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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寄秋 英國看牙的費用太高,她向來找中國的密醫補牙,最近因為太忙沒空去理,右側的日齒遇冷發酸、隱隱抽痛的現象應該是有蛀蟲。 「你一向愛跟人唱反調是不是,我說一句你回一句。」標準的反對黨,不論對錯一律先反再說。 藍巧晶笑得很可人,「先生,我和你不熟,你可以放開我了。」 「約書亞·霍華。」 嗄?!「你在說什麼?」 約書亞好像耶穌十二門徒之一。 「我的名字,記清楚了。」他對她特別寬厚,她該感動萬分。 「和我沒關係,我們還是陌生人。」他不配她認識。 「你的名字,給我。」約書亞強硬的施加壓力。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投桃報李不是我的原則。」桃子比李子貴。 「嘴硬,莫非你打算賴在我懷裡捨不得離開?」他用激將法一激。 不能說是有效,但起了一絲小小反應。 「條件交換,我報上名字你放開我。」她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 約書亞假意思考了一下,暗訝捨不得放手的反而是自已。「有何困難,沒肉的胸抱來挺刺骨的。」 「你發誓?」身材好與壞不關他的事,她才不會亂生氣。 他有些遺憾她沒當場撒野。「你只能選擇相信我。」 「小人。」暗啐一口,她幫意小聲地以唇語念出自己的名字。 「大聲點,你沒吃飯嗎?」她分明在挑戰他怒氣底線。 「藍巧晶。」她改用上海話說。 「什麼?!」他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藍巧晶。」這次是奧語,他依然是醉仙翁倒騎驢,分不清東南西北。 「我看你缺少口水的滋潤,要我再哺兩口試試嗎?」他威脅地湊近男性臉孔。 藍巧晶緊閉雙唇用中文說出自己的名字,再不懂是他沒讀書怪不得人。 他用流利的中文嘲弄,「藍色的七巧水晶,你有那麼玲瓏晶透嗎?」 「你會說華語?!」她不太能接受地微露驚訝。 「先母姓唐名美琪,來自台灣。」中文是霍華家的第二語言,每個人都得學習。 原來他有中國人血統,「喂!是男人就別要賴,你的手還放在我身上。」 即使口中說不計較,但人不親血親,一半的中國人血緣讓她稍緩對峙的緊張感。 「我是怕你摔死。」約書亞口不對心的逐漸鬆開手,心頭忽起一陣空蕩蕩的感覺。 她不知好歹的冷嗤,「摔死總比得愛滋死得有尊嚴些,至少我是他殺而不是自殺。」 自愛的人會定期檢查,救人救己。 「伶牙俐齒。」她遲早會死在鋒利的口舌之下。 「多謝讚美……啊!拉住我——」她搖搖擺擺地差點跌個倒栽蔥。 一雙強壯的手臂往她腰下一擱,揶嘲她的大意,「你確定不是要自殺?」 「我……我是忘了一腳沒穿鞋。」都是他的錯。耳根微紅的藍巧晶習慣性推卸責任。 「你指的是這只鞋嗎?迷路的灰姑娘。」他笑得可惡,亮出手指勾住的紅色鞋跟。 她氣惱地奪下鞋子一套,「我不當灰姑娘。」 由於她太急於穿鞋,因此導致上身不平衡往前一顛,不偏不倚的倒向約書亞懷中,他正好低下頭要取笑她的不自量力,四唇曖昧的貼合無縫。 適逢黛安推門而入。 「孩子們來吃綠豆湯……喔!你們搞上了?」 多叫人汗顏的用語,竟然用「搞上」兩個字,兩個年輕人都用怪異且有苦說不出的表情斜睇她。 此情此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因此有了流言。 由大家長威廉口中傳出,資料來源是愛妻免費提供,點燃一場男與女的戰爭。 在魔法城堡中進行。 第三章 當!當!當!當!當…… 晚鐘敲了十二下,屬於夜的一切開始有了動靜。 一向只在晚上十二點才會發出噹噹聲的晚鐘先生先伸伸懶腰,打了個清醒的哈欠揉揉頭頂的裝飾羽毛。 他算是守夜者,負責的工作則是喚醒全城堡的生命,人除外。 首先是並排在壁爐上方的瓷器小姐,她優雅地醒來朝晚鐘先生微微一笑,迷得他差點跌下壁爐摔個粉碎,幸好火鉗女士及時夾住他放回原位。 