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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唐昕    


  余曉先當即下令士兵們扶起戰無撤回房。

  「城中的軍醫呢?」他問。

  「戰亡了。」其中一名軍士回答。

  余曉先聞言,面有憂色,除了將軍之外,城中尚有許許多多受傷的士兵們需要大夫,這該怎麼辦?

  「讓本宮充當一回軍醫吧!」軒轅陰嫚開口。

  「可是公主,您乃千金之軀,傷者泰半為男子,只怕……」

  軒轅陰嫚當下打斷他的話,「怕什麼呢?怕本宮醫術不好嗎?」

  「微臣不敢!」公主醫術可比太醫,眾人皆知。

  「軍爺。」軒轅陰嫚眸底掠過抹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沉痛之色,「若非些受傷的士兵們,本宮還能站在這裡同你說話嗎?在本宮眼裡,人命才是最可貴的,你說是吧?」話甫歇,轉身走下刑台。!

  征戰是這樣的無情,多少人因而失去生命、失去所愛呢?

  在生死存亡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在戰場迎敵,除了武力之外,還需要莫大的智慧與勇氣,特別是時時刻刻面對死亡的勇氣。

  頭一遭,軒轅陰嫚心底開始欽佩起自己的丈夫。

  「還杵在那裡作啥?」軒轅陰嫚回首道。

  余曉先回過神來,連忙跟了上去。

  不知怎地,他覺得個向來傲慢、高不可攀的公主似乎變了……

  是真的改變嗎?

  也許,只有自己她才知道!

  第9章(2)

  一個月後——

  花園中,陽光暖暖地,空氣中瀰漫著花香味,切看來是那麼地閒適。

  戰無撤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園子裡,目光落在遠處,顯得縹緲而孤寂。

  一陣腳步聲遠遠傳來,最後停在戰無撤身後。

  「無撤,該喝藥了。」軒轅陰嫚開口,神情有難掩的關切。

  這些日子以來,無論她用什麼方法,他都不再開口說話。她知道他一定是因為雙腿廢了,心中十分的難受。畢竟由一個呼風喚雨的大將軍,變成一個無法行走之人,任誰也無法承受如此的遽變。

  戰無撤背對著她,眸光在一剎那間凝聚,只是他仍舊未有回應,微微波動的神色在轉瞬間平靜下來

  「無撤。」軒轅陰嫚再喚了聲,並接過婢女手中的藥盅,以眼神示意婢女退下。

  待婢女離開之後,她端著藥盅緩緩來到戰無撤身旁。

  「無撤,吃藥了,好嗎?」她柔聲地道。

  這段期間,軒轅陰嫚改變甚多,已由驕縱任性的性情轉為沉斂,府中之人都可以輕易發覺她的不同;唯戰無撤始終無動於衷,對她甚是冷漠。

  軒轅陰嫚明白是她欠他太多

  終於,戰無撤望住她。「你真以為我喝下這盅藥,便可使殘疾痊癒?」醇厚的嗓音冷冰冰的,沒有絲溫度。

  軒轅陰嫚對上他冷淡的眼眸,說不出半句話來。

  她深諳醫道,心中明白盅藥對他而言,並沒有太大的功效。

  但這些日子,由各地前來的名醫,也都束手無策。

  「藥是昨日父王延請而來的名醫所調配,或許……」

  「住口!」戰無撤大吼,「你走,我不想見到你。」

  說時遲、那時快,戰無撤抬手一揮,非但打翻藥盅,還使得軒轅陰嫚仆跌在地上。

  戰無撤臉上掠過一絲懊惱,就要伸手拉起她。

  然而,在對上她的水眸的瞬間,他的臉上起了微不可察的變化。他劍眉攏聚,當下冷哼聲,「我說過不想吃無用之藥,你聾了是嗎?」

  「你……」軒轅陰嫚被他刻薄的話語刺痛了心。

  「怎麼?你那利舌哪兒去了,為什麼不說話?」他冷嘲地道,直盯住仍跪跌在地上的軒轅陰嫚。

  軒轅陰嫚一雙黑眸裡氤氳霧氣,凝視著他逐漸模糊的臉龐。驀地,她雙手向前伸,緊緊地勾纏住他的臂膀。

  「求求你,不要再輕賤自己。」軒轅陰嫚把臉貼上他的手臂,兩行熱淚已悄悄地滑下臉頰。

  「你放手!」冷漠的嗓音她自頭頂落下。

  「不,我不放!我要陪著你,一直陪著你……」

  戰無撤心頭震,面不改色地道:「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不是!」她抬起頭,滿臉破碎的淚水。「我是真心想陪伴你。」

