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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席絹    


  「第一,我沒有蛀牙。第二,上星期我早到不是為了搶停車位,而是鬧鐘太早叫。第三,早到的那天,我不是在跟你玩成語接龍,而是在說笑。」

  嗄?啥?何解?

  她傻傻的看他,為了他說那麼多話,也為了自己的聽不懂,微張的小嘴顯示出她的滿頭霧水。但那位灑下漫天迷霧的男人卻不負責釋疑,逕自開車走人,像解決一件掛心已久的大事似的輕鬆,滿天彩霞正是為了烘托他的美麗背景。

  誰來告訴她,這位卓然先生剛剛到底說了什麼?

  沒錯,是國語。

  一個宇一個字拆開來看她都理解,就是組合起來之後完全下了。

  誰來翻譯一下啊?

  噢!頭好痛,今天果然是辛苦的一天。

  「你今天心情不錯。」開車送經理回家,趙永新回到公寓時,已經是晚上九點了。一進門就聽到夥伴下可思議的哼著小曲。卓然從不唱歌的。

  卓然甫從健身室運動出來,正想回房間沖涼。見到他,開口道:

  「回來了?明天進公司還是再度去花蓮?」

  「大哥說最近公司比較忙,讓我留在台北幫大嫂。」

  私底下他們都稱上司為大嫂。

  卓然問道:

  「花蓮那邊情形如何?大嫂今天有問起。」

  「問題不大,接下來就只剩土地過戶的問題。那些地頭蛇不難處理。」雖是這麼說,但趙永新的眉頭還是皺起。

  「那難處理的是什麼?」

  「女人。」

  喔。卓然理解的點頭。

  這種問題一直都存在。雖說施恩不望報,可是絕大多數被幫助的人都想要知恩圖報,但女人圖報的方式比較讓人困擾。如果她早已有愛人、丈夫也就算了,若是單身且不幸的又略有姿色,那某些英雄型的人物就會深受其擾。要是那位英雄又恰巧已婚,困擾的程度更大數倍。

  「那也是你的問題吧?」雖然沒有表情,但卓然是在說笑沒錯。

  趙永新橫了他一眼。

  「你下去的話,也逃不過女禍。」

  「我沒下去。」從冰箱拿出兩罐啤酒,一罐丟給趙永新。「有沒有吩咐大伙看著點,別讓老大被染指?」

  趙永新點頭。

  「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別看我,我們沒有說動大嫂的本事。」卓然當然知道夥伴眼中的打算是什麼,行不通的。

  大嫂的婚姻似乎是采「放牛吃草」政策,跟大哥聚少離多,從不曾發出一聲怨言,更不曾過問。而他們,又不是口才便給、舌燦蓮花的人,平常在公事之外,想發出一聲問候語以增進人際關係都要想半天,哪還敢妄想能夠鼓動上司下花蓮「護夫」呀。

  「如果有梁秘書的口才,應該沒問題。連大哥都會被她逗笑。」趙永新雖然沒見識過她「有趣」的地方,可是平常看她接待客戶,都能把客戶治得服服貼貼、龍心大悅,想必是很有一套的。

  卓然不知怎地,口氣有些緊繃起來:

  「你……注意到她?」

  趙永新有絲訝然的看向好友,問道:

  「你沒注意到嗎?她很會說話,很會捧人,許多嗯心巴拉的諂媚話被她說出來就是特別自然,我們恐怕一輩子也學不會。」

  原來……

  不知為什麼,卓然一顆高吊起來的心,又放了下來。

  「她……很有趣。」這是他唯一想到的評語。

  「大嫂好像也挺滿意她,沒提過要換人。原本大哥想替大嫂找個身手不錯的秘書過來,上個月有幾個女孩子從國外學成歸國。」

  「大哥對大嫂提過了?」

  「不知道。不過我想他們都不會再提了,粱秘書表現得很好。」

  所謂的「很好」,當然也包括了不會對他們亂拋媚眼。

  說到這個,卓然天外飛來一筆問道:

  「對了,你有蛀牙嗎?」

  「有兩顆。怎樣?」

  卓然點頭,說了:

  「餐廳裡的流言說公司裡五個冰山不笑是因為有蛀牙。」

  趙永新頓了下,然後搖頭,道:

  「錯,不想亂笑是怕會有皺紋。」雖然才二十七歲,但是家傳的臉皮會讓他笑起來像三十七歲。

  「我笑起來很凶。」卓然想起嚇哭過嬰兒的沉痛往事。

  「她們真的誤會了。」兩個酷哥在一陣沉默之後同時說著。

  雖然至今仍然搞不懂那天卓然送她回家時,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但是她感覺得出來,上班的氣氛是越來越和諧了。想必那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她也沒有自尋煩惱的嗜好,一切就拋到腦後去吧!就當作卓然先生只是在跟她隨意聊天,沒重要的,重要的是兩位冰山同事變得好相處就行啦。

