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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齊晏 羅烈小心翼翼地將馬車內的瑜皇貴妃先接下車,再謹慎地避開霽威受傷的右側,以身當支柱,撐著他的左身慢慢地下車。 霽威在羅烈的撐扶下緩緩站穩身子,他將臉微仰起來,慢慢地掃視著周圍,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半破半舊的城隍廟。 大殿內透出的火光,將他似雪雕般蒼白的臉孔映出了淡淡血色,儘管身上穿著粗衣棉袍,也掩飾不了他渾然天成的貴族氣息,藏不住他不凡的出身。 「七爺,您挺得住嗎?」雖然先帝遺詔上已明確寫出帝位繼任人是霽威,但出逃的這段期間內,霽威嚴厲警告所有人只許喊他七爺,不許稱呼皇上。 「可以。」霽威下意識地抬手按住肩胛處的傷口,所幸霽善那一劍傷得並不深,加上他還年輕,復元能力很強,傷處已不若先前那般痛楚了。 尾隨在馬車後的騾車此時也停住了,從車篷裡鑽出來兩個年紀約十五、六歲的小宮女,緊跟在瑜皇貴妃和霽威身側侍候著。 就在一行人準備進廟時,一名侍衛忽然從大殿內疾步衝出來。 「大人,神龕前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小姑娘,看樣子八成是要餓死了。」 羅烈一聽,旋即回身稟道:「皇貴妃,七爺請稍待一會兒再進殿,奴才先進去看個究竟,免沾了晦氣。」 「一個小姑娘就快餓死了,救人要緊,還管什麼晦氣不晦氣。」瑜皇貴妃秀眉輕蹙,不悅地冷哼一聲,回頭吩咐兩名小宮女。「榮兒、壽兒,你們趕緊進去瞧瞧那個小姑娘,若是還活著,就拿些乾糧餵給她吃。」 「奴才知道了。」榮兒、壽兒兩個丫頭快步奔進大殿。 「霽威,你的傷還未癒,不可吹風,咱們快進去吧,這風刮得臉疼。」瑜皇貴妃扶著霽威的手,慢慢朝大殿邁步。 羅烈擰起了眉,亦步亦趨地跟上去,硬著頭皮低聲稟道:「皇貴妃,眼下咱們身邊乾糧剩下不多了,要再讓那個小姑娘分了去,僅存的乾糧實在很難維持到下一個市鎮……」 瑜皇貴妃止步,明眸微怒,斜睨著羅烈。 「你的意思是咱們該見死不救嘍,我和七爺會落到出逃這步田地,正是因為滿朝百官有太多人見死不救,我最恨這種人了!」 羅烈聞言大驚失色,一張臉變得煞白,咚地一聲跪倒在地。 「奴才如實稟報為的是怕餓著了主子,並非沒有惻隱之心……先皇將護衛皇貴妃和七爺的重責大任交給奴才,奴才一直心懷忐忑,戰戰兢兢,就怕出半點錯,愧對先皇所托呀……」說到這裡,連日來承受的沉重壓力令他不禁哽咽起來。 「不就是救個小姑娘嘛,你這是怎麼了?」瑜皇貴妃歎口氣,眼中露出一絲惆悵與傷感。 「皇額娘,身為御前侍衛,羅烈的顧忌並沒有錯,眼前這種情況下,原是不該救下那個小姑娘。」霽威淡淡地說道。 瑜皇貴妃一陣愕然,怔怔望著他。 「皇額娘現在大發善心救活那個小姑娘,也不過是讓她多活幾個時辰罷了,咱們明兒一走,她還不是只有餓死一條路,若想讓她在人世間多活個幾日,咱們就得把身邊所有的乾糧都留給她,但卻可能因此賠上更多人的性命,救活她有何意義呢?皇額娘如今已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羅烈自然清楚該如何作出取捨,不讓命如螻蟻的小姑娘從皇貴妃嘴邊搶食是很理所當然的,皇額娘若因此事斥責羅烈,也未免太感情用事了一點。」霽威神情漠然地說著,蒼白的面容更襯得他那雙黑眸深邃幽冷,幾乎測不出半點溫度來。 瑜皇貴妃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她怎會聽不出霽威這番話裡隱含的譏刺與無情,她心如雪亮,明白這是因為他將嘉惠皇后之死歸咎於她的緣故。 那夜宮變,霽善差點殺死霽威,幸好羅烈和撲善營侍衛及時趕到,救下已受重傷的霽威,一行人護著他逃到了她的寢宮,火速止血療傷後,片刻未停地乘馬車逃出皇宮。 當時,若不是因為嘉惠皇后突然舉刀自刎,羅烈才能搶在霽善恐慌得失了方寸時驚險地救出霽威。 她很感激嘉惠皇后在最後關頭用自己的性命救下霽威,可是在霽威甦醒得知此事後,悲憤交集,面對她時的神色較從前更為冷峻,目光也更加鄙夷了,看起來倒像是把那股怨恨遷到她的身上來。 