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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寄秋    


  唐蓮華彎下腰用食指一叩,「看上面。」

  「看上面就看上面幹麼打我……啊!人。」他馬上一動也不動的停止任何言行。

  「少給我裝死,開口講一句話和開口講十句話都是一樣嚇人,我很喜歡拆盒子。」她假意要弄壞珠寶盒。

  珠寶盒裡裝的不只是珠寶,還有她無數美好的回憶,因此她也叫他回憶盒。

  「你……你是誰?」他害怕的顫著音,期盼其他傢俱能幫助他。

  不過傢俱們都太膽小了,一句話不吭的緊閉著眼假裝睡覺,事不惹我、我不惹事——傢俱守則。

  「貝姬。」

  「喔!貝姬……什麼?!你是小魔女貝姬?!」珠寶盒的聲音抖得更厲害。

  其他傢俱也微微顫抖起來,很想在下一秒消失在房間內。

  「回憶盒,你剛說我是什麼來著?」陰惻惻的一笑,唐蓮華中性美的臉龐浮現出一絲邪魅之氣。

  「我……呃,我是說歡迎你回來,我們都很想念你。」想念你不在的日子多快活。

  不錯,還沒忘了她的調教,「諂媚話有進步,小心我會當真不走了。」

  「不!不……不能再走了,我們只當你是主人。」最愛欺負傢俱的主人。

  如果他有表情,一定是苦笑。

  蓮屋裡的傢俱是魔法城堡中備受欺凌的一群,他們沒法走出蓮屋,蓮屋外的傢俱也進不來,因為當年貝姬要離開前設了結界,任何身上帶有魔法的生物都無法進出,因為她不准別人弄亂她的房間。

  雖然她不是一個很好的主人,但對待傢俱的方式也不算太殘酷,頂多要他們唱一夜歌助眠,或是她睡不著時陪她打牌,只准輸不能嬴她。

  有時興致一來要他們跳舞給她看,一下恰恰、一下子華爾滋,不然來個吉魯巴。

  有一回她居然要笨重的傢俱跳天鵝湖,一蹦一躍地旋轉個不停,累得上了年紀的老傢俱氣喘吁吁,差點把腳給跌斷了。

  他們怕她無厘頭式的出招,明明上一秒鐘見她開心和菱花鏡玩,下一秒鐘便翻臉要他金雞獨立,沒等她洗完澡不能放下。

  結果她泡在浴盆裡睡著了,兩個小時後醒來已來不及,不耐久站的菱花鏡跌個粉碎,再也不復生命的同大夥談笑風生。

  她的心腸不壞,就是不懂得適可而止,總認為一切在她掌控中不會有錯,所以看在傢俱們眼中更加恐懼,畢竟她只是個人類小孩。

  「真心話?」唐蓮華拿起珠寶盒做勢要往窗外扔去。

  他嚇得漆色慘白。「不要呀!我不是你的回憶嗎?摔了我你就失去回憶了。」

  「嗯!有道理,算你機伶。」打開盒蓋,一縷縷白色回憶飄向她。

  有甜蜜的、有痛苦的、有充滿歡笑的,亦有哀傷的回憶,一幕幕過去影像如潮水般湧來,直到她十三歲那年——

  啪地!她重重關上回憶,不去想十三年前的夏天。

  「主人,你打算回來待多久?」希望不久,他們喜歡平靜。

  「小回憶盒,你不問我這些年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事嗎?」她故意鬧他。

  「我……呃,你是主人嘛!愛去哪裡就去哪裡。」像傢俱們就無法出堡走動,外面的人類不如想像中友善。

  人類當他們是邪魔附身,妖魅作祟,不管他們如何解釋、辯解都沒用,一把火就丟了過來,燒死不少較為好動的傢俱們。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傢俱敢出堡,外面的人類眼光太狹隘容不下異端思想,自大的以為世上只有一個真神,對其他信仰冷血的殘殺掉。

  神既然是仁慈的,為何不能一視同仁?以暴力強迫別人屈服也是一種愛嗎?身為傢俱的他實在不明白。

  「聽起來好像很委屈,不然我離開時用魔法把你們全變小,放在口袋裡帶走……」

  她話還沒說完,此起彼落的慘叫聲不絕於耳,唐蓮華笑得更開心了,果然她有一部份心遺留在霍華古堡,她要一一找回來。

  該輪到誰跳圓舞曲呢?

