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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月皎 這孩子什麼沒有就是一身的硬骨頭,和他娘一樣。 「你小孩子別管大人的事。你娘和我之間的事情,我們自己會解決。」申叔華好不容易才能和平芯紅取得和解,當然沒有打自己一巴掌的道理。 申元祿的性子就和一頭牛頭犬一樣,咬住了目標死都不肯放手;他不會任由爹爹三言兩語煽動便撒手不管他與娘的事,對於柔弱的娘親他有保護的責任。 「娘有我就夠了,我們之間沒有你存在的餘地。」他將父親排除在外,「你還有姨娘和家寶,他們才是你的家人。」聽完,申叔華挑高了眉毛,對兒子的心態心知肚明。敢情他是在對他抱怨,抱怨這些年來任由他們母子遭人欺壓,他沒有盡到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沒有盡全力的保護他們。 「我對他們一無所知,只有你們母子才是我的家人。」申叔華堅定地保證。 但父子兩人相認不久,申元祿對父親所言無法委以信任。 申叔華明白這事不能急,得日積月累,一點一滴地和他慢慢磨。 他一把抓起枕頭,輕輕地搖晃數下,裡頭藏著石塊、銅塊等東西掉了一地。 「你要是有時間忙這種彫蟲小技,還不如跟著我學學拳腳功夫,搞不好哪一天你不但能以智取,也可以打倒我,到時我會摸摸鼻子走人,再度浪跡天涯。」 這樣的安排一舉數得,不但可以隔離孩子和呂慕星相處,阻止他學到她的古靈精怪,他也能就近保護兒子,不讓有心人士拿沒有防衛能力的孩子當棋子來反制大人。最大的收穫還是他能瞭解兒子的想法,進而取得和平芯紅之間的默契,往重修舊好的路上前進。 申元祿斜眼看著父親,不知他葫蘆裡賣什麼藥。明明知道自己應該拒絕的,可是他提出的條件太誘人,與其坐在桌前,日復一日地讀著諸子百家的學問,還不如練練功夫以後還能保護娘親。 不必聽兒子的回答,申叔華便已知道他的答案。孩子畢竟年幼無知、想法單純,輕輕鬆鬆地下對了餌就可以引他上鉤,絲毫沒有困難。 目前,擋路的大石已經搞定了一個,剩下的是最為棘手的阻礙。平芯紅是很有個性的,不似小兒般好哄騙,要搞定她難如登蜀道。 但仍難不倒他。他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有愚公移山的精神,終能令她感動。 時間可以證明一切。 * * * 這些日子以來,吳天浩不但沒能拆散平芯紅和申叔華,他們夫妻的感情似乎更加親密。 現在申府中急的人不只是巧芸,吳天浩也加入了她的行列。他不敢置信原本天大的好機會,居然如流水般悄悄自指縫間流逝。 如今破壞這對夫妻的信任,拉開他們彼此間的隔閡,是迫在眉睫的第一要務。不過卻不能重蹈巧芸的覆轍,他得從平芯紅身上下手。 對失憶的申叔華而言,這份感情比之蛋殼更要脆弱,禁不起重力壓迫,他們自然會如履薄冰般地維持兩人間的友好。既然如此,他更有機會介入其中作梗。 「弟妹辛苦了。」吳天浩體諒的說道。在對她的噓寒問暖方面他所下的功夫,從來未曾偷工減料過。 「不,哪裡。這只是我身為申家媳婦所該做的。」平芯紅冷淡地響應。 她暗呼倒霉,居然和吳天浩狹路相逢,讓他給堵上了。一直以來,他們大多能維持以禮相待的客套,但偶爾由他眼中傳出的意淫,看得她心裡直發毛,除非必要,她不會與他單獨相處。 今日與平芯紅的相遇並非偶然,是出自吳天浩精心設下的局。為了逮著她獨處的時機,花了他不少時間。 她的身邊總是有人圍繞著,不是申叔華帶回家的客人,便是申家的管事,但是最常見到的,便是申叔華本人。 他們夫妻倆從清晨到黃昏,沒有一刻稍離。就連夜晚關起房門之後,他們仍是同室共寢,要說他們仍沒有肌膚相親,那申叔華準是柳下惠轉世。 但這是不可能的事,以申叔華過去的名聲來看,他比較像是蝴蝶轉世,流連花叢忘返。 他們之間,一定有可挑撥之處。