想著想著,一陣委屈泉湧了上來,她眼中閃出淚花,幾句想為自己辯駁的話哽在喉嚨口吞吐不得,她不知該說什麼,才能讓霽威明白嘉惠皇后的死與她無關。 「霽威……」她淒然地望著他,很想對他說,若要她犧牲生命去救他,她也會毫不遲疑去做的。 霽威輕蔑地甩開她的手,別開臉不看她,逕自走進大殿。 在他的心裡,她是一個善用手段迷惑父皇,覬覦後位,一心貪戀富貴榮華的女子,永遠無法和他心目中賢慧並捨命救他的嘉惠皇后相比。 小宮女榮兒這時從大殿內急奔而出。 「七爺,瑜主兒,那小姑娘還活著呢!」她飛快地稟道。 霽威恍若未聞,一言不發地走進大殿。 「是嗎?一道進去瞧瞧。」瑜皇貴妃落寞地搭著榮兒的手,緩步朝大殿走去。 一走進大殿,霽威就看見幾個侍衛圍在神龕前,審視著蜷縮得像只蝦子的少女。 「光在那裡看,是想看著她死嗎?還不把她帶到火堆旁取暖。」他淡淡吩咐,逕自在火堆前擺放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這一牽動,傷處痛得令他倒抽一口冷氣,額上滲出了細細的汗珠。 「是。」幾個侍衛七手八腳的把少女邊拖邊抬到火堆旁。 霽威垂眸望了望躺在地上的少女,她那張蒼白似雪的臉孔沾染了不少泥灰,兩頰有明顯的凍傷,但仍可看出是個容貌姣好的少女,再看到她拖到腰間的兩條烏黑長辮子時,他忽然掉入一種熟悉的茫然中,彷彿似曾相識。 瑜皇貴妃這時走進大殿裡,她直接走到少女身旁,蹲下身仔細地打量她。 「咦!」她突然低呼一聲。「這是……這可是朵兒?」 霽威怔了怔,再只看一眼,果然沒錯,這少女居然是桑朵那! 「快、快!榮兒、壽兒,去熬些熱湯來!」瑜皇貴妃惶急地喊、一面捧起桑朵那凍僵的手摩擦著。 桑朵那?她怎麼會在這裡?霽威疑惑地揣想著。 「朵兒,朵兒,快醒醒,我是姨母呀!」瑜皇貴妃輕拍著她的臉頰低喚。 霽威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座城隍廟離科爾沁草原很遠,桑朵那會隻身一人出現在這裡,想必是科爾沁部盟出事了。 「皇額娘,如果我猜得沒錯,科爾沁應該是被喀喇罕襲擊,桑朵那恐怕是逃命到這裡來的。」霽威微蹙著眉說道。 瑜皇貴妃一聽,腦中轟地一響,整個人驚得站起來,臉色慘變。 「科爾沁出事,那儀鳳必然是凶多吉少了。」她沉痛昏亂地低嚷。 霽威咬了咬牙,他剛經歷過一場可怕的宮變,想不到桑朵那也遭遇了與他類似的痛苦,兩人都同時失去摯愛的雙親,對她油然而生了同病相憐的同情。 「朵兒、朵兒,來,把嘴張開,喝些熱湯。」 他看見皇額娘從宮女手裡接過熱湯,抱著桑朵那靠在胸前,親自一口一口地餵她喝。 桑朵那喝了幾口,蒼白的臉色漸漸回轉過來,有了些許血色。 「父汗……額娘……快逃啊……」桑朵那喃喃囈語著。 「朵兒,我是姨母,快醒一醒!」瑜皇貴妃在她耳際柔聲呼喚。 桑朵那的長睫微微顫動,然後緩緩地睜開眼睛,她一時之間不知身在何處,誤把瑜皇貴妃焦急、憐惜的眼神看成了自己的額娘。 「是額娘嗎?我剛剛作了噩夢,好可怕……」她虛弱地說,本能地往瑜皇貴妃的懷裡倚偎。 瑜皇貴妃的眼淚撲簌簌地流了下來,心中油然生起了一種天性的母愛,這是她生下霽威以後,第一次有了被當成母親需要、依靠的感覺。 「乖,不怕,額娘在這兒,不怕喔……」她不由自主地把桑朵那當成了霽威的影子,當成了自己的骨肉,溫柔地拍撫她、輕哄地,在這一刻,感覺著為人母親那種溫馨豐厚的幸福。 霽威迷惑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在他面前,她總是容顏憂傷,眼眸怯懼,他從未看過她如此真情流露的模樣,她那麼幸福地、愛憐地擁著桑朵那,看起來比對他的感覺親上了許多。 這麼一想,心便突然抽緊了,有股說不出來的酸澀滋味。 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時集中在瑜皇貴妃和桑朵那身上,大殿靜悄悄的,除了柴火發出的「吱剝」聲,沒有人發出半點聲響來。 5YYQT5YYQT5YYQT 桑朵那昏睡得很不安穩,她不停地發出囈語,不停地哭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