骨瓷奶奶帶著一群花紋不一的瓷杯孫女散著步,一、二、三、四很有精神的喊著口號,向搖椅爺爺道了聲早繼續朝廚房前進。 一隻小瓷杯貪玩跟不上步伐,打了個滑往反方向走去,非常有愛心的掃帚小姐將他掃向骨瓷奶奶身後,一、二、三、四地跟著喊拍子。 夜晚是他們的清晨,他們和一般的生命大不同的地方在於容易疲累,往往動一小時必須休息三小時,所以早上六點必須「回家」休息,好應付夜的到來。 由於有外人住宿,他們往日的大肆動作全收斂成輕手躡足,感覺文雅有氣質多了,散步成了它們的主要休閒活動。 城堡中的人大都習慣傢俱不在原位,天一亮做的第一件事,是尋找傢俱並搬回適當位置。 不過最近輕鬆多了,怕觀光客懷疑鬧鬼拿傢俱來摔來打,在雷恩三令五申之下,他們會盡量走回原位再休息,絕不四下一方便就立著不動。 就算未能及時走回原位,也會在不遠處被發現蹤影,找起來毫不費力。 觀光客的到來對傢俱而言是麻煩事,但以傭人來講是一大福音,節省了不少時間去做額外的工作,不怕臨時找不到盤子、碗碟。 「銅鏡婆婆,近來身子骨可好,許久沒兒你出來走動了。」吆喝箸一群瓷杯孫子的骨瓷奶奶笑容可掬。 「甭提了,我的房間裡住進一對觀光客,疑神疑鬼地害我動也不敢動,生怕他們發覺我有生命。」撫撫年歲已久的彩繪刻紋,她感慨一歎。 「是不太方便,上回我家小四差點回不來呢!」她心有餘悸的拍拍胸口。 想想多可怕呀!小四不過下個樓和煤鍋玩躲貓貓,沒注意有個失眠的觀光客正要去泡杯牛奶暖暖胃,趿著拖鞋的大腳眼看就要踩下。 好在轉盤機小子機伶,拋出長長的電線一卷,不然她準會少個天真、可愛的頑皮孫子,像瓷壺媽媽一樣被輕心的傭人踩個粉碎。 這些年在管家的細心保護下,他們「死亡」的機率幾乎降到零,除非有新進的女傭粗手粗腳忘了規矩,否則他們是最快樂的一群忘憂者。 可惜陌生人的進駐打破兩百年來的寧靜,傢俱們個個膽戰心驚,害怕碰上壞心腸的觀光客,不太敢正大光明的吆三喝四。 整夜好像小偷似的偷偷摸摸,躡手躡足貼著牆壁防東防西,一見生人靠近馬上立正站好。 真懷念以前的日子呀!多安詳、多平和,與世無爭。 「熱情馬桶都不唱歌了,上次有個女孩子尖叫的衝出浴室傷了他的自尊,現在他整日哭泣,滴滴答答地吵人安眠。」像是水管漏水。 早也漏、晚也漏,不得安閒。 「那小子太多愁善感了,藝術家的通病,少了他的歌聲也清靜些。」不然鬼吼鬼叫的雷鬼音樂真的很吵。 他和電吉他先生是一對活寶,一有空就拚命練歌喉,也不管其他傢俱接不接受。 「說得也是,我家小化妝台最愛聽絃琴先生的美妙弦音,老是嫌熱情馬桶安靜不了。」銅鏡婆婆一掃愁容發出閃亮鏡光。 「呵……小孩子嘛!咱們都活了兩百年,哪像這些個五、六十歲的小朋友。」日子過得真快,一晃眼又是個百年。 兩百年前他們還是毫無知覺的死傢俱,一日來了位叫馬拉吉亞的魔法師,為了討好城堡主人的歡心將女兒下嫁於自己,所以施了魔法讓城堡裡的傢俱活了過來,小丑一般獻媚阿諛。 誰知城堡主人是高興得無法形容,天真、活潑的女兒卻不喜歡一起床找不到自己的衣櫥、梳妝台,私自嫁予另一座城堡的主人。 傷心的魔法師忘了收回魔法便不知去向,自此,凡是入了魔法城堡的大小傢俱便在無形中有了生命,因此近年來堡裡鮮少添購新傢俱,以免太過飽和。 「想想都老了,咱們不像酒櫃博士那麼堅硬,哪天不小心弄破可就完了。」骨瓷奶奶不免憂心了一下。 她更擔心貪玩的小瓷杯。 「別想太多了,咱們雖然易碎可不怕蛀蟲,木頭一遇潮還不是毀了,到時整個腐爛連片小碎渣都不留。」她安慰著道。 「還是銅鏡婆婆想得開,我……哎呀!有腳步聲,小瓷杯們快回來奶奶身邊站好,別出聲呀!」 焦急的一喚,七、八個小身影連忙邁開小步伐,緊張萬分跌跌撞撞的靠攏,活像閱兵台前的小兵神情緊繃,不敢東張西望。 其中有兩個瓷杯兄弟玩得太瘋沒聽見奶奶的叫喚,被椅子大哥椅腳一掃藏在身下,三噤其口地看見小燈微亮起來。 一雙女人雪嫩的踝足先出現,而後是毛毛的粗腿及突出小白兔拖鞋塗滿蔻丹的腳趾,三人前後的放輕腳步走下二樓,四下探索似乎在找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