俗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或許申叔華忘卻了過去的自己,但是本質上他仍是他,還是那個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表弟他能回家來真是天大的喜訊,不過他看來沒吃過什麼苦頭,倒是你為申家上下所做的犧牲,他是結草啣環也還不完。」 吳天浩這麼一說,好像對申叔華有所不滿。 要說吳天浩在申家有什麼貢獻,就是他在裡裡外外都與平芯紅站在同一陣線,支持她所做的任何決定。 當然,替她出席那些以她的女人身份不該出現的應酬場合,也是他的權責。為了迎合她,他可是硬撐得很,沒敢花名在外。 他努力到現在可不願真的付諸流水、血本無歸,結局若是人財兩失,那他可就糗大了。 「你不覺得他這一趟回家變得成熟了嗎?」平芯紅挑安全的話題說,沒對他的言外之意多加談論。 「這只是假象,別忘了他人還在失憶中,等哪一天他要是恢復記憶,故態復萌,你不就又回到以前那種以淚洗面的日子。」 這個想法在所有人的腦海裡都曾經出現過,當然也包括平芯紅,但是吳天浩是第一個將之一語道破的人。 「那又如何?」平芯紅語氣平淡,絲毫看不出她有任何的擔憂。「只要公公婆婆高興就好,我沒有任何意見。」 「你該有意見的,而且你也有資格的,不是嗎?」吳天浩情緒激動地說。 不只如此,他還罔顧平芯紅保持距離的願望,一步步向她靠近。 「別說申字號是由你手中振衰起敝,還發揚光大擴大了申家產業版圖,這全是你一個人的功勞,憑什麼他一回家便搶了你的丰采,當個現成的大老闆,坐享你的辛勞。」 與其說他是在為她打抱不平,不如說他是在為自己喪失的利益哀悼。 聽出他語氣中的怨懟,平芯紅的眉不由得攏緊。 「申字號不是我個人便能壯大起來的,是大夥兒為求一口飯吃,胼手胝足地建構出榮景,才有今日的成功。」 她不敢居功並不是因為她的個性使然,而是事實就是如此。不論是管帳簿記之人、在碼頭區出賣勞力的捆工、抑或是在田間揮汗如雨的農人,各有各的職責所在,不論少了誰,都會動搖申家的基礎。 她心心唸唸地將這個道理教導給兒子申元祿,就是不想他成為一個紈褲子弟,讓申家敗在他手上;申家出了一個申叔華便已足夠,這種能力不必克紹箕裘地傳承下來。 聽了吳天浩的發洩之後,她不禁慶幸她沒讓兒子拜他為師。在本質上他與申叔華是一丘之貉,自尊、自大,少了憐憫愛物之心。 「你是知道的,我這些年……」 沒等他把話說完,平芯紅便出言打斷他的話。 「當然在這之中你也是居功厥偉,若要說申家不可或缺的存在,那就非你莫屬。相公還真得好好的謝謝你,你不僅為商號盡心盡力,還要負起教育家寶的重責大任,都不是簡單的事。」 平芯紅將大帽子一頂頂地往他頭上戴,希望他在得意之餘能拋去癡心妄想,不用再讓她提心吊膽地怕他霸王硬上弓,時時得注意身旁的動靜,搞得她心惶惶的。 「你不知道……」 吳天浩不死心地想向她繼續告白,但是平芯紅打定了主意,不願與他撕破臉。他們還是一家人,將來得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不必反唇相稽讓大家不好過。 「天浩表哥,相公該感謝你的犧牲。當年你若是上京赴考,今日你便可光大你吳家門楣,官拜不只六品,在朝中皇上效力。」 「的確,娘子說得沒錯。」 突如其來的聲音介入,嚇得吳天浩差點腳軟,卻讓平芯紅鬆了一口氣。 申叔華表現得好像他只是湊巧路過,聽到她的最後一句話。他似乎知道她的為難,一個箭步站到她身後,以身體支撐住她。 他的氣勢蓋過吳天浩,幾乎令吳天浩難以正視。也難怪,吳天浩方纔的言行是在誘拐人妻,於禮於法都不容,萬一傳了出去,他的一世英名將毀於一旦。 兩個男人的尊卑消長可見一斑。 今日的申叔華不再是扶不起的阿斗,不再如過往一般,得靠著吳天浩的掩護來為非作歹;他有足夠的見識,知道吳天浩的所作所為並非基於友好善意,而是另有所圖。 一個男子漢怎可容忍別的男人覬覦愛妻,為了捍衛所有權,他有了拋頭顱、灑熱血的覺悟,也樂意如此。 平芯紅值得他這麼做。 教申叔華的眼光看得越來越心虛,吳天浩事先準備好的說辭,在這一刻全化為烏有,腦子裡一片空白,想不出應對之詞。囁嚅了半晌,只見他嘴巴開合像離了水的魚兒,出不了半點聲音。 |