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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簡瓔 格蘭醫院的VIP病房裡,剛剛結束一連串精密檢查的聶權赫換上便服之後,將淡藍色的隔簾拉開。 他扭動微感僵硬的頸子,唇邊的微笑表示他的身體總算解脫了,不必被一再的抽血,以及讓各式各樣不舒服的儀器看他的胃或腸子,他很肯定發明那些檢查儀器的人一定有過人的高明想像力,但他實在不表苟同,覺得醫學可以再文明些,就像他一直致力於簡化企業的管理過程一樣。 轟隆一聲雷響,接著下起了滂沱大雨,他的黑眸饒富興味地瞥向窗外,看到豆大的雨點打在玻璃窗上。 今年的春天特別冷,也特別古怪,前幾天居然還有寒流來襲,所以窗外的枝椏沒有新綠,空氣中充滿了雨水冷冽的味道。 他喜歡雨水洗刷大地的味道,就像田野間焚燒稻草的味道一樣,都同樣為他所喜愛。 他在畫有禁煙標誌的病房裡點起一根細長的褐色雪茄,同時,高挺的身軀坐進黑色的單人沙發,吞吐一口煙霧,很順手地將煙蒂敲進茶几上那漂亮的英國古瓷咖啡杯裡。 因為某金控集團的接班人忽然因肝癌病逝的關係,他們聶家的大家長--曾祖父聶天祐老先生,獨裁的命令每個家族成員都要接受健康檢查,這是他會在百忙之中出現在醫院的原因。 這樣精密的健檢共需三天,他相信所有的檢查項目把英文字母從A排到Z十次都還不夠,費用嘛,不貴,大概可以買一部雙B開頭的轎車吧,然而,如此貴族般的奢侈花費,富可敵國的聶家當然不看在眼裡,他很清楚在曾祖母和祖父母雙雙過世之後,他們的曾祖父有多麼恐懼再度失去家人,而他,向來是備受寵溺的長曾孫,自然不會悖逆他老人家的意思。 「學長,這裡禁煙。」不煙不酒的好青年郭彥琦皺起了英挺的濃眉,在他條律分明的認知裡,根本沒有人會在醫院裡抽煙才對。 聶權赫賴皮一笑。「我知道,所以我沒有抽煙,我抽雪茄。」 今年剛好三十而立的他,將他父親聶少獅那套遊戲人間的上等哲學貫通得很徹底,這也是打從他十九歲那年開始,他母親金曜喜老是說他被父親帶壞了的原因之一。 郭彥琦的眉心瞬間打了十八個結。「厚,學長,外面會聞到煙味。」 這意味著,那個頗有噸位的護理長可能會衝進來--他實在再也受不了那個一心嚮往小鄭&莉莉之戀的老護理長含情脈脈盯著他看的眼神,他這一生是打算獻給學長了,為沭天集團鞠躬盡瘁是他人生的指標,別的閒雜人等休想染指。 「我不介意。」聶權赫說完,不意外看到他親愛的學弟翻了個白眼,他笑了,彈了彈煙灰。「彥琦,我要放假。」 「放假?」像是聽到天方夜譚,郭彥琦敏捷地打開掌上的電子記事簿。「可是學長,從行事歷來看,未來半年,你都不可能有休假時間。」 他能幹的學長沒比總統清閒多少,身為沐天集團總經理及韓國一星集團社長的他,日理萬機,沒有私人時間。 「我知道。」聶權赫平穩的回答。 「知道就好。」郭彥琦鬆了口氣,闔上電子記事簿,認為他們有了共識。 「所以說,我不打算回公司和家裡。」聶權赫微笑的說下去。「我要直接走,幫我找個不起眼的旅行團加入,明天就出發。」 他得感謝他曾祖父積的陰德,因為擁有預知全球災難能力的關係,各國元首或多或少都欠了他曾祖父人情,因此,聶家人無論去哪個國家都不需要簽證,他們的姓氏就是通行證。 「我一定是聽錯了。」郭彥琦喃喃自語的搖著頭。他的身體沒有任何不適,但他肯定他的太陽穴正隱隱作疼了。 聶權赫起身前捻熄煙蒂,他笑著拍拍學弟兼得力秘書的肩膀。「別懷疑自己的聽力,在我看來,你耳朵一點問題都沒有,而且很軟--」他實驗性的彈了一下學弟的耳朵。「據說耳朵軟的人心腸也軟,你一定會幫助我疲憊的肉體找到一段不受干擾的假期--至少十天。」 郭彥琦撇撇俊唇。「厚,學長,你都幾歲的人了,居然又要任性?」 根據紀錄,五年前,在學長出任沐天集團總經理及一星集團社長的前一天,二十五歲的他,不負責任的留了張紙條離家出走了,而原因居然只是因為他還年輕,心情還不定,一走就是一年。 