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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齊萱    


  「累了?」

  這是誰?水涵一驚,忙不迭打直身子坐正。

  「姑娘不必拘禮。」

  連這微妙的動作,他都注意到了,這究竟是誰?

  「你一定也餓了吧?我幫你端了碗黃魚羹來,趁熱好吃」

  「水涵謝過公子,但我不吃魚。」

  那男子發出低沉的笑聲,竟讓水涵心頭一震:老天,這是怎麼回事?

  因為要掩飾心頭的慌亂,便只得在口氣上冷硬:「你笑什麼?還有,你究竟是誰?怎可擅闖洞房?」

  「我正是在笑這個,姑娘,不是新郎,如何能入洞房?」

  「你是白——」硬生生吞回「虎」字,水涵趕緊以欲起身賠禮的動作,企圖掩飾失言。「水涵愚鈍,還望公子恕過。」

  能安上前兩步,搶在她真的矮身之前接住她的手時,硬是把她扶了起來。「切勿如此,你請坐,我這就為你掀開喜帕。」

  水涵還來不及表示什麼,兩人已乍然面對,並同時一愣。

  老天!水涵心想:好俊的一張臉,尤其是這雙眸子,竟溫煦如風,又和暖似陽,讓她即生親近之渴望。

  而能安則是滿心詫異:不是說她年紀稍大,臉上又有疤嗎?怎麼如今眼見,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只見她臉蛋滑潤,雙眸清亮,鼻樑娟秀,紅辱嬌艷,疤痕?連看都沒看到,怎麼會這樣?

  「你——」

  「你——」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打住。

  能安再度笑道:「還是姑娘先說。」

  「我叫水涵。」不曉得為什麼,她就是不想兩人如此生疏。

  「水涵。」

  雖是短短的兩個字,已令她頓感迴腸蕩氣,低回不已,水涵迷惘了,怎會如此?他們倆才初次見面,而且她根本就是有所為而來的呀!

  「嗯。」最後她僅低低應了這麼一聲。

  「你有話要說?」

  「什麼?噢,」她想起來了,該死!水涵在心底警告自己:打起精神來,別忘了軍師的叮嚀,也別忘了於飆他們的努力,更別忘了大夥兒的殷切期待。「沒什麼,只想謝過公子的體貼。」

  「你我已是夫妻,而夫妻之間,本應相敬如賓,互相體貼。」

  「啊,」幸好第一次開口時,曾被打斷,要不然一句「你長得一點兒也不像惡煞。」必然已經脫口而出。

  「說到這,」水涵起身。「公子快請坐。」

  「不,你坐,」能安卻將她按了回去,並說:「你受我一拜。」

  這一拜還不是揖身鞠躬而已,能安竟朝她—跪,便行磕頭大禮。

  水涵完全沒料到他會來這麼一招,等回過神來,也眼著想要跪下,與他齊身時,能安已行完大禮,並伸手扶她,一同站了不斷起來。

  「公子,這……?」

  「叫我能安。」

  「什麼?」

  扶她在几旁坐定後,能安自己也坐了下來,一派從容的說:「我的名字,你應該曉得,不是嗎?」

  「是。」

  他笑了,笑起來雙眼微瞇,簡直就像……像隔壁大哥一樣的親切。「既然如此,就叫我能安吧。」

  水涵倒也不囉唆。「好,能安。」

  「爽快!」

  「我究竟不是大家閨秀。」

  「咦,怎扯到那上頭去了呢?」能安難掩詫異之色。「你是的話,我還伺候不起。」

  「換句話說,你娶我,跟剛才跪拜大禮的理由一樣,都只因為我曾對令姐一家人伸出援手。」

  「『只』?那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水涵突然有受傷的感覺,但為什麼?因為他沒有否認?但他們成親的理由在此,本就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一點,她又何必介意?

  「那是本能反應,換做是你,也會這麼做,更何況,」她停頓了一下。「我並沒有救起任何一個人。」

  說起來那日也真是巧,她正好北上來辦事,順便出海試船,突見遠方一艘民船翻覆,不幸相隔有段距離,等她力劃兼奮泳抵達後,他們已大半溺斃,她雖也曾拉起一、兩位,但最後仍全告失敗。

  退而求其次,事後她仍將他們—一拉上於飆等劃過來相助的小船,全數送回岸上。

  但為了避免麻煩,水涵面對前來幫忙的鄉親,便依慣例謊稱自己是一名漁家女,然後悄然消失。

  豈料數日後,馬天行找上門來,一開口便是:「於大當家,聽說你前些日子,曾在渤海上演『見義勇為』劇?」

  坦白說,馬天行長相不俗,且官高權重,還不只一次的對她示意,但是水涵一來志不在此,一來總覺得他一雙眼睛太過混濁,教人每次看,都會打心眼底不舒服起來,因此對馬天行,早早便立下「只談買賣,不論其他。」的鐵律,明白的告訴他,休想越雷池半步。

