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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葉小嵐 「總之,澤宇爸爸經過處貧瘠的民區,聽到女人凶殘的尖叫,他覺得夾在中間的孩子哭聲很奇怪,就去看個究竟。他發現韓一時,那個不到兩歲的小鬼給打得臉腫得五官都快分不清楚了。」 綃瑤突然瞭解到她在這越聽心越絞痛,越聽越不忍卒聽,佳舲述說的表情和音調則始終沒變,冷淡得幾乎是無動於衷。 不錯,這其他幾個孩子和她都沒有直接的血緣關係,綃瑤亦不清楚她多大時為夏澤宇夫婦所收養,不管怎麼說,她和其他小孩都因緣際會地來到了同一個家中,成為兄弟姊妹,總該有那麼些感情才對。 「你說了華安、韓一、松子的故事,你自己呢?」綃瑤關懷地問。「你知道你是在何種情況下被夏澤宇他們收養的嗎?」 佳舲據緊嘴巴,望向她們剛過路口,行經的一片樹林。 「你知不知道越新是越南人?越共扔一顆炸彈,誤丟到他家,把他父母炸得血肉橫飛,越新是大難不死,剛好不在家,否則他也是炸彈底下四散的皮骨了。」 「我在問你,佳舲,你自己呢?」 女孩頓住,身子轉向她,目光似冰且又如炬。 「你不關心,對嗎?你就和其他人一樣,根本漠不關心。你們把我們當成野生動物園裡的野獸,好奇的來看看我們,聽些慘絕人寰的故事當茶餘飯後的閒話題材,說一說,笑一笑,然後遺忘掉。」 「佳舲……」 女孩並沒有動,音量也沒提高,她僅是一字一字把話迸出齒縫,但從她積聚了不知多少悲恨、傷痛的身上湧出來的衝力,衝擊得綃瑤幾乎站立不住。 「你儘管回去把你看到、聽到的故事加以宣傳、渲染,我們沒有人在乎。我們知道自己是誰,不在乎旁人的想法和眼光。但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訴你,你就算和澤光上床,他也不會把你帶進我們這個家的。」 「什麼……」 「他一個一個地找你們來照料這幾個頑皮小孩,因為他體貼我,他瞭解澤宇爸爸和璇 媽媽的死對我打擊多深,我需要時間復原。但是我很堅強,我對他說過,我會再告訴他,直到他不再那麼放心不下的心疼我。我——」她用力指向她自己胸膛。「會和澤光一起把這些孩子扶養長大,我和澤光會是他們永遠的父母,我們永遠不會離開他們。沒有任何人……任何人都不能拆散我們,或企圖插在我們之間!」 目視她大踏步堅決地走開,綃瑤一時腦中一片空白,接著又塞進了她無法思考清楚的一團混亂。 她征征站在原地時,華安卻小心翼翼地走到她旁邊來了。不過他和她保持著相當距離,防衛、審慎地看著她。 「佳……佳舲很生……生你……你的氣……氣。」 這是綃瑤第一次聽見他開口說話。他口吃得厲害,聲音卻十分甜潤好聽。 「對。」她遺憾地聳聳肩,很高興他過來和她說話,儘管他的神情並不友善。「我想佳舲對我有些誤會。」 「我……我們……們不……不要……你。你……」他用了個強烈的動作,比出棒球的出局手勢。 綃瑤沒有機會說其他話,他敏捷地跑開,去追他在前面的家人了。 有半晌,綃瑤考慮下山去搭巴士獨自回市區,再轉車回家去,可是她是被澤光綁架來的,她身無分文。 身無分文,她苦笑,原來是這種動彈不得的滋味。是的,她切身地體會了澤光發覺他被「洗劫一空」、一文不值的感受了。嗯,或多或少,有一點點相似嘛。 然後,她想,什麼話?她就這麼簡簡單單的教一個十八歲的女孩,三言兩語就嚇唬住的落荒而逃嗎? 他把你們一個一個的找來……佳舲曾說。 澤光一共找了多少保母來過?佳舲又聯合其他孩子用同樣招式趕走了幾個? 綃瑤提起腳步。哦,不行,那個女孩休想對她用計謀。這點小伎倆就想教她打退堂鼓? 何況她只答應一天,連一天都待不下去,豈不是太丟人了! 她到水池邊和他們會合時,他們已經開開心心玩過遊戲,坐在石椅上休息了。 澤光馬上朝她迎過來。「我還以為你迷路了。佳舲說你去找洗手間,山徑上哪來的洗手間啊?你還好嗎?」 她彎著身子,兩手按在膝蓋上喘氣。由眼角,她瞥見抱著雨農的佳舲冷眼盯著她,可以想像,那女孩必定豎著耳朵聽她會怎麼說。 