  啊!就是他。

  象牙床。

  「我說你也該運動了吧!」

  第三章

  「喂!等一下,那匹馬是我要騎的,你換另一匹。」她喜歡棕色小牝馬。

  安德烈一雙神采飛揚的黑眸頓時一沉,微瞇的一睨由遠而近的高佻人影,她實在太無法無天了,無視主從的分野。

  沒人敢當他是不成熟的小男孩拍打他的臉,甚至大膽到挽起他的手,除了她,好像他天生欠了她似的,不得有個人意見地任憑她差遣。

  而他居然也被她牽著鼻子走,彷彿無意識的木偶繫著無形的線,她一扯線他便移動,聽話得不像自己。

  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他,憑籍著過人的膽識及銳利的商業眼光稱霸歐洲市場,鮮少人有他敢拚、敢沖的氣魄,他可以說是一匹橫行商界的凶狠野狼,一盯上獵物絕不鬆口,直到咬死它為止。

  可是人的一生中怎麼可能會有兩個天敵,上天未免對他太不公平,商場一匹狼,回到霍華古堡倒成了一頭小狼犬,一聽到牧羊人的笛嗚立即規矩了幾分。

  她身上有股他無法形容的懾人力量,明明是個人卻常常感受不到一絲人氣,存在的實體圍繞著一種縹緲的白霧,像是隨時會淡化成白煙升空而去。

  擁有很多秘密的女人,她令人好奇,也讓人有威脅感,層層的剝開是否有顆心尚不得而知。

  世界上的事無奇不有,諸如城堡裡的傢俱是活的,小女巫的魔法絕對真實,因為他有切身之痛,所以不足為奇,她再古怪也不過是個人,不然為妖魔轉世不成?

  「你是聾子嗎?我說的話有沒有聽見?」死人也該有反應。

  掏掏耳朵,安德烈彈出一小坨耳屎。「最近天氣多變化,老毛病又犯了。」

  「是犯賤還是耍賤,你上鞍的馬是我的。」唐蓮華霸道的宣示。

  「你開口不能有一句好話嗎?關心的問我有什麼毛病不行呀!」真不可愛,老和他唱反調。

  「與其聽些廢話我寧可聞馬糞,想也知道你要說什麼。」人笨也要有個尺度,不像他無限量的笨到天涯海角。

  光看他掏耳朵又接口說天氣多變化,下一句一定是接:我的耳嗚越來越嚴重了,根本聽不到牛在唱歌。她早看進他喉嚨口。

  「你這女人真的很不合群,偶爾順我一次會怎樣?」安德烈把韁繩交到她手中。

  微訝的唐蓮華不知客氣的接下,「為什麼你肯把馬讓給我?」

  「因為我是為你上的馬鞍,你看起來沒多少力氣。」怕她個大好看是團麵糊,先為她準備好免得她被壓死。

  「為我?」她一臉無法相信的泛著疑惑。

  「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對你沒企圖。」他上下的瞄了她一眼,發現她有胸部了,而且是波波相連。

  看來他的目測出了問題,視覺有時會騙人,她這套騎士服真貼身,曲線畢露,那雙長腿根本穠纖得不見贅內。

  之前他八成瘋了才會把一雙美腿想像成象腿,她不僅聲音好聽,臉蛋漂亮,身材更是無懈可擊,幾乎達到滿分的標準。

  除了她陰晴不定的個性外,她是百分美女,就可惜有瑕疵。

  唐蓮華低聲的一笑,「你怎麼知道我會來?」

  她是臨時決定要出來騎騎馬吹風,未告知任何人,而他顯然早來了一步,在她下決定之前。

  「很簡單,我比照過去和小女巫相處的情形,每回我們都會意外的遇上,而她老是污蔑我故意和她過不去。」那才叫真冤枉,百口莫辯。

  「所以你會外加一句對我沒企圖?」以前真是冤枉了他?

  「防患未然呀!誰曉得個性和她一模一樣的你會不會把我當蟑螂踩死。」啪!又狠又準。

  差點。「你幹麼叫她小女巫,人家有得罪你?」

  安德烈挑挑眉,「在她的想法中,我才是得罪她的人。」所以他自稱倒楣鬼。

  「因為她死不認錯的態度叫她小女巫?」小女巫三個字幾乎害死她。唐蓮華想起當年事。

  有一日她在高牆圍起的院子裡練習魔法,恰好有個來清游泳池的工人看見,嚇得拔腿就走,直呼小女巫,並把此事報告給教會知情。

  結果引來一群自以為上帝使者的教士,未經通報便闖進家裡,手拿可笑的十字架和聖水說要除巫,抓著她要劃破她的手掌看看血是否是黑的。

  剛好父親回來阻止了他們的暴行,以魔術的手法巧妙地掩去魔法的部份,再經由聲效燈光的配合,「證明」工人所看非實,她是在練習魔術並非魔法。

  這件事雖然不了了之的落幕,卻也為日後的「那件事」種下禍根,以至於避不開憾事的發生,倉皇離開仍逃不過命定的天數。

  「並非這個理由,而是她會魔……」安德烈忽然住口未再講下去,這涉及個人隱私。

  即使他討厭她也不會出賣她,做出任何一件傷害她的事,有時候她還有可愛的一面,譬如睡覺時。

  「你不會指她會魔法吧?」小家子氣的男人,一件小事記恨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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