  戰無撤盯住她,沉緩的說:「只可惜,我已經不再需要。」刻意僵化的語調下,他的心彷彿在淌血。曾經,他多麼希望她可以永遠伴著他。

  「牛走,走!」他拉開她的手。

  「不,你不是真心的,我知道。」軒轅陰嫚含淚泣訴。

  驀地,他抄起她的手,低頭逼近她的小臉。「我今日會成為廢人,全拜你所賜,你還想折磨我到何時?」他惡聲道。

  「我……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她哽咽著,心頭說有不出的難過。

  「哼!你的歉意能換回的我雙腿嗎?」他甩開的她手。「滾!我不要見到你,更不要你虛偽的仁慈。」他嘶聲怒吼。

  「難道你不能再愛我嗎?」軒轅陰嫚小聲的開口。

  戰無撤直盯住,口中發出刺耳的笑。「公主,如今我的天地裡早已經沒有那一個字了。」話甫落,他調轉目光,不再瞧。「走吧!」

  軒轅陰嫚怔怔地站起身,終於轉身離去。

  隔了半晌,戰無撤才掉頭,任自己的眸光追逐遠她去的身影。

  如今,他已是個廢人,怎還配得上她……怎麼能啊!戰無撤心頭發出幽幽長歎。

  當晚,軒轅陰嫚再次端著藥盅,來到戰無撤居住的書房。

  推開門扉後,她卻發覺書房中空無一人。

  她端過藥盅,直來到桌前暫擱下。

  很快的,她看見書桌上擱著只紅繩線所繫的翡翠指環。那是初見戰無撤那日,給他的賞賜。

  直到如今,她仍記得當年戰無撤渾身沾染熊血的樣子。

  指環之下,還有一封信。

  軒轅陰嫚伸手取信,這才發覺自己手抖得厲害。打開信紙,只見上頭寫道——

  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軒轅陰嫚看著戰無撤豪邁的字跡,心頭不由得浮現凌霄城那慘烈的一役。

  自古以來,征戰奪去了多少人寶貴的生命。想起戰無撤多年來身陷沙場,為國為民,卻只換來她的輕鄙……

  忽然間,她淚流滿面,心痛難當。看來,戰無撤是離開將軍府,不再回來了。

  以往,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總可以感受到如影隨形的熾熱眸光直鎖住她。剛開始的時候,她厭惡樣的糾纏,直到這份包裹著她的熾熱眸光消失之後,她才驀然驚覺自己已經不能失去他。

  失去了戰無撤,讓她嘗到了心碎的滋味。

  「微臣參見公主。」

  「平身回話。」

  「謝公主!」余曉先頓了下,續道:「不知公主召見有何吩咐?」

  「你可知無撤人在何方?」

  「回公主,將軍未曾告知微臣。」

  軒轅陰嫚瞧了眼余曉先,仍不放棄追問:「那麼,你總該知道,無撤故鄉位在何處?」明眸深處浮動著希望之光。

  「回公主,將軍是個身世不明的孤兒,難道公主不知?」

  「他……從沒告訴過本宮。」軒轅陰嫚幽幽長歎一聲。

  事實上,她過去多年來,從不曾將他放在心上。想到腹中的孩兒,她的心便隱隱痛了起來。

  「難道,真沒有任何可尋的蛛絲馬跡?」她不是沒派人找過戰無撤,只是,在他於京城外換馬之後,便再無人知他的去向。

  余曉先低頭沉思半晌。「啟稟公主,有一個地方公主或可派人前往找尋。」

  「何地?」微微激動的心緒,讓的嗓音有些顫抖。

  「嵩山少林。」余曉先微笑道。

  「若此番尋著將軍,本宮定要父王為你加封進爵。」她允諾。

  余曉先卻搖搖頭,「請公主恕臣斗膽進言。」

  「你說。」

  「微臣只希望公主能對將軍好一點。」明知不該說,但余曉先仍冒死進言。要知道,在京城裡,公主的勢力極廣,只要一個不慎,很容易招來殺身之禍。

  軒轅陰嫚直瞧住余曉先,未置語。

  良久,她忽地勾起一抹淺淺的笑。「軍爺真是忠貞不貳。」

  余曉先吁了口氣,回道:「微臣只是略盡本分罷。」

  軒轅陰嫚笑意隱去,但眼底卻多了一份浮動的光彩,取代了原先的冷郁。

  尾聲

  一個月後

  少林寺外飄著薄雨……

  「師父,請答應為無撤剃度吧!」

  「阿彌陀佛。」覺因起身,「佛門淨地並非逃避之所,將軍該明白才是。」

  「無撤並非逃避,只是不願再入紅塵。」

  覺因歎了口氣,回道:「紅塵豈是說不沾惹,便能不沾惹?」

  「師父。」!

  此時,禪房外傳來腳步奔走之聲;不多時,一位年輕和尚走入禪房。

  「師父,寺外來了位女施主,說是要見將軍。」

  「慧清,我什麼人都不見,請她離開吧!」戰無撤面無表情地說道。

  「可是,那位女施主自稱是將軍您的妻子。

  戰無撤面色有了剎那間的改變,旋即回復。「請她離開吧!」再開口時,所有的感覺已然隱藏,只剩漠然。

  慧清當即向兩人單手揖,轉身離開。

  「看來,你不沾惹紅塵,紅塵卻來沾惹你。」覺因緩緩的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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