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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葉小嵐    


  *****

  「孩子們沒有給你添麻煩吧?」

  澤光晚上七點多時來電話,綃瑤在房間裡接。向孩子們下最後通牒後,她還沒有下去過。她不曉得他們在做什麼。

  「沒有,他們出奇的乖和聽話。」她說的是昨天。「你聽起來精神還不錯。」

  「說實話,昨天晚上,還有今天從醫院回來,看不到他們,聽不到他們的聲音,我覺得好像失去了什麼,好空洞。但是昨晚我睡了個好覺,今天下午也睡了個好久沒這麼清靜的午睡。」

  「那太好了,澤光。」

  「我仍然感到很過意不去。不過也因為我知道他們是和你在一起,我很放心。」

  「你本來就不須要擔心。」

  「他們沒害得你沒法工作吧?」

  「哦,完全沒有影響,我今天照常去上班,佳舲在家帶著他們。」

  「那就好。他們人呢?怎麼沒聽到一點聲音?」

  「都在客廳,大概在看電視。」

  「還是你有辦法,或者是你們女人的母性天性使然吧!我就沒法子讓他們這麼安安靜靜的。不過話又說回來,我母親也拿這些精力充沛的小傢伙一點法子也沒有。」

  「哦,他們確實精力十足,不過我自有妙計。」

  「改天得向你討教討教。」他接著口氣一轉,濃情蜜意起來。「我好想你,小瑤,真希望沒有這些波波折折的事情。你想我嗎?」

  「抱歉,我太忙了。」她說,然後笑起來。「我比你更希望這些混亂的情況趕快過去。」

  「但是如果沒有這些事,我們恐怕就不會認識,也不會有機會在一起了,不是嗎?所謂『好事多磨』,認真說起來,還得感謝有這些孩子讓我有借口第一次時把你找來呢。」

  「對了,澤光,你知道雨農不會坐也不會爬嗎?」

  「他才滿週歲不久,還小不是嗎?有什麼不對嗎?」

  雨農就乖乖躺在她旁邊,有時張著無邪的眼睛對她笑,有時專注地玩他的手指頭。他有什麼不對嗎?她也說不上來。

  「他好像過分安靜,而且,小孩不是六、七個月就該會坐會爬了嗎?」

  「這個……你可問對人了。」他澀澀地說。「我想我得請教一下我母親。或者你有朋友有孩子的,是否可以問問她們?」

  他倒提醒了綃瑤。和他結束談話後,她馬上撥給心蘭。

  「心蘭,我記得你以前幫你嫂嫂帶過小孩是不是?」

  「是啊,那是我結婚以前。我大嫂滿月就要回去上班,她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保母,我那時沒有工作,結果一帶帶到我要結婚了,我侄子都一歲多了,他們才認真的給他找了個保母。怎麼!你是在未雨稠繆嗎?行,沒問題,你要是閃電結婚,又比我早造人,我無條件免費幫忙。我這個保母可是有口碑的哦,想我那個侄子……」

  「心蘭,不是我的小孩要你幫忙。」

  「老天,你要開個托兒所嗎?」

  「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一個滿週歲的孩子,不會坐也不會爬,只是安安靜靜躺著,正常嗎?」