「我沒事。」她慢慢站直。「平常缺乏運動,走幾步山路就喘得像老牛似的。你若早說要到山上來,我絕對不來的。老天,我又累又餓又渴。」 澤光笑。「休息一下,我們就下去吃午餐。韓一,把水壺拿來給白小姐。華安,梨子呢?」 「慢著,慢著,我自己來,免得他們『不小心』打翻水壺,或者拿我當搾汁機壓碎梨子。」 韓一卻已送來水壺,用雙手捧給她,且咯咯地笑。華安將梨子扔球般扔給她,她趕緊接住。 「呀,接住!」她說。 「好球!」松子喊。 越新撿來一根木棍,拿出他連睡覺都不離身的球,要澤光陪他打球。澤光對綃瑤做個疲倦但無可奈何的表情,然後拍著手。 「來,來,球隊集合。」他高聲呼喝。 松子興匆匆跑到他面前排在越新旁邊,韓一,無可無不可地慢吞吞走過去。華安仍一個人遠遠坐在另一邊,他腳邊是裝飲料、清水和水果的袋子。他眼睛隨時注意每個人的行動,表情卻似對四周的一切皆漠不關心。 綃瑤有意去坐在佳舲旁邊。女孩不大樂意的皺眉,不過反對的話沒說出口。 「我很好奇,」綃瑤低聲對她說。「你不怕我告訴澤光,然後他一氣便來責備你出言不遜嗎?」 佳舲目光跟著陪孩子們玩球的澤光,眼也不眨。「你儘管試,看他是來責怪我,還是趕你走路。」 她篤定的自信態度和語氣,證明了綃瑤的猜測沒錯。她的確已經如法炮製不止一回,且都贏了。 「我不會去對澤光說什麼的。」綃瑤說。 「算你有一點小聰明和自知之明。」 「但不是因為我認為他不會相信我。正好相反,我不希望他去責怪你。不要激我,」女孩開口駁她之前,綃瑤不慌不忙地接下去。「你試過了,你那套激將法在我身上無效。我只是要你知道,佳舲,我答應澤光幫他一天,因此我在這。沒有誰企圖拆散你們這個在災難中結合起來的家,至少我絕無這種念頭。」 佳舲沉默許久,她換一下抱熟睡的寶寶的姿勢。綃瑤沒浪費唇舌提議幫忙,她一定會拒絕的。 「你就只待一天,只有一天?不論你和我們相處得如何?」佳舲要聽到保證。 「你放心,我自己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何況我的嗅覺很靈敏,我嗅得到我在這並不受歡迎。」 佳舲抿唇不語。 「有件事你須要瞭解,佳舲。澤光目前處境艱難,他光是安置你們,為你們安頓個長久的家,就要費上好一番工夫;必要的時候,有人幫助他,他的負擔會減輕些。如果一有人對他伸出援手,你就把人打走或嚇走,他一個人會累壞的。」 「他不是一個人。他有我,我會幫他。」 澤光走了過來,她們同時露出若無其事的微笑。 「呼,」他彈去額角的汗珠,並接過佳舲立刻體貼地遞給他的面紙。「謝謝。」他柔和的笑容卻是向著綃瑤的。「今天若沒有你在,我一個人真不知如何是好。」 「我什麼也沒做,除了在一旁涼快。」綃瑤說。「倒是你,讓我大開了眼界。沒有親眼目睹,我絕對想像不出你和一群小孩玩在一起的情景。」 佳舲忽然一語不發把雨農往澤光懷裡一塞,走向華安,蹲在他前面,低聲地對他說話。 寶寶給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醒了,在澤光身上發出要哭的聲音。他從容地把寶寶舉起來,讓他趴在他肩上,他一手托住寶寶背部,一隻大手溫柔、穩定地拍著他的背。 「這些孩子,我最擔心的就是華安。」他歎著氣說。「他平常就因為口吃而很少說話,現在更是難得開口了。」 她驚訝又佩服地發現寶寶伏在他肩上又睡著了。 「而當他願意開口,他只對你和佳舲說話。」 他的目光訝異地折向她。「你怎麼知道?」 「很簡單。他信任你,在他看父母去世後,你是繼續給予他們夏澤宇所提供的生活保障的人。佳舲是孩子們當中最年長的,在華安眼中,她也是成人,又是姊姊,所以她也可信任。」 澤光點點頭。「我沒法在他們身邊時,確實幸虧有佳舲帶著他們。」 「你要慶幸的,我想是其他孩子年紀都小,一旦他們之間有特別敏銳的,敏感到佳舲和他們同樣的極度沒有安全感,起了恐慌,你才是要手忙腳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