  「將軍有何貴事,不妨直說。」

  「我就是喜歡你的俐落。」

  「好說,我只是不喜歡浪費彼此的時間而已。」

  對於她的直率與冷淡,馬天行只是撇了撇嘴,毫不以為忤。「有沒有聽過五行門?」

  「朱雀曾經傷了我兩名年輕的手下,青龍甚至到過我的船上盜寶,你說,我認不認識他們呢?」

  「是嗎?那你倒是和五行三星全都扯上了關係。」

  水涵狠狠瞪他一眼。

  馬天行隨即致歉,「是我失言,大當家萬勿見怪,我的意思是,那你似乎已間接和他們三人都有過接觸。」

  「我聽不懂。」水涵悶哼了一聲應道。

  知道她已經願意聽下去,馬天行退自續道:「你在渤海拉上的屍體當中,有一具是白虎的姐姐。」

  水涵心下詫異,但表面上只挑了挑眉毛,以代詢問。

  只見馬天行已滿臉得色,迫不及待的解說起來。

  「是真的,我的手下探知你前腳剛走,那白虎居能安後腳便到,同時……」

  真是,說起來只是巧合,若非自己正巧在渤海試船,也不會目睹船難,而沒有這一層關係,要配合馬天行所提出的條件擬定計劃,還真是有點困難。

  水涵心中想著這個,面色自然凝重,但能安卻顯然誤會了,立刻說:「死生有命,結果……怎能歸咎於姑娘?」

  「能安。」她突然說。

  「什麼?」這回換能安不解,問了了同一個問題。

  水涵笑了,是兩人在洞房初見後,能安首度看到的笑靨,不禁令他的心神一陣蕩漾。

  「水涵,」跟著喃喃出聲。「是因為生長於水湄海邊,才叫做這個名字?」

  「不,是因為家母生前喜水,所以……」才開口,便又嘎然而止。

  能安當然知道那是因為這話勾起了她父母雙亡的傷心往事,便體貼的接口:「以水涵養,自然水靈天成,你並沒有辜負這個美麗的名字。」

  「都說水涵的夫婿生性風流瀟灑,今日得見,果證名不虛傳。」

  自己是她要托負終身幸福的對象,事前做些探查,知道他的個性,甚至清楚他某方面輝煌的戰果,並不稀奇,所以能安對此並無太大的反應,倒是她娟秀的外貌與不俗的談吐不斷的帶給他驚奇,他所娶的女子,真是個普通的漁家女?

  「據聞與事實通常都會有些差距,你就是個最佳蕩例。」

  「我?」

  「是啊,他們告訴我,你是一個臉有刀疤,膚色黝黑的漁家女。」

  「你有所保留。」水涵嘴角微微上揚,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牢牢的盯住他,毫不隱瞞的直陳。

  「明擺在眼前的兩項就已經不符合了,其他的仍需多言嗎?」

  水涵的回應是乾脆起身兩步,讓能安看清楚她的確是個瘸子。

  而能安的反應,則更令她驚愕。「來,」他隨即跟著站起來,扶她坐回去。「今夜早點休息,明天天一亮,我便帶你上九叔那裡去。」

  「九叔?席九坤那裡?為什麼?就算要向長輩請空,似乎也該先從席一銘拜見起。」

  「你對我們倒是清楚。」

  「你是挽救我、讓我後半年不致孤苦伶仃的恩人,對於能要聽到的消息,即使只是些微的枝節末事,我也不敢放過,這個……你不介意嗎?」

  「怎麼會,我慶幸都還來不及。」

  「我不明白。」水涵坦言。

  「你那麼做,表示真的有心經營這段婚姻,難道我不該覺得慶幸?」

  「依公子的條件……」水涵低下頭去,相信從外表看來,必是全然一副卑微的模樣。「水涵是高攀了,那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你怎可如此貶低自己?」能安頓感心疼的說。

  不料水涵猛然抬頭,反問的卻是:「你敢說在這師門內,沒有為你叫屈的人?」

  和於水涵結縭,用的仍是她姐姐生前以為的金匠身份,水涵說成「師門」,倒也沒有什麼不妥。

  「在今夜之前,或許有。」

  「什麼意思?」

  「包辦今日你出閣事宜的人,乃是我小師妹的母親,你想就算之前真有所謂的疑慮,在見過你其實不俗的長相後,他們還會繼續為我打抱不平嗎?」

  「他們果真為你叫屈過。」

  「我可什麼都沒說。」

  這個白虎居能安,非但有張討喜的俊逸面龐,還有張擅長甜言蜜語的嘴哩,只可惜;水涵在心底冷笑一聲;我一點兒也不相信他的花言巧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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