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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唐昕 她一向不鎖門的,他知道。 「玉璃,你在嗎?玉璃!」他開始提高音量。 不安的感覺開始擴大,他索性把房門撞開。 「玉璃!」他打開燈。 下一瞬,他震住了,全身血液彷彿凍結。 「玉璃!」他發出破碎的狂喊,衝向染血的床。 望著血泊中的嬌小身軀,恐懼狠狠地攫住他。 這一刻,他彷彿又回到十歲那一年…… 走廊上傳來腳步聲,韓非立即由座位上站了起來。 「她……」 「算是救回來了。」楊傑開口。 韓非閉上眼,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你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阿非。」楊傑在他身邊坐下。 韓非睜開疲憊的雙眼望著好友。 「我不是……不是真心想她死,真的……」他抓住楊傑的手臂,像是一個溺水的人。 多年來仇恨的陰影讓他幾乎無法喘息。 「如果你願意,可以把一切告訴我,也許會好過一點。」楊傑開口道。 每個人心中都有不欲人知的部分,而他確信那個部分足以解釋阿非近來的轉變。 「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韓非回答。 楊傑聳聳肩。「我現在剛好沒有病人。」 韓非歎了口氣。 「一切要由我十歲那年說起……」 第10章(1) 一大早,天空就灰濛濛地,像是要下雨了。 姜玉璃吊著點滴,獨自坐在窗邊。 她從來不知道早晨是這樣子的。 在車水馬龍的街頭,人人行色匆匆,冷漠而孤獨。 生死關頭走一遭後,姜玉璃終於明白,看來這世上每個人其實都是孤獨的,由出生到死的那一刻,真正可以倚靠的,也許只有自己。 或許正因為如此,人們更加渴望被愛,希望在生命的旅程出現一個可以相互倚靠的伴侶。 姜玉璃不會再輕易地想結束自己的生命。既然人世裡的真情如此難求,那她亦不再希冀。 少一些希望,也許就能少一些傷害。 望住窗外的瞳眸裡一片沉寂。 病房門口忽然傳來一陣嘈雜,很快的,姜士恆夫婦出現在病房裡。 姜玉璃掉過頭,淡瞥了他們一眼,隨即又將視線落向窗外。 對他們夫婦她無話可說。 「你這是什麼意思?」李玉雲首先開口,語調裡是經過壓抑的憤怒。 儘管她與姜士恆對姜玉璃的行徑充滿強烈的不滿與憤怒,但病房外有守候多時的傳媒記者,他們不得不控制自己的怒氣。 「知道嗎?因為你一時的愚蠢行為,讓姜家丟了多少面子,你是白癡呀!懂不懂得為家人著想?」姜士恆亦開口斥責。 自這個小白癡鬧自殺的這三天以來,他們夫婦除了要面對媒體的壓力之外,更對姜玉璃財產轉贈一事感到震怒與不諒解。 聞言,姜玉璃回頭望住兩人。 「你們……真的把我當家人嗎?」姜玉璃緩緩的問出口,語調平淡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對這一切,她早看淡了。曾經期望的親情,如今似乎已經變得不再具有任何意義。 「你……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姜士恆擰起眉,臉上的神情有些微不自然的心虛。 姜玉璃沉默了會兒。「你們不懂我不怪你們,因為你們未曾嘗過被人遺忘的滋味。」 而她懂!因為那是她多年來心中的痛。 原以為可以在療養院逃避一輩子,但如今她知道那樣的痛永遠也無法抹去。 「小時候,住在公寓的那段日子,我天天期待爸媽來看我。」她頓了下,眸中有一閃而逝的哀傷。「爸媽發生意外後,我曾將希望放在你們身上,然而,你們又將我送到療養院。我真的算是你們的家人嗎?」 空氣在剎那間變得凝重。 「因為我們送走你,所以你一直懷恨在心,對嗎?」李玉雲開口。 曾經有一段時間,他們夫婦確實苛待過姜玉璃。那是因為姜玉璃繼承的家財多得令人眼紅,他們夫婦才會刻意折磨她。 「不,我一點也不恨你們。」姜玉璃回答,「知道嗎?曾經我有多麼渴望你們可以愛我。」 「哼!滿口謊言!」李玉雲冷笑道:「如果你真的當我們是家人,就不會把所有財產送給一個根本不愛你的外人。」 「阿非不是外人!」姜玉璃回道。 「那種男人總有一天會拋棄你,等著看吧!」