  也不是說現在的上班情況有多麼和樂融融,只不過是他們會對她點頭打招呼,也不會極力抗拒她順手提供的服務--比如說替上司泡茶時,順便給他們倒兩杯。

  他們也會有所回饋喔,有時出差也會帶個當地名產回來給她當下午茶享用。

  這得順便說說她的工作範圍。她是秘書,但是不常陪上司出去應酬,尤其出國或離開台北南下的這類行程,大多是由兩位特助隨伺左右。她的工作性質較像是內勤,只要能隨時準備好上司需要的資料,並將她的行程安排得妥妥當當就行了;而聽電話是她每天最重要的事。不管是上司打回來的十萬火急交代,或來自客戶的各式各樣問題,都不能等閒視之。

  她的美女上司最注重效率,常常在會議與會議的空檔之中打電話回來交代接下來的工作--比如說「準備好XX產品的型錄與價格,各式樣本各一,我三點回台灣,五十分進公司。替我訂『流月屋』包廂,六點,五個人,主客是堂本先生。」

  「流月屋」是頂級的日本料理店,不易訂到位子,但她得想辦法。至於堂本先生這個最近上司盡力爭取的大客戶,喜好什麼、厭惡什麼,就是她必須做足功課的事了。

  為什麼上司更替秘書像換衣服?原因正是如此。她要求秘書隨時保持機動性,完全配合她的腳步。商場如戰場,開發部肩負著開疆拓上之大任,沒有慢條斯理慢慢來這種事情。工作隨時會吩咐下來,而且不容耽誤,適應得了的人還真下多呢。

  當然,「孟氏集團」家大業大名氣大,爭取客戶比別人佔了些優勢,但是只要想賺別人的錢,大家必須下的工夫都一樣,這個時候還端著架子的人只能靠邊閃,等著當二世祖敗家去嘍。

  所以她很佩服上司的拼勁……嘻!從這個月薪水多了三千元看來,上司也很滿意她喔。

  傻笑完,看到時鐘指著十一點,旅行社剛剛送來三張飛香港的機票,下午去,明天早上回。兩點半起飛,但是上司還是安排了午餐約會要跟一家多媒體公司談合作草約呢。這一談,恐怕要談到一點去了。

  那麼她應該現在就幫上司買一份餐點上來,嗯……或許買三份。

  立刻打電話到公司附近知名的美味便當店訂了三個飯包,然後下去拿。時間完全沒浪費,當她提著三個香噴噴的便當回來時,甫由十八樓開完會回來的三人也回二十樓了。

  「經理,這是剛做好的烤鴨飯。」她跟在上司後面。

  美女經理啜了口溫熱的菊花茶,問道:

  「中午與匯群網通的高先生餐敘的事確認過了?」

  「是。」她鋪好餐墊,打開便當蓋。「機票也送來了。我已經通知香港那邊飛機抵達的時間,他們會準時到機場接人。」

  梁霞衣報告完後,又道:

  「從現在起四十分鐘之內沒什麼重要的事,你可以休息一下。」

  「這四十分鐘是吃飯時間?」不是質問,只是微訝。

  梁霞衣正色道:「好好吃一頓飯是很重要的。」何況她不認為上司在面對那位吃飯時總是湯湯水水灑一桌的高先生時,還會有胃口。先前她已經注意到了,出身絕佳的上司無法跟豬一齊吃飯。

  咦?她是不是看到上司給了她一抹千年罕見的笑容?!

  啊啊啊!別那麼快收起來嘛。

  「粱。」

  「是?」

  「你果然機靈。」而且……有趣。如「他」所說。

  啥?不懂耶!這些住在冰山裡的俊男美女們可不可以偶爾說點像正常人說的話啊?說點她們這種凡夫俗女聽得懂的話嘛。

  又不是像她爸媽是做乩童的,專說那些所謂的天語。

  第四章

  白家人很注重家庭生活,每個月必定會找一個周休二日的假期全家人來個「台灣名勝二日游」。

  已出嫁的、未出嫁的,都不得缺席,否則就等著跪在三太子神像面前學著當乩童繼承家業吧。

  這次他們來到山明水秀、鳥語花香的花蓮。

  呼呼呼……咻咻咻……淒風慘雨、鬼哭神嚎……

  聽說今年的颱風會很少,了不起三兩個充場面而已。而他們這幾個帶賽的傢伙正好躬逢其盛,與今年第一個從花蓮登陸的颱風來個遭遇戰。

  「氣象局明明說這個颱風應該不會撲台的呀。」

  飯店裡,房間內,一票人聚在一起對落地窗外的狂風大雨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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