  「先告訴我這是誰的孩子?」

  「他父母都不幸去世了,我也不認識他們。」

  「唉,這事情很複雜。他的情形不正常吧,是不是?」

  「小瑤,別告訴我你在路上撿了個棄嬰,而且你準備留下他自己撫養。」

  「我真不願意這麼說,不過聽起來這搞不好是個弱智兒童。」

  綃瑤倒抽一口氣。「哦,不。」

  「孩子在你那?」

  「就在我旁邊,他吸著手指頭對我笑了兩個小時了。」

  「我馬上邊來。」

  「心蘭……」她已經掛了。

  綃瑤再撥過去,心蘭的丈夫說她掛了電話就急匆匆出門了。

  綃瑤歎一口氣。等心蘭來,看到她家裡的景況,和其他孩子……那些小傢伙到底在做什麼?她正納悶地打算下去看著,抬頭便望見越新和松子怯怯地站在她房門口。

  「什麼事?」她和氣地問。「廚房打掃乾淨了嗎?」

  兩顆腦袋一起點了點。

  「松子牙痛。」越新報告,指著她的嘴。

  「越新肚子痛。」松子指著他的腹部。

  「嗯,很痛,」越新強調地皺起臉,做出痛苦狀。「快要打滾了。」

  綃瑤忍住笑。「韓一和華安呢?他們也肚子痛嗎?」

  「韓一說,越新代表痛就好了。」松子天真地說明。

  「佳舲呢?」綃瑤問,由床上站起來。

  他們搖搖頭。

  綃搖看一下床上的兩邊,他躺在這應該沒有問題。她雙手各牽起男孩和女孩的小手。

  「對不起,阿姨。」松子小聲說。

  「阿姨的番茄飯好好吃哦。」越新柏著馬屁。

  綃瑤又是心疼又好氣又好笑,她捏捏他們的手,牽他們下樓。

  「越新今天在屋裡練球,是真的嗎?」

  她須要證實不是佳舲教唆他們製造混亂,那太可怕了。

  越新考慮了一下。

  「你要趕我出去,還是送我去爹地那?」他小心翼翼地間。

  「你說呢?」她反問。

  「越新好害怕,他打破玻璃。」松子答。

  「我沒有啦。」越新趕快辯白。「是球,球打破玻璃的,阿姨。」

  「這個待會兒再說。玻璃破了以後呢?」

  「佳舲說,沒關係,你會帶我們回去爹地的爸爸、媽媽的家。」松子照實報告。

  「華安摔杯子,他生氣,他說我們統統要被趕出去了。」越新說。

  「杯子打到韓一,」松子接下去。「韓一也拿杯子丟華安。」

  「沒打到。華安拿漂亮的彩色盤子又投給韓一,華安投得很準,他打到桌子,盤子破了。」

  「不可以說投啦,盤子又不是球。」松子糾正他,而後向綃瑤一本正經解說。「越新誤會了啦,他以為華安和韓一丟來去去的和他玩球,他就拿棒子.....」

  「球棒啦!」這回越新大離糾正她。

  「嗯,球棒,越新拿球棒這樣跳過去,這樣跳過去……」松子邊說邊跳來跳去的表演。

  綃瑤總算明白沙發上的腳印怎麼來的了。

  「誰搬動桌子和沙發?」

  「華安。」越新說。

  「韓一。」松子說。

  綃瑤又明白。「華安丟的時候,韓一推沙發去擋,自己躲在沙發後面。韓一丟的時候,華安也做相同的事,對不對?」

  「對。哇!你好聰明。」越新說。

  「然後呢?」綃瑤歎息地問。「廚房又是怎麼回事?」

  兩個孩子對看一眼,同時低下頭去。

  「故意的?」綃瑤打量他們。「好讓我生氣?」

  「不是啦。」松子的手指扭著衣服一角。「是……華安。」

  「華安弄的?他故意的嗎?」

  他們互相對望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越新小聲地說,「他有時候會這樣,有時候會那樣。他那樣的時候很嚇人,他這樣的時候很好玩,我們就……一起玩嘛。」

  「所以,廚房的一塌糊塗大家都有份?因為很好玩?」

  「佳舲和王子沒有。」松子說。「他們不在。」

  「有啦,後來佳舲和王子來了,可是我們已經玩完了,沒有油漆餅了。」男孩一副挺對他們不起的口吻。

  「是薄餅。」松子又糾正他。

  綃瑤就算心裡還有氣,此刻也煙消雲散了。

  客廳裡雜亂依然,她無聲地歎息。他們打破的都是她父母心愛的瓷器和水晶,但是她怪都無法怪他們。

  韓一突然從通道衝進來。

  「快點!快點!不好了!不得了了!華安又發瘋了!」

  「他又那樣了!」越新大叫,躲到綃瑤後面,雙手抓緊她的衣服。

  「救命啊!」松子也大叫地躲到她身後去。

  綃瑤感到莫名其妙。「怎麼回事?華安又怎樣了?」

  「他發瘋了!發瘋了!」韓一驚駭地狂喊。「叫爹地!他發瘋了!」

  越新和松子在她後面尖叫,拉扯著她的衣服。

  「安靜!」綃搖大聲命令。

  他們全部肅靜下來,但清楚地害怕的喘著氣。

  「華安在哪?」她問韓一。「帶我去。」

  「這邊。在這邊。快!快!」

  韓一跑在前面,綃瑤跟著他,松子和越新仍緊緊一人拉著她衣服背後一角尾隨著她,使她沒法走快。她拉開他們的手,牽住他們,也跑起來。

  還沒有到儲物室,綃瑤就聽到一聲聲恐怖、野獸似的嘶吼聲。韓一遠遠站在通道一邊,指著儲物室的門。

  「在那!他在那!他發瘋了!」

  「不要!」松子開始哭,死命拉著綃瑤的手。「松子好怕!」

  「爹地!叫爹地!」越新驚悸地喊。

  「停止!住口!華安,你聽見沒有?」佳舲怒吼的聲音傳出來。

  「待在這。」綃瑤費了點力才拉開松子的手。「你們三個待在這!」

  她走進儲物室,裡面黑漆漆的。她打開電燈開關。

  「關掉!你沒有看見他已經瘋了嗎?」佳舲對她咆哮道。

  入目的情景令綃瑤駭了一跳。華安的身體曲成球狀,雙手狠狠拉扯著頭髮,一面狠狠拿他的頭撞牆、撞地板,喉嚨裡發出猛獸受驚或發怒時發出的哮吼,聲音極為可怖。室內燈光乍現時,他的吼聲更狂暴,更沒命的往牆上和地板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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