李玉雲冷嘲。 「是因為我把財產全給了他嗎?」姜玉璃淡問。 「哼!那還用說!」姜士恆夫婦同聲斥道。 姜玉璃半垂下頭。「我只想知道當自己一無所有的時候,什麼人還會愛我?是你嗎?嬸嬸,你做得到嗎?」她抬起頭。 李玉雲沒有回答,甚至別過臉。 「你呢?叔叔,對你來說,親人和金錢哪一個重要?」她的瞳眸底是洞悉一切的絕望。 望著姜玉璃蒼白的小臉,姜士恆再次想起她小時候…… 「你太傻了,沒有人會花這麼多錢來求證這個答案。」事實一向是殘酷的。 「但是我確實做了,不是嗎?難道你連回答的勇氣都沒有?」 「我沒有必要回答這個蠢問題。」姜士恆低咒一句。 緊接著,姜士恆夫婦兩人毫不留戀地走出病房。 「就這樣?」李玉雲問。 「什麼意思?」 言「我可以再找人解決這兩個麻煩。」 情「夠了!一切到此為止。」姜士恆咬牙低斥道。 小「你……」 說「閉嘴,記者來了。」 獨 夫婦倆照例露出一貫的笑。 家 姜士恆知道這是他這輩子唯一可以為姜玉璃做的事。 不管是不是突然良心發現,總之,他在金錢與親人以及前途之間抓出了個新的平衡點,他不再欠她什麼。 正當姜士恆夫婦忙於應付媒體的同時,一道身影悄悄進入姜玉璃病房裡。 姜玉璃回頭,怔了怔,心底微微地揪了下。 得不到回應的愛是如此啃噬人心,她終於知道。 黑瞳在一瞬間飛掠過千百種情緒。 「還痛嗎?」他筆直地來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手腕的繃帶上。 每每憶及血泊中的姜玉璃,他的心總是既驚恐又泛著難以言喻的痛苦。 一個人要承受多大的痛苦,才會選擇走上不歸路?這些年來,他不斷問著自己。 姜玉璃輕輕地開口:「不痛。」她微微垂首。 難道他還不明白,比起她心底的傷口,其他的傷害都顯得那麼微不足道嗎? 沉默在兩人間持續著。 「我知道你不想見我,所以如果你想走,隨時可以離開。」姜玉璃小聲卻清楚地表明。 「不,我不會走,除非你告訴我答案。」垂在他身側的雙手不自覺地收緊。 姜玉璃抬起頭,迎上他寒星般的冷眸,她的心再度瑟縮。 有時候,她真希望自己從來沒有復明,這樣她就永遠不必面對他無情的眸光,不必知道現實的殘酷。 「你要什麼答案?」 韓非微瞇起眼。「為什麼要傷害自己?如果你想藉此來令我愧疚,那你就大錯特錯了!」他貼近她,雙手抓住她細瘦的肩。「我不是一個容易心軟的人。」這話雖是說給她聽,卻更像是對自己的再一次叮嚀。 姜玉璃眼中凝起了薄霧,水氣在她瞳底熠熠生輝。「你……真以為我是想讓你愧疚?」 韓非無言,眉頭的糾結卻變得更深。 她含淚的蒼白容顏正一點一滴的瓦解他心口多年的陰鬱。 不!他絕不能對這個仇人的女兒產生敵意以外的感覺! 姜玉璃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的憤怒與痛苦。但……為什麼會是痛苦?他恨她,不是嗎? 「阿非……」她伸出手,想撫去他眉頭的糾結痕跡。 「別碰我!」韓非整個人向後退開。他不能接受她的撫慰,因為那只會讓他更痛惡自己,更鄙視自己心中那揮之不去的惡佞。 在折磨她的同時,他的心無時無刻不處於煎熬。 「你以為你可以輕易以死來令我愧疚、以死來逃避一切?」他痛惡的低語,腦中淨是母親躺在血泊中的那一幕。 「不,不是的!」姜玉璃的淚水終於無聲地滑下。「只是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活下去找一個目標,對未來存有一份希望……」她垂下頭,聲音越來越小。「可是……我卻找不到能支持自己繼續活下去的力量,你能明白嗎?」 望著她絕望的小臉,韓非的心像是狠狠地挨了一刀。 身為一個出色的醫者,他救過不計其數的生命;但是在他心底卻也存有同樣的迷思,到底他是為了什麼而活?是救人,還是其他? 如果他心裡始終存有恨意,這一生又有什麼意義呢? 剎那間,韓非心底起了難言的轉變。 「不管怎麼樣,我都不許你再尋短,這是你欠我的,聽清楚了沒?」他刻意惡聲惡氣的開口。 姜玉璃望住他,好半晌只是沉默。她可以把他的話當成是另一種關心的方式嗎? 「你放心,我不會再傷害自己了。」她說著,忽然露出一抹淺柔的笑。 也許,這是她最後一次這樣看著他了。心酸的感覺再一次包圍她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