在她眼前。

  「Oliver!」她抬頭,看見久未碰面的朋友。

  「棠棠,妳還是老樣子。」

  來人是一名高大粗獷的男子,不帥,但是很性格、很有味道的那一種。

  「一喝咖啡就喊餓,對不對?」男人將蛋糕放在桌上,然後頭一低,在她左頰印了個招呼吻。

  「嘿,取笑美女是不禮貌的。」

  覃棠懶懶地站起來,給朋友一個擁抱。「什麼時候從歐洲回來的?」

  「去年底。」

  就是上個月嘍,覃棠想了一下,又問:「這一回待多久?」

  「有點事,不一定……」

  兩人談了一會兒,交換近況,直到覃棠請他坐下,這個叫Oliver的男人才說:「不了,跟朋友談事情。」他的頭往coffee另一端的某桌一點,讓她知道他是真的走不開。「改天約妳出來吃飯,電話號碼沒變吧?」

  「當然沒變。」

  「那,我再打電話給妳。」

  「好啊,就這麼說定了。」

  用目光送走巧遇的朋友,覃棠一坐下,便拿起叉子準備吃蛋糕,「要不要一塊吃?」她問對座的林誨芝。大學同窗四年,她們幾個感情較好的同學,一向有分食的習慣。

  「不了,我怕胖。」

  那就算了,覃棠低下頭,全力朝可口的蛋糕進攻。

  「剛剛那位是新認識的朋友?」暫時拋開挖角的話題,林誨芝感興趣地問著方纔那個很有味道的男人。

  「不是,Oliver是我已經分手的男友。」

  「前男友?」林誨芝有些詫異。

  「是啊,有問題嗎?」

  「棠棠,妳跟前任男友處得那麼好呀?」看他們說話的氣氛如此融洽,林誨芝還以為性格男是覃棠的某個哥兒們呢。

  「嗯,妳又不是不知道,本小姐跟歷屆卸任男友向來保持友好的關係,有啥好詫異的?」

  「知道是一回事,但親眼目睹就是下一樣嘛。」真是服了她,換作她才辦不到呢。「說真的,妳歷屆男友們,都像剛剛的性格男一樣,跟妳好聚好散?」

  「當然!有幾個甚至成了好哥兒們。」說到這點,覃棠可自豪了。「沒辦法,誰叫我的個性既可愛又乾脆,加上交往的男友個個性格豪邁、器量寬宏,沒有那種討人厭的小家子氣,所以嘍……」

  覃棠聳聳肩,不以為意地談論著。

  她以為她這樣才算正常。她一直對那種情侶分手時,彼此相互叫囂、辱罵的情形很不能理解。愛情嘛,沒感覺就分手,有什麼好留戀的?

  「那是妳幸運。」

  關於這點,林誨芝還真有點羨慕。「那是妳遇上的男人肯配合,哼,哪一天遇上一個死心眼的,妳就慘了。」

  死心眼?

  嗯……不會吧,她才不會這麼倒楣,眼睛被爛泥巴糊死、臭死,才會去挑那種傳統八股的死心眼男談戀愛。

  「拜託,本小姐運氣才沒背到會遇上--」

  話說到一半,覃棠忽然頓住,死--死心眼?她想起了手機的語音信箱,呃,除了紀賜良學長急躁的留言,還有數通是雷仲堯那位「兄弟」所捎來的訊息……

  罩棠,我們必須談一談。

  回憶著他的留言,她重重地皺起眉,原先的好食慾,霎時消失無蹤。

  雷仲堯的聲音聽起來好嚴肅喔,像個小老頭兒似。厚!明明都跟他說過那一夜不算什麼了,他為何還要斤斤計較?

  該不會因為他們「關係」特殊,所以他良心不安,想要對她負起什麼鬼責任吧?

  揣測到那種可能性,覃棠不禁打了個冷顫,覺得好恐怖。

  「誨芝,我運氣不會那麼背吧?」

  覃棠小小聲的問。天啊!她還想多逍遙幾年耶……

  ☆ ☆ ☆ ☆ ☆ ☆ ☆ ☆ ☆ ☆ ☆ ☆ ☆ ☆

  凱芝公關公司

  雕花般的華麗字體,招搖地貼在淺色的招牌上。

  這是一家開張才半年的公關公司。

  「凱芝」的創辦人,一位是在廣告界打滾了十餘年的鄧維凱;另一位就是家裡有點錢、畢業後從事文案工作好幾年的林誨芝。

  既然鄧維凱有人脈,林誨芝腹中也有點小墨水,那為什麼林誨芝還要拜託她來「凱芝」上班?

  覃棠不解。

  納悶歸納悶,覃棠還是來「凱芝」報到了。

  這就叫同學真偉大吧。

  因為,當林誨芝用可憐兮兮的眼神望著覃棠時,就算她原本心腸再硬、對公關公司的工作再興趣缺缺,也只能高舉雙手投降。

  瞄了眼「凱芝」的招牌,覃棠推門而入,她的心情其實還挺愉快的。

  假使幾天前,有人預言說她將會到什麼公關公司上班,而且還會樂在其中,打死她她也不信。

  然而,和林誨芝喝咖啡聊是非已是三天前的事了;而她來「凱芝公關公司」工作,也已經是第三天了。

  原本只抱著「純粹幫忙」的心情來上班,可是玩了兩天後,覃棠一改最初的態度,對公關這個行業,竟熱衷了起來,甚至大有繼續待下來的打算。

  唉,要是讓她二哥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番嘲笑吧。

  畢業三年半,換過N加一個工作的人,哪有什麼臉再說不會開除老闆之類的大話!

  覃棠已經可以想像她二哥會如何用冷傲的口吻批評她的最新打算了。

  誰叫她畢業三年半,除了中間去念了兩個月的研究所而後放棄外,還真的換過好多行業。

  短的不算,幾個維持較久的工作分別是:

  某劇團實驗劇的女主角、某私立中學的代課老師、某大型遊樂區的解說專員、某花店的臨時店員、某旅行社的領隊……

  甚至,她也曾進入自家公司,在事務部門玩……呃……工作了好幾個月。

  總之,離開學校才幾年的時間,覃棠換過的工作,前後算一算沒有一打也有十個,亂沒定性的。

  幸好他們覃家家大業大,根本不需要覃棠上班養家,要不,照她換老闆的速度,恐怕連自己也養不起。

  「小桃、見達、Katherine,你們這麼早啊!」

  推開「凱芝」的大門,覃棠跟同事們打招呼。

  昨天,全公司員工傾巢而出,為客戶的一場甜橙上市記者會忙得人仰馬翻、昏天暗地。照理說,筋疲力盡的眾位同事們,現在應該在家補眠,好好休息半天才對,覃棠沒想到一早來公司,竟然會看見放棄休假的同事們。

  「接住!」

  尚未走近精力旺盛的三人小組,覃棠便被收到迎面丟來的歡迎禮--一顆甜橙。

  「好啊,寧小桃,顯然昨天的記者會太小兒科了,沒搾光妳的體力。」

  覃棠剝開香甜的水果,隨手一拋,將半顆甜橙丟回給同事寧小桃。

  「喂喂喂,妳小心一點,本小姐今天穿的可是百貨公司買的高檔貨,不是便宜的路邊攤耶。」

  「我很小心啊,瞧,這半顆甜橙剝得多漂亮,半滴汁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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