在那長達漫漫一年的先斬後奏假期裡,聽說他將自己放逐到阿拉伯去,雖然不知道完全不通阿語的他究竟去那片沙漠裡做什麼,但三不五時大家就會收到他和石油大王把酒言歡的照片。 照片中的他留起了落腮鬍,穿著阿拉伯傳統服飾,曬得黝黑,變成道地的大漠男兒,但沒聽聞他有任何羅曼史。 這期間,他電郵給全公司的人,讓大家分享他度假的快樂,氣煞的當然是他的家人。 走完大漠,他轉戰埃及,大夥又變成看到他在紅海浮潛的英姿,而他泳褲上的腹肌簡直令全體女職員瘋狂。 然後呢,整整有三個月,他待在賭城拉斯維加斯,手氣好時,甚至在吃角子老虎贏了二十萬美金,當照片傳來,沐天大樓和一星大樓從上到下開香檳慶祝,雖然慶祝集團繼承人沉溺賭場這名目委實有點奇怪,但大夥還是喝得挺樂的。 後來的一個月,他杳無音訊,原來跑去某個叢林和大象、獅子和老虎做朋友了,一年之後,他在留字條離家出走當天準時回來,洗去一身風塵僕僕,刮掉不修邊幅的胡碴、修短頭髮,立刻顯得器宇軒昂,隔天西裝革履的就任了沐天集團總經理和一星集團社長的職位。 他是聶家第五代的長孫,父親是沐天集團的現任董事聶少獅,母親是上一任韓國一星集團的社長金曜喜,而現在他都已經安分了五年,為什麼不繼續安分下去呢? 「上樑不正下樑歪,我老爸去年不也轟轟烈烈幹了一票嗎?」聶權赫用想開點的語氣安慰學弟。 聽到這種「比較級」的安慰,郭彥琦也只能啞口無言了。 厚,這對父子實在是叫人心臟無力,獅少為老不尊,去年買部要價七百萬的悍馬吉普車,那吉普車是過去美軍馳騁沙場作戰用的,他成天開著那部吉普車在高速公路飆車,時速高達一百六十公里,惹得公路警察一天到晚上門關切。 「晚上我住在你家,請伯母準備她拿手的三杯雞,還有麻婆豆腐,我要大快朵頤。」 郭彥琦聽到他以如惡魔般的聲音交代,還偽裝得比絲還柔滑,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學長這招真狠,不去住飯店,住他家,那他不就成了共犯? 可是,他有辦法不成為共犯嗎?除非他先行一步把學長的計畫抖出來,可是他做得到嗎? 做不到。 那就結了,什麼都別抱怨,好好的任人宰割吧!誰叫這是他身為人家學弟和屬下的命運呢? 兩人並肩定出VIP病房,充斥著醫院特有藥水味的長長走道上,不可避免的看到許多路人甲乙丙丁,而聶權赫情願自己可以閉起眼來走路。 與他疾步擦身而過的是一名手挽LV櫻花包、身著粉領制服的年輕女孩。 阿公也真是的,什麼時候不摔斷腿,偏偏挑今天,跟阿哲約會都快遲到了,他訂了六星級的旅館耶,完事之後要記得吃避孕藥。上禮拜小葉向我求婚,我拒絕他了,看來後天要找他出來安撫他才行,不然他這趟去日本出差,肯定不會買我想要的YSL背心給我,還有主任,昨天他都暗示得那麼明顯了,他想和我上床,再吊他幾天胃口就可以答應他了…… 聽完,聶權赫在心中下了註解--劈腿拜金女&不孝。 接著,迎面而來的是一名貌似日本女星籐原紀香的俏護士,三圍在緊身護士服下曲線畢露,她微翹著性感厚唇,自信滿滿。 看著吧,今晚我一定要征服院長那隻老色鬼,他老婆不會生,只要成功懷孕,院長夫人就要換人坐坐看了,呵呵呵…… 聶氏註解--想要少奮鬥二十年的功利女。 他繼續往前走,見左前方一個渾身傾斜、身體彷彿貼著牆壁走路的憂愁少婦。 怎麼辦?我好像真的愛上「無敵一陣風」了,沒想到一個在聊天室邂逅的人會如此牽動我的心,老公對我那麼好,我該怎麼才好?現在的我,根本不想跟老公上床了,只想把身體和靈魂一起獻給無敵一陣風…… 聶氏註解--人在福中不知福的悶騷蕩婦。 然後,一個提著一籃子菜的中年歐巴桑意氣風發的走過他身邊,嘴角傾洩出報復後的快意。 剛剛好銷魂啊!哼,既然那個死鬼都和那個賤人外遇了,老娘當然可以出軌,這個死老太婆,幹麼只是小中風,幹麼不乾脆死一死算了,服侍死鬼的老媽,老娘連一分鐘都無法再忍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